第六章 紛爭
這片美不勝收的櫻花林,米靈萱母女並不是唯一的訪客,慕名而來的還有好幾撥人馬,知客僧領著一位衣著華麗的公子哥,慢慢的靠近櫻花林的邊緣,也是沿著林蔭小道,踩著花毯走向樹林深處的茅草房,左側不遠處孤單單的種植的一簇平常的竹子,短而低矮正好形成天然的屏障。
少年公子穿著竹葉緙絲花紋白色錦袍,手裡拿著一把玉骨扇,頭戴著一定白玉冠,面如滿月姿容俊朗,腰間白玉腰簡單大方,左右兩邊掛著兩塊晶瑩剔透的祥獸玉佩,眼神看著如夢似幻的櫻花林,展開淡淡的笑容,知客僧並不答話,沉默盡職的跟隨左右。
「大師傅,每次過來感受不同,今日方才明白,風景依舊嬌艷,千變萬化的是我的心情啊。」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鏡花水月緣來緣滅,不過就是彈指一揮間的光陰,何必執著變與不變呢,每次都是誠心誠意的感受,知道這樣既可,施主,您思慮太多了。」
「大師傅不在凡塵中不能體會凡塵事,在下自幼訂有婚約,怎奈造化弄人,小姐的父親驟然離世,在下的父母有悔婚之意,自古以來婚姻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想我李明朗苦讀詩書十幾載,竟然無力去捍衛我的人生,想來就覺得煩悶惆悵,想那小姐遭遇退婚,名節受損,豈不是在下之過。」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知府大人能有此考慮也沒有什麼錯,你們兩人站的高度不一樣,看問題的本質也有千差萬別,既然施主父母不滿意這門親事,強硬達成也會害了那位小姐的,施主,有時候放手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唉!也許吧,母親言明雙方也就是口頭約定,互相換了信物,並沒有別人知道,不會毀了小姐的名聲,府裡頭爭鬥從來沒有少過,不進李家門也許她能活到更恣意呢,同窗好友都未吐露心聲,實在是家醜難言啊,請大師傅不要見怪,在下的紅塵俗世玷污了佛祖的清凈之地。」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嚴重了,我佛慈悲苦度眾生,施主能說出來也就解了心中的煩惱,也是法華寺的功德。」
「大師傅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多謝大師傅指點迷津,聽說櫻花林後面還有幾株百年綠萼梅,勞煩大師傅行個方便。」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請。」
李明朗跟著知客僧的腳步越來越遠,茅草亭里一下子安靜下來,兩人的這一番話被米夫人一群人聽的乾乾淨淨,她臉色不愉的放下手裡的茶杯,淡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混賬東西,李林浦欺人太甚,相公在世的時候常來常往,誰知道人走三年茶就涼了,竟然敢嫌棄我們的寶貝疙瘩。
「娘親,您不要動氣,天下青年才俊多如牛毛,李家公子又不是獨一無二的,女兒不在乎被退婚。」
「哼!這世間的事情豈能都由著李家人行事,福嬤嬤,你明日回城一趟,把信物歸還,這樣的人家幸好沒有交換庚貼,也是孩兒的福氣。」
「娘親,孩兒還想多陪伴些日子,婚姻之事還是及笄之後再議吧。」
「嗯,就依你,孩兒看上哪家子弟,娘親就讓他上門提親。」
「娘親,說什麼呢。」
「呵呵,孩兒害羞了。」
兩人討論完放下胸懷,繼續享受那櫻花飛舞絢麗畫面,什麼樣的凡塵俗事都淹沒在櫻花林,匆匆又走過來幾個人,為首的穿著桃紅的長褙子,脖子里掛著金項圈,下面墜著一塊玉麒麟,隨著她的走動五彩繽紛的瓔珞晃來盪去,頭髮上插著金燦燦的鳳頭釵,另一邊海棠花步搖甚是精緻,白皙的臉蛋上帶著一股子驕縱跋扈。
「咦!婉兒,你不是說表兄往這裡來了嗎?怎麼不見蹤跡,莫非我們來晚一步,被花心蕊那個臭丫頭劫走了嗎?」
「小姐稍安勿躁,讓丫鬟們在四周找找,小姐走了這麼長的路,也乏了,現在草亭里歇息片刻,靜候佳音吧,花心蕊小姐不會走在我們前面的,你別忘了她的身體那麼嬌弱,怎麼能走的快呢?」
「瞧著她的那個樣子,一步三喘的模樣就有氣,既然身體不適,在宅院里休憩即可,非要跟著跑到華容寺來,還不是依仗著李老夫人想要做表哥的正妻,哼,姑媽才不會看上她呢,那樣的身體也生不出健康的子嗣來。」
