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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三章 太平道平閻忠遁

  不知過了多久,走至下曲陽縣城南門外,只見一面象徵著漢軍的大旗,在城頭上迎風招展。


  這裡是漢軍中軍處離下曲陽縣城最近的地方,雖然不是攻城戰時,兩軍交戰兵力最多,打的最慘烈的地方,但也並非是小孩子玩的泥巴仗。


  城已破了,血腥味混合著汗液味道,在鼻尖久久縈繞,揮散不去,耳畔之中,依稀還能聽到先前的廝殺聲,四處分佈的不分穿著黃色衣服和漢軍兵甲的屍體,訴說著剛剛結束的這場攻城戰的慘烈。


  下曲陽城這一戰,面對城北面河對岸的漢軍游騎,想要殉河的黃巾蛾子也不少,即使皇甫嵩因為伏泉的緣故,沒有縱容部下,屠戮下曲陽城,又有漢軍前番在廣宗縣城號召黃巾蛾賊不要跳河的經驗,但最終依舊有兩萬餘人,自發的為已經徹底衰敗的太平道跳河殉葬。


  「若非太平道有忠貞之士悔悟,密告反跡,以張角妖術,蛾賊勇猛,如今天下局勢,甚難知也!」聽聞蛾賊跳河殉葬,望著這滿城血戰所留痕迹,皇甫嵩輕輕嘆道,或許這也正是歷史上他縱容部下對黃巾蛾賊屠殺的原因。


  除了太平道的教義已經嚴重損害的儒教的根基以外,就剩下這些暴徒如果沒有合理的處置措施,任憑他們這些勇猛之士,安置到民間的話,不出多久,只要有人再振臂一呼,還是會反叛的,這才只有靠著屠殺,將這些隱患極大的除去。


  入得城中,街道巷陌,已不復往日模樣,到處是屍體,還有各種破壞的殘垣斷壁,可以想象,漢軍入得城中,除了主動投降的賊人,其他的黃巾蛾賊做出了怎樣的抵抗。


  「張寶妖賊,死守孤城,城破亦不降,該殺!」皇甫嵩見此又是大喝,令得在場眾人噤聲,不過卻皆是點頭認同。的確,明知不可為,還帶人反抗,造成這般傷害,真該殺之。


  伏泉聞后謂城內迎接諸將曰:「妖賊何在?」


  立即有一軍侯行禮道:「城破后,於縣署擒拿其賊,正押於縣署。」


  「善!帶路,去縣署!」


  「諾!」


  皇甫嵩聞得此言,搶在伏泉回話前,提前命令道,那軍侯得令,便帶眾人往縣署而去。


  縣署在縣城中間,下曲陽縣城也算是大縣,其能容納張寶麾下十餘萬人口,便知其規模,所以走去縣署還需要一段路程。


  路上,那軍侯一邊帶路,一邊也為皇甫嵩、伏泉等人講解擒拿張寶經過。原來,城池攻破后,西城雖然是漢軍最先佔領的一處城池,但卻並不是漢軍第一個攻進下曲陽縣縣署的,最先攻進城內不是別人,卻是皇甫嵩之子皇甫堅壽,帶領皇甫嵩麾下的精銳先攻入縣署的。


  當時,已經知道大事已去的張寶,也是在縣署裡面,帶人和漢軍做著最後的殊死搏鬥。不過,那時再戰,已經和螳臂當車無異了,在被漢軍一一解決了其親兵后,張寶最終被皇甫堅壽打落手中長劍,一腳揣在地上,由皇甫堅壽的親兵綁縛了。


  期間,張寶也曾有過尋找機會自盡的舉動,不過卻是被早就吸取前番張梁被綁后自殺的教訓,被漢軍兵卒嚴加防範,甚至害怕其咬舌自盡,塞了塊黃布到他嘴裡。而皇甫堅壽綁縛張寶后,就一直坐鎮縣署,無論其餘各部漢軍誰來,都不能見到張寶一面,意思很明顯,就是在等其父皇甫嵩來才行,各部漢軍礙於皇甫嵩的權勢,也只能熄滅了其他心思,任由皇甫堅壽在縣署里待著。


  聽到此處時,伏泉不由得望了眼皇甫嵩,他似乎正為初聞自己兒子擒拿賊首張寶,而感到一臉驚喜。心裏面,伏泉卻是在揣測,該不會這一切都是皇甫嵩事先已經預料到,故而早有準備的吧?

