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丟卒保車
寒風陣陣,冬日的積雪再次又足足堆了厚厚一層,伏泉看著遠處山腰上的一處破廟,臉色不善,這是他帶人圍捕的第七波錦衣賊盜了,可是依然沒有捉到他最想要的錦衣賊首渠帥甘寧,這如何能讓他甘心,畢竟被甘寧這麼一鬧,前後他不知廢了多少精力,捉不住這甘寧的話,豈不是太虧了?
當然,並不是說伏泉只追到了那幾十波錦衣賊盜裡面的七波賊人,這樣的話豈不是說官府捉拿賊寇的效率太低了嗎?
三日前,伏泉於臨江城內整兵出尋,雙方兵分數路,一路由伏泉親自帶隊朝枳縣方向進發,沿路搜查過往行人,一經發現可疑人員立即抓捕,膽有反抗者,就地革殺,另一路由黃忠帶隊沿涪陵縣搜捕,兩處之中自有韓當所率騎兵聯絡策應。
現在伏泉這一處已經搜捕到了七波,而黃忠那處也搜捕到了五波,雖然不知這些錦衣賊盜到底分批了多少波出行,不過至今抓了也有近百人,按照其中有人交代的他們錦衣賊盜一共就兩百餘人的說法,伏泉想來自己也該抓了快一半錦衣賊人了。
其實這些錦衣賊盜莫看以往在甘寧手下為虎作倀,囂張無忌,如今在伏泉下了嚴令,全郡搜捕緝拿錦衣盜賊后,他們也就和秋後的螞蚱,再也蹦不了多久了。現在的他們也是無比懷念自家首領在前幾任太守下的時光,他們有著官府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以根本毫無顧忌的為所欲為,哪能像現在這樣,憋屈至極。
不過,再如何懷念,也是晚了,在封建集權的王朝里,縱然中央對地方的控制力下降,可地方長官依舊是地區的土皇帝。像伏泉這樣有著大義和大權的朝廷大員,一郡太守,處置郡內這種好不安分的盜賊,生死之間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畢竟錦衣賊盜勢力再如何強勢,和動輒可以調動一郡兵馬,派發錢財糧食,徵募無數兵卒的封疆大吏比起來,還是顯得太過弱小了。
遠處傳來一陣陣激烈的叫喊聲,沒過多久,便終歸於平靜,這聲音伏泉已經聽過好幾次了,因為這是官軍包圍一小隊的錦衣賊人後,勸他們投降,不降敢反抗就殺的叫喊。而與此相對的,便是對面那些被包圍的錦衣賊盜們,在官軍恐嚇之後,沒有太多猶豫,便棄械投降的事情,投降的是那麼的洒脫,一點也沒有他們以往的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和官府作對的氣勢。
果然,只見隨後一匹輕騎駛來,隨著馬匹一聲嘶鳴,馬上騎士嫻熟的控馬而停,下馬行禮道:「君侯,廟中賊人盡數歸降。」
「可有賊首甘寧乎?」
「未曾尋獲。」
「賊人可知甘寧行蹤?」
「皆不知也。」
伏泉點了點頭,隨後示意這騎士退下,捏緊了手中拳頭,目視那山腰荒廟,心中不由暗想,這甘寧莫非有隱身術嗎?竟然到現在都沒得到他的消息,這些賊人都說他們走時甘寧還未走,按路程應該就在眾人身後,可是伏泉他們從后追捕而來,卻根本沒有在任何一隊錦衣賊盜里發現甘寧的人影,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吧?
