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甘寧終現身
一晃三日而過,郡署搜捕錦衣賊的工作依然在進行著,大概是消息已經走漏,那些遁逃的錦衣盜賊聽到風聲,有了準備,搜捕工作的進展變得異常緩慢。
剛開始下令追捕錦衣賊盜后的三日里,伏泉可是搜捕到了七波錦衣賊,而直到甘寧冒用「王悅」身份后的三日里,卻只搜捕到了四波賊人,而黃忠那裡更是三天只搜捕到兩波人,雖然說這樣一來,一半多的錦衣賊盜都被追捕到了,但是抓捕的效果差勁,又沒有抓到賊首甘寧,這怎麼說都不能讓伏泉高興得起來。
這日,一個消息的傳來令得伏泉一愣,枳縣附近幾縣有幾處客舍傳來消息,近日他們都接待過一位名為「王悅」的客人,個頭身材看著和官府所提供的甘寧的個頭身材的資料相差不多。只不過,這個「王悅」卻是一個嘴角和頦下都留著長須的外貌看著像是已經及冠的青年人,並且身旁還攜帶一位貌美姬妾,不像是那個「聞名州郡」的錦衣賊首。
初聞這個消息,不知是伏泉一愣,當他將此事告知隨行的麾下文武后,眾人也都是不知所錯,莫非他們的猜測方向錯了,這個「王悅」並非賊首甘寧,而是真的「王悅」嗎?兩人只不過是湊巧同名同姓,而且這個「王悅」帶著家中姬妾前來落腳,就和幾位可能孤身前行的錦衣賊首甘寧不同,他並非是甘寧本人偽裝的。
招呼麾下眾人討論無果后,憑著「寧可抓錯一萬,不可走丟一個」的堅持,伏泉還是根據這幾個客舍的地點,推測著此「王悅」的前進路線。從地圖上看,「王悅」好像是從涪陵縣往西北走平都縣,在轉道西南入枳縣,不過此時這「王悅」卻是在枳縣遛著彎,東南西北亂竄,像是毫無目的的閒遊亂逛一般,行跡有些怪異,讓人也有些懷疑,畢竟大冬天的下雪天氣,誰會一直無緣無故的四處閑逛遊玩呢?
從臨江縣到巴郡郡治江州縣,走枳縣這條道路,順江而行的話肯定會經過平都縣,伏泉走這條道追捕時也正好經過此地。而觀這「王悅」經過平都縣時間,正好便是伏泉帶人沿路緝拿錦衣賊盜之後,而如今伏泉在枳縣附近徘徊不動,那「王悅」也是不動,就好像是他一直在跟著伏泉一樣,伏泉走,他就走,伏泉不動,他帶著姬妾閒遊,說不出的讓人覺得可疑。
看來,必須要和這個「王悅」會上一會了。伏泉心裡如此想著,最終的結果也是如此,一旦有了懷疑伏泉是絕對不含糊,當下就令度康整合兵卒兩百,前往去見這攜美遊玩的「王悅」。
冬日的風雪短暫停歇之後,突然又至,當伏泉趕到枳縣繁陽鄉時,天空便下起了大雪。雪下了一夜,到第二天早上還沒有停,只是小了些,幸好昨日趕來的巧,不然持一天到這繁陽鄉,他和這一起趕路而來的兩百兵卒都得遭罪。
清晨,伏泉無心睡眠,早早就起了,也未出去,簡單自己整理后,便在繁陽鄉的客舍屋子裡打了套五禽戲活動筋骨。然後簡單吃了客舍備好的早餐飯食后,便帶人去了繁陽鄉外守著。據得到的消息分析那「王悅」的行程來看,他應該今日要從官道行走,路過繁陽鄉,可能是閒遊,當然也可能是其他的事情。
此時雪終於停了,站在繁陽鄉前極目遠眺,官道、田地都被積雪覆蓋,遠處的里聚也盡被染為白色,遙遙可見一棵棵的樹上都披掛著雪團,如瓊枝玉葉,隨時可能掉落。時聞北風在田野間呼嘯而過,帶起了一陣凜冽風聲,真是一派清冷景象。
也不知過了多久,前方一輛馬車前來,由遠及近,當先趕馬之人披著蓑衣,帶著斗笠,慢慢駕馭著馬匹,看他身上的蓑笠之上,似乎有一層不薄的白雪,顯然他已經趕了不小的路。
觀那趕馬之人的腰上挎著一把長刀,旁人若是見此,只會當趕路之人防身用的,並不會有異樣,可伏泉卻不會。畢竟他上過戰場,自然知道持刀防身的人和仗刀為禍的人的區別,前者身上你感受不到殺氣,而後者,匆匆一瞥便會有無數感覺而來。