  畢竟,讓郭典的冀州軍作為攻城主力,死命進攻下曲陽縣城的西城的話,無疑會讓張寶和城內的黃巾蛾賊做出錯誤判斷,認為其他東、南兩面城頭不是漢軍主要攻擊點,從而減少守備兵力,將城內的主要戰力放在西門。


  這樣的話,即使西門最早破城,但面對西城內黃巾蛾賊聚集的大部分精銳,在巷戰里,冀州軍也會遭遇不少抵抗,這其中不止是兵卒上的損失,同樣也有時間上的損失。終究,東、南二面城頭,漢軍也肯定會破城的,到時候面對城內比西城更低的反抗,這就很容易使得進攻東、南二面城的漢軍,快速平定反抗,並且深入城中,有極大的把握第一個攻克敵方的指揮中樞,比如像皇甫堅壽這樣最快攻到縣署,擒拿張寶。


  談話之中,伏泉問明皇甫堅壽和皇甫嵩之侄皇甫酈,分別帶領皇甫嵩麾下精銳,在東、南二城,和其他州郡漢軍攻城時,也是越發覺得此事在皇甫嵩的預謀下的可能性很大。畢竟,沒有任何人會願意放棄到手的大功,而皇甫嵩又不得不去還郭典的人情,所以,他倒是有很大可能性,去完成這一時二鳥之計。


  一方面,又可以做人情,以還郭典;另一方面,又能有機會,保證自己的首功不丟失。當然,這些也只是伏泉的猜測而已,他就是去問皇甫嵩,對方也不會承認的。畢竟,就算如此,誰也解釋不來皇甫嵩怎麼有把握保證他兒子能擒拿賊首的,只能說他自己也在賭,賭他兒子或者侄子,能不能第一個遇到張寶。


  到了縣署,在皇甫堅壽對皇甫嵩行禮后,眾人便見到了那位太平道的「地公將軍」,此刻,張寶卻是一臉憤怒的望著眾人。


  預料之中的皇甫嵩見了張寶,會和張寶橫眉冷對,並且對他怒斥幾番的情況並未出現,皇甫嵩只是認真看了幾眼張寶后,像是確定了對方身份一樣,就命人將張寶拉出去砍了。


  或許,從一開始,皇甫嵩就只是想要確定,張寶這太平道起事的三位主犯的真實身份,以全其功。


  總之,隨著張寶血淋淋的人頭,被皇甫嵩令兵卒快馬送京師雒陽,與之一起的是皇甫嵩的報捷戰報。當然,這戰報也只是簡略版而已,至於戰後具體功勞的上報,則需要數日的審核才行。


  自此,聲勢浩大,影響深遠的黃巾大亂,徹底被大漢鎮壓,歷時九月有餘。


  此戰,漢軍斬敵四萬餘,蛾賊跳河殉葬者兩萬餘,俘虜黃巾蛾賊六萬餘人,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漢軍己方也死傷近兩萬,戰役可謂慘烈。


  是夜,下曲陽縣城內響徹了漢軍兵卒的狂歡聲,此番立下不世之功,無論是誰,都是興奮不已,美酒,歌舞,女人,成了所有漢軍將士的享樂工具。


  本來,漢軍這麼早狂歡,還是有所隱患的,畢竟那些人數不低的黃巾蛾賊俘虜,一旦發作起來,也令人難辦。不過,隨著張角三兄弟的滅亡,太平道的真面目也被揭露,所謂「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虛假信仰,也隨之崩碎,那些完全沒了魂兒的黃巾蛾賊,根本也不會再生出反抗的心思了。甚至,就連漢軍軍中本未帶營妓,從被俘虜的蛾賊中,挑選美貌婦女作為營妓,都沒能激起那些剩餘蛾賊的反抗。


  縣署里,原本擒獲張寶時,漢軍和張寶麾下兵卒打鬥的血跡,已經被清理,使得這縣署也有了幾分縣署該有的樣子,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那戒備森嚴的漢軍兵卒,實在太多了。


  內院中,縣署之外的喧嘩聲,不斷傳來,那是城內漢軍縱容享樂的聲音,除了皇甫嵩的心腹兵馬,在他嚴令下守城,和看押俘虜外,其餘諸郡的漢軍,都在肆意放縱。


  當然,那些喧囂的聲音,根本沒有打擾到內院談話的兩人,卻是因為這兩人所談的事情太過震撼,而這兩人正是皇甫嵩和他徵辟的謀士閻忠。


  只見,閻忠對皇甫嵩行禮道:「夫難得而易失者,時也;時至而不旋踵者,機也,故聖人常順時而動,智者必因機而發。今將軍遭難得之運,蹈易解之機,而踐運不撫,臨機不發,將何以享大名乎?」