想了想,伏泉還是決定在親自查探一番這一對被捕的錦衣賊盜,過去他追捕的六波錦衣賊人都在被投降被捕后,被他一一詢問。
這些賊人里自然有重義氣的,雖然投降了,但就是不會泄露兄弟消息的,像這種賊人伏泉心裡十分佩服,並沒有刻意為難。畢竟重義氣信諾的人有,可腦後生有反骨的也不少,總有人會去做叛徒不是,他只需要稍微付出一些代價,去問那些意志不堅定的人便好。
前世伏泉看過這樣一句話,忠誠只是你給的背叛的籌碼不夠而已,換句話說,只有你投入的背叛的籌碼夠了,總會讓對方背叛,而往往對方背叛不了,只是你給不起能讓對方心動的代價而已。
帶人步行而去,走至山腰間,只見一座有些年頭,破敗不堪的荒廟映入眼前。院落里滿是積雪,白茫茫的似乎什麼也沒有,依稀可以想到這寺廟在無雪之天,估計除了長一些雜草以外,就不會再張其他東西了。
一棵枯零的老槐樹下有一口井,井口上不知何處尋來的蓋著的木班已經覆慢結冰的積雪,而井口旁正有四名在被官軍繳了兵器后,又被他們用繩子綁著的四名錦衣賊盜。他們身後各有一名官軍密切注意著他們,一旦他們有異動,便就地革殺。
此時一名屯長裝扮的軍官快步走來,他手中提著一堆包袱,對伏泉恭敬說道:「回稟君侯,此乃賊人所攜包袱。」
接過包袱,伏泉匆匆看了一眼,發覺沒有什麼異樣后,便打開了。這包袱一共四個,裡面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和他前面六波所抓捕的錦衣賊人一樣,除了平常的衣物以外,只有他們用來通行的「傳」,以及可以證明他們身份,帶有血跡的錦衣。
「傳」上面的身份內容當然肯定不是這些人的真實身份,即使他們開始百般抵賴,以為靠著這「傳」便可以矇混過關,但不說他們那些帶血的錦衣就單單不是一句「碰巧衣服染了血」而能說清楚的,更何況這些人里,有一人的畫像正好就在官軍的通緝名單上,他們再想狡辯也敵不過這些證據。
檢查完包袱以後,伏泉並未立即審問那幾個賊人,而是又帶人進入荒廟內部一觀究竟,說不得會找到其他線索。荒廟是依山而建的,這山又不是大山,山腰的地方也不算很寬大,因此這廟除了剛才伏泉入門處見到的院子,就只有放著神袛石像的屋子而已。
進了小廟裡,入鼻處一股淡淡的潮濕霉味傳來,顯示的這屋子已經有多久沒有人前來居住了,幸好此時是冬天,味道卻是不大。不過,換位思考的話,既然這荒廟在冬天都能傳出一股潮濕的霉味,可見這裡荒廢的年頭肯定是不小了,或許也只有偶爾行至於此,落腳休息,借宿一宿的路人進來此地而已。
小廟裡到處是灰塵,斷垣殘壁上出處透著陰冷,中間有一座神像,神像上蒙上了一層厚厚的蜘蛛網,也不知這幾個錦衣賊盜是不是不信這廟中的神袛,入了荒廟,也不給這神袛將身上那骯髒的灰塵蜘蛛網擦去。
社者,土地也,自古以來,有國有家者,無不建宗廟,立社稷,這巴郡深山裡的荒廟自然也要供奉一位神袛。正堂神像面前,有一依稀可見字跡的神主牌上,上書六字「二郎真君神位」,用尖刀一筆一劃鐫刻在木製神主牌上,這廟**奉不是別人,正是巴郡、蜀中、整個川蜀地區口口相傳的「灌口二郎」。
當年先秦戰國時,秦滅巴蜀,將這土地肥沃的巴蜀之地納入版圖,後為了將巴蜀之地變成自己的後方大糧倉,命蜀郡太守李冰修建都江堰。在任期間,李冰領導民眾建成了功德綿延數百年的都江堰,使這川蜀之地成了「天府之國、沃野千里」,即使如今,都江堰在今天依然在蜀地的灌溉、防洪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
灌口二郎,便是前秦名臣,蜀郡太守李冰的次子,因排行老二,因此被人稱為「灌口二郎」。蜀中民間傳說里,灌口二郎廟卻是當時李冰因開離堆有功立廟,在都江堰這個浩大的工程中,李冰的次子「二郎」有協助父親鑿離堆、開二江的大功,因而被民眾作為神靈奉祀。
在川蜀一帶特別是蜀郡的社神祠中,因為「李家二郎助父鑿離堆、開二江」的緣故,所以多祠奉其人,這是一個典型的生為名臣,死為神明的代表。