後世有句話叫「文以儒亂法,俠以武犯禁」,文人自不必說,當他們掌權之後,法律便是他們制定的,如何定法當然要向著自己的利益,而武人,如果是武將兵卒,這還好說,但若是那種意氣任俠,整日遊盪,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手上因此沾了人命,那股殺氣便自然而然的形成了,很顯然,這趕馬之人的身上便是有這股子氣息。
簡單的說,那趕馬的人身上透露著的不是持刀防身的戒備感,而是仗刀殺人的殺伐氣息,他手上的刀不是防身用的,而是為了飲血這才用到的。
「君侯,此人如何待之?」
度康走到伏泉身邊,小心謹慎問道,入了漢軍久了,他就越發感受到漢朝那等級森嚴的階級制度。不過,除了最初的不適應和排斥以外,他卻是慢慢的喜歡上了這種制度,不為什麼,他渴望出人頭地,渴望榮華富貴,渴望權利人生。
如今在漢軍,只要度康隨伏泉立功,這些東西觸手可及,說不得,他也可以憑著軍功在漢朝封侯拜相,甚至成為一地大員,這和他以前反叛的初衷根本沒有衝突。他以前在板楯蠻族為什麼如此反對漢朝,還不是想奪得板楯蠻大權,一統巴郡甚至益州嗎?
現在有了這機會,度康當然積極融入漢軍了,和其他板楯蠻一樣,慢慢的被漢朝優待政策洗腦了,成為了漢朝的死忠。這個意外結果讓最初發現度康變化的伏泉吃了一驚,暗道果然民族政策的優待洗腦真的不錯,後世不也是如此,少數民族在政策上的優待,使得大多數少數民族「深深愛國」。而且不止他們,許多原本漢族的國人都為了政策而不認「祖宗」,伏泉記得他前世聽聞,一個少數民族自治縣,因為高考,班裡一半的漢族人民族改成了少數民族,不得不感嘆這種政策洗腦的厲害,畢竟有了利益,誰還管其他的,寧願接受這種洗腦而捨棄一切。
其實這一點上,度康和歷史上東漢被篡權時,無數深受漢恩的板楯蠻族人多麼的相似,當靈帝深感愧對板楯蠻族后,減免板楯蠻族賦稅,選派良吏治理地方后,板楯蠻人十分感念漢室恩德,直到東漢被篡后,這些板楯蠻人不願大漢就此衰敗,前赴後繼為蜀漢的劉備效死,只願大漢國祚再次延續。
伏泉當然回道:「速去上前問話,問明身份。」
「諾!」度康行了一禮后回道,隨後便招呼左右十餘名兵卒,徒步而去,按刀疾行,迅速到達馬車前,將那人攆上。
遠遠觀之,伏泉只見度康他們先將那馬車前後圍住,然後握住刀柄,警惕地盯著那馬車,特別是駕馬之人。度康此時離得較近,但也是小心翼翼,他也是經歷過戰場的人,當然感受到了這駕馬之人的殺戮氣息。而且對方還不知道是不是惡名遠揚的錦衣賊人,誰知道「賊人」會不會暴起傷人呢?
那駕馬之人毫無防備,驟然被十餘披堅執銳的兵卒包圍住,最先的反應是往腰間摸刀。伏泉心中一緊,就要下令其他人上前,若是這人撒開馬蹄驅動馬車,還真是攔不住他。卻又見在度康說了句什麼后,那駕馬之人隨即放開了手,兩邊交談幾句,因相距遠,伏泉聽不到具體內容,只有一些隻言片語隨風傳來,大概是度康在詢問那駕馬之人「從何處來」、「姓名籍貫」之類的等等。
「王悅!」
一聲乍響,突然傳了過來,聲音不是別人,正是度康所喊。伏泉也被這聲音驚到,隨即望去,只見度康手握長刀,向後退了幾步,又再問「王悅」一些問題,可是之後那「王悅」卻不再言語,似乎度康問到了他的一些不願談及的問題。
見此,伏泉頓覺有異,度康還能攔車問什麼問題,問得肯定都是和甘寧有關的問題。這人既然不想回答,就肯定有問題,連忙又令兵卒隨他前去攔截,同時命人在官道附近看著,如果他是甘寧,就絕對不能讓他憑著馬車馬匹的優勢衝出這包圍圈。
來到馬車近前,伏泉這才能好好的打量著面前之人,看他身材倒是的確和甘寧有所相像。只是他的頭上帶著斗笠,臉又低的很深,看不清面容,似乎故意躲開一些,苦思無果,然後他問度康道:「為何喧嘩?」
「回稟君侯,末將問此人籍貫姓名,其只言『王悅』,后又令其下馬搜查,其不言也,末將再三令之,其亦如此,故喧嘩耳。」度康行禮回道,語氣里卻是一股受刺激的樣子,想來是他堂堂一個大漢軍隊里的秩比四百石的假軍侯,竟然被這一個過路的小民如此無視,能不氣嗎?
