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趙凱退兵
鄂縣東城城樓上,激戰聲依舊不斷,此時已是亂作一團,打仗之中,弱勢兵敗方從來都是有人會逃,有人堅守。
逃的人自然為了自身性命,而堅守不降的人只能說他們是為了自己心中的那些大義節氣而堅持,很明顯,此刻緊緊守衛鄂縣東門的叛軍便是后一種。當然了,他們心中可沒有那麼多高大的的志向,只是單純的不降而已,畢竟降了又如何,難道再去忍受暴漢的苛捐雜稅的折磨嗎?
關羽側身一立,望著東城城樓上方那百餘負隅頑抗的叛軍,眼中輕視之意明顯,冷眼目視左右,隨後冷聲道:「爾等帶弩兵支援,速克城樓,不可耽誤。」
「諾!」左右軍侯當即行禮回應道,他們明白自家主將的意思,知道關羽已經對城樓消滅敵軍的緩慢速度不滿了,當下連忙選了數十操弩健卒支援而去。
自從伏泉派遣關羽鎮守閬中以來,關羽之名日趨在板楯蠻人心中敬仰,縱然板楯蠻在語言生活方面漢化明顯,但他們畢竟是自幼便狩獵野獸,長於山林之間,對於強者天生就是畏懼而又敬重。
因此,有著萬人敵之能的關羽,隨著在閬中威名日顯,自然便無形中成為了那些板楯蠻兵的英雄了。此刻,無需關羽多言,他的一個眼神便讓麾下這群板楯蠻兵如臨猛虎,在得到他的命令后,根本不敢怠慢的便去支援城樓。
此刻城樓上,叛軍一支約有百餘人的敗軍,依舊在苦苦堅持,這些敗兵里江夏五水蠻人居多。他們披頭散髮,一副蠻人裝束,臉上、身上儘是凌亂濺散的血液,顯然是血戰多時,而人群里也有隻有少數帶著冠帽庶巾的漢人。
當然,這些漢人此時的樣子其實也只是比蠻人稍好,終究相比較蠻人的武力,這些匆匆被黃穰高呼起義,便響應集結起來的漢人,還是差了些。畢竟,他們多數起義前只是在鄉下受不了豪強地主的壓迫的農夫而已,實力能有多少顯而易見。
所謂窮途末路,此刻用在這些漢蠻叛軍身上卻是名副其實,他們不想投降,卻又不能逃生,只能枯守城門,坐等死亡。在漢軍攻入鄂縣西門以後,他們因為消息不通的緣故,沒能跟他們的渠帥一起逃離,之後等到漢軍徹底攻破並掌控西門,以西門為中心向全城進攻時,他們再想逃已經晚了。
「漢朝走狗,受死!」
城樓上激戰不止,一名穿著破爛皮甲的蠻人揮舞手中的大鐵鎚猛的一揮,將四周沿著城樓上的石頭階梯擠上來的數名漢軍直接打落在地。最先一名被那大鐵鎚打到的叛軍兵卒,當場就被打出數口鮮血,捂著自己的腹部大嚎,看那樣子起碼腹部幾根肋骨都被打斷了。
只是,這蠻人雖然再是勇猛,可城樓下源源不斷擠入城樓上的漢軍兵卒可不會因為他那兇猛的一擊而後退。
「咻!咻!咻……」眨眼功夫,在那蠻人又將一名漢軍兵卒掃落在地時,不知多少支弩矢發出連續的破空聲,直直的向那蠻人射去,很快便把這蠻人射成了刺蝟。即使那蠻人此刻穿著皮甲,然而終究這件他繳獲而來的漢軍甲胄已經老舊不已,雖然他平日里在同伴之間因為這件皮甲而遭受羨慕,可是一直被他當做寶貝的皮甲,在此刻卻依然還是抵不住漢軍那銳利的弩矢。
之後,只見那蠻人怒目圓睜,張著大口指著那些漢兵,似乎痛罵這些漢軍無恥,連一點男人之間的勇氣都沒用,單挑都不敢,然後就此閉眼而亡,魁梧的身軀靜靜的流著鮮血倒在城樓之上。
「司馬有令,無論生死,速克城樓。」待那魁梧蠻人一死,後方帶著弩兵前來支援的軍侯連忙大喝道,隨即當先便帶人沖向城樓,凡遇叛軍,必定是弩矢連射,根本不給你近身肉搏的機會,有著關羽的命令在,他麾下本部的兵卒自然不敢怠慢,也不管用任何手段,只要能消滅這些死守的叛軍便好,很快鄂縣東門的城樓就此真正陷落,插上了一桿血跡斑斑的「漢」字大旗。
未幾,關羽帶著數十兵卒踩著滿地的鮮血,終於登上了那座他得到伏泉命令必須攻克的城樓上。此刻這城樓上瀰漫著一股嗆人的血腥味,然而關羽卻對此熟視無睹,冷冷的四處看著這一地的屍體,他知道有著血腥味也很正常,畢竟剛剛就有百餘人在此喪生,得勝的漢軍還沒有清理城樓上的屍體,還能沒有味道嗎?