傳說,灌口二郎,天生三瞳,能鎮壓一切魑魅魍魎,妖魔鬼怪,更能保佑人民,免遭洪水危害,同時還能帶來漁獲豐收,伏泉不知這是川蜀百姓的自我安慰的迷信洗腦,還是對前人建此不世奇功的壯舉的緬懷,反正他來到益州見到的「灌口二郎」的廟祝祭祀的社神祠十分之多,但像今天見到的這種破爛荒蕪到極致的荒廟神祠,還是他入蜀以來第一次所見。
抬頭望去,廟內正堂處,神主牌后,位於神座之上的「灌口二郎」石像生有三瞳,頭帶扇雲冠,水合服,腰束絲絛,腳登麻鞋,左手執耒,右手揮出,袍袖隨風鼓起,目光炯炯,神采飛揚,再現了當年帶領蜀郡百姓挖掘都江堰的雄姿。像座由粗麻石砌成,神袛形象樸實、莊重,一如川蜀之地的民風,令人不由遐想這廟宇香火繁盛時,有多少質樸的川蜀百姓前來覲見的壯觀景象。
伏泉此時還未有所動作,他身邊隨行的督郵楊洪便已率先上前,命人尋來粗布,就著屋外的雪水,將這「灌口二郎」神像上的臟物洗凈。然後,楊洪便向著這灌口二郎參拜,接著,不止是楊洪一人,幾乎是伏泉身邊所有的人都虔誠向這「灌口二郎」拜見,可見伏泉身邊的蜀地文武對這「灌口二郎」的崇拜程度到了何種地步。
身邊眾人如此,伏泉雖然自己不信神鬼迷信這些道道,但自己穿越而來本身就有些扯蛋,說不清道不明了。見眾人都如此,伏泉自己也不能不隨眾,不由的也和眾人一眼行大禮參拜。
一番行禮之後,伏泉便帶人四下查看,儘管他們心裡也明白這裡估計能找到線索的機會不大,但還是不由的搜索一番。不過,結果很明顯,廟裡除了那幾個錦衣賊盜生火煮水燒飯,以及睡眠的地方,在這廟宇里多了一些新添的痕迹外,其他的線索都沒有找到。
最終,伏泉只得命人將那四名錦衣賊人帶來,再次審訊起來。不一會兒,那幾人被束縛的雙手,在兵卒的拉扯下,不情不願的走了進來。
走到幾人面前,伏泉問道:「爾等可見甘寧乎?」
四人一片寂靜,都不言語,只有一人不言語時還不斷搖頭,伏泉見到,那人旁邊的三人見到這人模樣,眼中紛紛露出了一陣鄙夷不屑的目光。他知道,剛剛兵卒回報說的那個經不住詢問,吐露實情的錦衣賊盜一定是這個人。
揮手將那三人帶走,伏泉打算就和此人問詢,倒不是說那三人如果嚴刑審訊不會吐露實情,只是因為伏泉知道他們三個是真的不知道甘寧行蹤。這三人的表情,他已經見過了不少次了,前面六波被抓捕的錦衣賊人,在他問道甘寧去向時,一直咬牙不開口的錦衣賊盜和這三人的神情是一模一樣的,也就是說他再問也是白問,即使他們開口了,他們也不會告訴伏泉甘寧的去向,因為他們壓根不知道。
之所以此刻留下這開口的人,主要是伏泉打算通過詢問其他線索來查找甘寧的事情,既然直接問是個死胡同,那就換個其他途徑來詢問。他不相信甘寧掩藏自己行蹤那麼徹底,前番通過審問,伏泉得知這些錦衣盜賊來時一直多藏與臨江城外的甘家莊園裡,所以官府四處緝拿都沒發現錦衣盜賊的蹤影,畢竟除非甘家自己報官,還有誰能進入被嚴格封鎖保護的甘家莊園裡,知道裡面有股被甘家私藏的錦衣盜賊呢?
暫且不提這些,伏泉詢問其他線索的目的,卻是他不相信甘寧既然和這些賊盜遁逃前一直聚在一起,他就不可能一點馬腳也不泄露。只要有一點線索,伏泉就一定儘力尋找。
此刻伏泉的心裡隱隱有一些不好的猜測,這甘寧可能又玩了一手瞞天過海,也許他讓麾下錦衣盜賊扮裝前往江州遁逃是障眼法,其實他自己根本沒有往江州遁逃,而是自己單獨向另一個方向逃跑。至於去哪裡,或者去了漢中郡,或者離開益州,一個人走山中小路去了荊州,等等不一而足。
換句話說,甘寧又一次玩了一招「瞞天過海」的戲碼,只是這一次玩的更大了。他用自己麾下數年積攢錦衣賊盜的勢力,用他們分批逃脫的人數來迷惑官府,把這兩百餘錦衣盜賊當做擋箭牌,當做一種捨棄的籌碼,換取他成功出逃的機會。
丟卒保車,一種將帥最喜歡運用的戰術,只是,這次丟的卒比較多而已。
當然了,甘寧具體如何躲藏躲逃,伏泉是不得而知的,這些也只是猜測而已,因此,此時尋找其他有價值的線索就成了當務之急,重中之重。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