「小姐,花心蕊小姐那是李家姑太太的女兒,揚州知府大人嫡親的妹妹之女,怎麼都要禮讓三分,奴婢覺得姑太太說得對,以柔克剛,二少爺今年已經十八歲,已然成年,哪個男子不是憐香惜玉的主,看看姑老爺,堂堂的揚州知府後院,不也是鶯鶯燕燕一大堆,都是些嬌柔的臉孔,小姐,您裝也要裝一點,得到二公子的心那是最重要的。」
「什麼話,堂堂的侯府千金需要那麼低三下四嗎?表哥剛是舉人功名,本小姐也不一定非要嫁給他,不過就是看不上花心蕊的做派,母親說了,我是嬌貴的世家小姐,不需要委曲求全,怎麼說本小姐的三位哥哥都是以後的後盾。」
「也是,奴婢有些眼光短淺了,我們侯府在京城那也是響噹噹的,多少王孫貴胄上門提親,夫人都挑花眼了,小姐,四皇子跟您正當年呢,那可是真正的皇親國戚,一輩子的榮華富貴,說不定還能更上一層樓呢。」
「混賬東西,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別仗著平日里疼寵你幾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小姐饒命,奴婢知錯了,再也不敢胡言亂語,奴婢自小跟隨小姐一起長大,心心念念都是小姐,心裡太想讓小姐幸福快樂,失去了往日的分寸,請小姐責罰。」
「行了,行了,起來吧,下回不要口無遮攔,要知道禍從口出,我們侯府不過是這幾年才有了權勢,那也是大哥出生入死跟著睿王殿下,南征北戰用命換來的榮華富貴,要是擱在以前,五姑姑也不至於嫁給李家,充其量揚州知府也不過四品,放在京城裡都不會有什麼打眼看的。
五姑姑嫁到李家受到李家老夫人的刁難,硬生生把養在外面的青梅竹馬娶進家門,只有商戶才有什麼平妻,官宦人家那裡有這樣的事情,還先一步生下長子,要不是後來我們侯府崛起,李家老夫人不敢太張揚,五姑姑的日子也不知道怎麼艱辛呢,即使把平妻降為姨娘又怎麼樣?以前的苦楚莫非就能一筆勾銷嗎?痴人說夢。」
「小姐,就算白姨娘以前享受過,可是現在是咱家姑奶奶當家作主,就是那位大少爺中舉了也改變不了外室子的名聲,又不能考取功名,威脅不了二少爺的地位,四少爺,六少爺眼看也要長大成人,姑奶奶的福氣啊,還在後頭呢。」
「可不是,看著李老夫人和氣的樣子,心裡別提有多解氣,對於女孩兒家族強盛腰桿才能挺直,夫家對你也高看三分,希望二表哥不要被花心蕊的外表迷惑。」
「小姐您多慮了,二少爺自小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心裡豈能沒有成算,您呀,不要多想了。」
「但願吧。」
主僕兩人正在閑談著,小路上又出現兩群人,不過全身上下的穿戴飾品跟剛才的侯府千金相差甚多,就是後面跟隨的僕婦都不是一個檔次,全身都是粗布衣衫,哪裡有侯府千金小姐跟前伺候人那麼體面的,都是綾羅綢緞,哪位叫婉兒的貼身丫頭,渾身上下也比後來的兩位小姐氣派華貴。
侯府千金並不理會來人,站在草亭的一邊,欣賞著枝頭春意鬧的櫻花,她最喜歡花瓣瀟洒飛揚的場景,讓她覺得自己就是下凡遊玩的仙女,無憂無慮的賞玩著人間美景,花香四溢,縈繞在周身,濃郁不張揚,清雅不寡淡,跟絕世美人一般,不需要過多的修飾一樣傾國傾城。
第一次見到這麼勾人心魄櫻花林,想來以後也不會再見到了,過幾日就要離開揚州城回京城,這次難得的行程將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世家千金享受了錦衣玉食,就要承擔起家族賦予的責任,以後就要安安心心的在家裡待嫁,進入夫家又是另一種束縛,娘親來信說她的婚事已經定下來。
鎮國公家的嫡出幼孫,母親信中說他英武偉岸,品性極佳,她對於未來的夫君並沒有什麼要求,敬我一尺我敬一丈,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好她壓根都沒有看在眼裡,那都是話本里糊弄人的玩意,當真的都是傻子,能把日子過成母親那樣的,她就知足了。
「妹妹,華容寺的櫻花林遠近聞名的,每年都吸引很多人前來觀賞。」
「嗯,還行,不過比起京城的十里桃花林稍微遜色一些。」
「妹妹不知道吧,揚州城外也有一片桃花林,前幾日剛剛賞玩過,跟櫻花林相比各有千秋。」
侯府千金尉芳華淡淡的看了一眼叫她妹妹的那個人,一身半新不舊的春衫,出門上香竟然這麼不注重裝扮,這是給姑姑找不痛快嗎?不是明擺著說姑母苛待庶女,連像樣的新衣服都沒有準備,跟她哪位狐媚子母親一樣,黑心黑肝滿滿都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