伏泉頷首,隨即目光轉到那駕馬之人身上,目光所及,見到蓑衣內側,卻是狐裘厚絨,想來家境不俗,連忙行禮說道:「君自遠來,叨擾足下卻是失禮,然如今境內錦衣賊盜為禍不淺,郡署下令緝拿,還請足下下車搜查一番便可。」
話音剛落,對面那人突然一顫,伏泉頓覺有異,細細看之,只覺那人雖然將頭上斗笠壓的極低,可是他的眼神正透著斗笠的縫隙中看著自己。那眼神說不出的熟悉,似乎在哪裡看過,目光下移,轉到他腰上的佩刀時,更是有一股熟悉之感傳來,自己應該見過這刀。
自己見過他?
什麼時候見過?
在哪裡和他見到的呢?
一串串疑問出現腦海,伏泉不斷思索,卻想不出頭緒,便打算繼續問話,說道:「在下琅琊伏流川,見過足下,敢問足下姓名?」
「王、王悅。」對面之人語氣似乎帶著沙啞,聽著模糊,但因為名字只是簡單的兩個字,還是能聽得清楚。
不過,伏泉卻感覺這聲音自己在那裡見過,突然一絲明悟湧上腦海,偽裝「王悅」的甘寧,以前不就是用「寧甘」這個化名騙了自己嗎?莫非他是甘寧?
念及至此,伏泉倒退數步,這才高聲大喊道:「甘寧,此時身陷重圍,還不束手就擒?」其實伏泉也不確定這人到底是不是甘寧,畢竟他的感覺也可以是錯覺,之所以這麼一喊,只是為了詐一詐這人,此時此景,但凡心理素質再強的人,都會出現一些異常,更何況是甘寧這種少年,即使他膽大有謀略又如何,有些東西只有經歷過才能立刻就有應對的方法。
對面那駕馬之人卻不知道伏泉是詐術,語氣裡帶有一絲顫抖道:「伏、伏君說笑耳,在、在下只是一路人,攜內人遊玩,並非那錦衣、帥甘寧。」
此話一出,伏泉心中大定,他已經認定此人便是甘寧無疑,且不說他的語氣古怪,便是他竟然稱甘寧為「錦衣帥」,這就說明他肯定不是良人。雖然這人故意在這裡停頓住,看著像是無意為之,但伏泉卻不這麼認為,本著先入為主的觀念他認定這人便是甘寧無疑。
想想看,有哪個普通的平民百姓會稱呼一個糾集遊俠惡少年,四處劫掠的錦衣賊盜的首領為「帥」的?只有那些錦衣賊盜而已,再將甘寧偽裝「王悅」的身份潛行郡里的線索一加佐證,那麼此人的身份此刻就是呼之欲出了,除了甘寧還有誰人?
伏泉大笑道:「想不到堂堂的錦衣渠帥如今竟連姓名都不認了,傳出去真是貽笑大方耳!甘寧,如今汝已難逃法網,還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時?」
話語落下,空氣里頓時陷入短暫的寂靜,伏泉麾下兵卒連忙上前,持刀應對,那「王悅」旦有異動,必揮刀制服。
未見,便聽那「王悅」道:「寧諸般謀划,未想竟淪落至此,明公高明,寧甚服之。」說完,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張沾了鬍鬚的英俊俏臉,然後將那斗笠隨意扔向一旁,然後從蓑衣上抹了一把雪水,胡亂的對著他的嘴巴附近摸著,像是在拔鬍鬚。
很快,一張熟悉的臉蛋出現在伏泉面前,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伏泉日夜緝拿的錦衣盜賊的渠帥甘寧是也。沒想到,縱然他不斷緝拿,可這甘寧就硬生生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在他兵卒所管轄的勢力範圍遊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