「來人,速速清理城池,緊閉城門,無令不得開城。」
「諾!」
想起為何如此急迫要攻破四門的原因,關羽連忙喚來兵卒,命令他們按照計劃行事。不過,這邊發話沒多久,城門口的漢軍剛剛將那城門卡死,城外便又湧來了一支兵馬,瞧那兵馬的旗幟卻是漢軍荊州兵無疑。
很快,便有一荊州軍的小將前來探城門,如同西門那裡發生的故事重新演繹一樣,西門外關羽一口便回絕了那荊州軍小將的入城要求,無論對方說什麼,關羽都是一句「城內初定,未防不測,任何人不得入城」而打發,擺明了根本就不給他們進城,對方無奈只能悻悻而回。
在此之前,鄂縣南門和北門也都有荊州兵的到來,東門之所以荊州兵來的遲,卻是因為來到這裡的路程是最遠的。當然,這三門的情況都是一致的,在荊州軍來到各個城門之前,已經牢牢掌控城門的益州軍,根本不理會荊州兵的各種要求,就是緊緊守著城門,任憑對方說什麼也不開門。
最終,被趙凱命令去另外三門的看有沒有摘桃子機會的荊州軍,目視城樓上嚴陣以待的益州軍兵卒,只能感嘆自己沒有立功的命,命令軍隊撤離,全軍回軍西門,和正在西門對持的荊州刺史趙凱會合。
畢竟,益州軍已經佔了鄂縣四門,除非荊州軍動用武力,強開城門,不然他們也只能頓兵城下,徒做無用功而已。否則,難道要他們這些大漢的軍隊去強攻同僚的城池不成,這事情先不說會不會有人敢,畢竟做了形同叛漢,可沒人敢這麼做,就是真的有人敢這麼干,但對面城樓上披堅執銳的數百益州守軍也會讓他們望而卻步,不敢輕舉妄動。
自古守城者總是比攻城者有利,一般來說攻城一方有數倍於守城者的兵力才可攻城,可是對現在的荊州軍來說,他們的兵力對比益州軍也不佔優勢了。
按道理來說,荊州軍斤近兩萬的兵馬本來對於伏泉手下那四千益州板楯蠻兵是有絕對的人數優勢的,然而,隨著文尚的反水,錯誤的帶路,一下子就讓那萬餘荊州軍徹底不能圍鄂城了,剩下的七千餘荊州兵馬自然再不可能對伏泉麾下的四千兵卒有壓倒性的兵力優勢。
而他們剛剛和趙凱分離,被命令前往鄂縣其他三門尋找摘桃子機會,趙凱能給他們帶的兵馬也不多,也就是每個城門千人左右,這點兵力對比其餘三門益州軍的守城人數,顯然是不夠攻城的,因此他們不退回還能如何?難道要和城樓上的益州兵乾瞪眼嗎?