  皇甫嵩回道:「何謂也?」


  「天道無親,百姓與能,故有高人之功者,不受庸主之賞。今將軍受鉞於初春,收功於末冬,兵動若神,謀不再計,旬月之間,神兵電掃,攻堅易於折枯,摧敵甚於湯雪,七州席捲,屠二十六萬方,夷黃巾之師,除邪害之患,或封戶刻石,南面以報德,威震本朝,風馳海外。是以群雄回首,百姓企踵,雖湯武之舉,未有高於將軍者。身建高人之功,北面以事庸主,將何以圖安?」


  「心不忘忠,何為不安?」


  「不然。昔韓信不忍一飧之遇,而棄三分之利,拒蒯通之忠,忽鼎跱之勢,利劍已揣其喉,乃嘆息而悔,所以見烹於兒女也。今主勢弱於劉、項,將軍權重於淮陰;指麾可以振風雲,叱吒足以興雷電,赫然奮發,因危抵頹,崇恩以綏前附,振武以臨后服;徵冀方之士,動七州之眾,朋檄先馳於前,大軍震響於後,蹈跡漳河,飲馬孟津,舉天網以為綱羅京都,誅閹宦之罪,除群怨之積忿,解久危之倒懸。如此則攻守無堅城,不招必影從,雖兒童可使奮空拳以致力,女子可使其褰裳以用命,況厲智能之士,因迅風之勢,則大功不足合,八方不足同也。功業已就,天下已順,乃燎於上帝,告以天命,混齊六合,南面以制,移神器於己家,推亡漢以定祚,實神機之至決,風發之良時也。夫木朽不雕世衰難制,將軍雖欲委忠難佐之朝,雕畫朽敗之木,猶逆坂而走丸,必不可也。方今權宦群居,同惡如市,主上不自由,詔命出左右。如有至聰不察,機事不先,必嬰後悔,亦無及矣。」


  二人所談,自然並非它事,而是閻忠又私下找到皇甫嵩,繼續進言他白日未乾完的事情,若非是伏泉那一波打斷,恐怕在白天,閻忠就會將他早就準備好的清君側的言語,當眾向皇甫嵩道明。


  看著眼前一臉激動的閻忠,皇甫嵩承認,閻忠所言的確對他很有利。如果真按照他的計策,現在起兵西往,兵進雒陽,不說誅閹宦,清君側,就是讓他皇甫家代漢篡位,也很有可能。


  只是,他有所為,有所不為,劉氏是天命,而他皇甫家是賴劉氏而起,絕不能做此不忠不義之舉。因此,皇甫嵩厲聲回道:「嵩本漢臣,食君之祿,自當忠君之事,豈可為此不義之舉,此事休提!」


  言語之中,果斷回絕,令得對面竭力為主謀划的閻忠,失望無比,卻又無可奈何,若皇甫嵩真的有二心的話,又何必拖到現在呢?

  不過,閻忠既然願意為皇甫嵩徵辟,自然不會不盡自己謀士職責,只聽他再次重重提醒道:「中郎前番於鄴,已然得罪趙忠,今雖有不世大功,然閹宦記恨,其若尋得時機,必加害於中郎,忠言盡於此,望中郎三思。」


  此刻的閻忠只是做了一個謀士的本分而已,畢竟,皇甫嵩與閹宦之間,仇恨加重,一旦天下太平,皇帝再次選擇打壓士人黨人,從而奪取自太平道起事後,已經不斷增強的黨人勢力,那麼再次得勢的宦官,肯定不會放過皇甫嵩的,這一點,閻忠知道他必須提醒皇甫嵩。


  當然,皇甫嵩自然不是不知道這一點,不過他還是選擇拒絕。閻忠見此,自知多說無益,最後一次向皇甫嵩行禮后,便告辭離去。


  皇甫嵩見了,點頭應允,只是在閻忠走出門口時,說了句「望君一路無事」。他知道,閻忠這次離開,必然唯有逃離而已,畢竟今晚之事,就是閻忠自己,恐怕也不敢保證他會不會以後不告發,而且也不敢保證會不會被人知曉,於他而言,太過危險,只有離開而已。


  夜幕深深,閻忠靠著皇甫嵩謀士的身份,編了理由出了下曲陽縣城,最後看了眼縣城,隨後一路西去,他準備回涼州,那裡是他的地盤,即使因為今日原因,出了事,他也會有一份自保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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