且不說其餘鄂縣其餘三門,那些匆匆趕來又失望離去的荊州兵的失落情節,便是趙凱親自所帶兵的西門,此刻也是一陣瀰漫這一股看不見硝煙的和平。荊州此時趙凱帶著自己所留下的四千荊州軍兵卒,嚴陣以待的矗立在西門城樓前,冷冷的看著城樓上那個無視荊州軍的黃忠。
「這黃漢升身為南陽人,竟連這點情面也不留,真乃吾荊州之恥。」趙凱怒極罵道,直接拿黃忠是荊州人的身份在這裡臭罵,在他看來,即使黃忠與荊州軍各為其主,但也不該這麼不留情面,起碼和他們支應一聲,給點面子不是?畢竟都是家鄉人,都好說話,不至於如此不理不睬才是,此刻他卻是忘了,他自己都不是荊州人,以他前番數次針對伏泉的事情,黃忠能給他好臉色才怪了。
身邊一眾文武知道趙凱脾氣,知道此刻千萬不能惹怒趙凱,都不言語,等他氣消。很快,一頓話罵完,心裡的氣也消了,趙凱這才恢復平靜,聽著城內還有的不少的零星廝殺聲,連忙問眾人道:「爾等可有法破此局乎?」
顯然,趙凱還是寄希望能夠摘桃子的,畢竟只要鄂縣並沒有被荊州兵全部攻克,城內還有一個負隅頑抗的叛軍在的話,他就還有希望。因為只要他在此期間入了鄂縣城,隨便找一些叛軍的屍體當做入城和叛軍廝殺的證據,到時候戰報發往朝廷,誰也不可能說清楚這些人是荊州軍殺的還是益州軍殺的,而他還是照樣可以撈到功勞的。
此刻的趙凱就像一個賭徒一樣,被伏泉使了作弊器般的手段,一下子贏了原本他應該有的一切后,不斷的找新的對策,希望得到新的機會,試圖再一次翻盤。不過,趙凱的問題很顯然沒有人能回答,他身邊的一眾人等都突然間靜聲,因為這個問題根本沒有答案。
現在的局勢就是伏泉已經掌握了主動,只要他們進不了城,那麼這鄂縣縣城被克的功勞只能被那幫益州兵拿去,而他們連日來攻城的苦勞可能也是一點也沒有。如果想要功勞,那麼他們只能入城,而現在益州軍這樣死守城門,他們連入城的途徑都沒有,拿什麼辦法去破?
當然,自始至終,這些人都不敢提出強攻鄂縣這個方法。
因為,他們不敢,這不是形如謀反嗎?
大漢怎麼能允許自己軍隊去攻擊另一支軍隊呢?
最終,似乎知道自己今日做了無用功一樣,趙凱也並未再問。直到去其他三門查探益州兵軍情的兵卒回來,得知鄂縣四門都有益州兵阻攔后,趙凱揮手便讓手下眾人下了命令,命令部隊回營,今日這仗他是徹底被伏泉玩死了。
得到命令的七千餘荊州軍兵卒卻是高興不已,畢竟今日他們到現在都沒有吃過早飯,完全是靠著他們的一股氣勢才堅持到此。現在鄂縣城又攻不了,在他們看來這時候還不如早日回營,飽食一頓再做打算。
遠處的灰塵漸漸離去,黃忠看著此時已經消失於視線的荊州兵馬,確認不會出事後,便命一親信兵卒前往鄂縣縣城通知此刻正在圍剿叛軍的伏泉,報告西門的情況。
這一戰,伏泉是徹徹底底的將趙凱的臉打了。當伏泉消滅了城內叛軍以後,便立即執筆洋洋洒洒的寫了一封報捷信,信上各種言語他這次攻城的困難,然後不動聲色的提示這荊州刺史無能,兩萬大軍竟然破不了一城。而自己四千人數日之間,只損失數百兵卒便已破城,孰勝孰劣一看便知。
當然,為了表示事情的真實性,使這封報捷信更有說服力,伏泉還找了楊璇而來,讓他與自己共同奏書朝廷,講述此番光復鄂縣的經過。
三日後,一封加急捷報,在一名騎士的攜帶下,入了雒陽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