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玉山寒宮樓
玉山，位在中原北方最邊界，北鄰黑虎崖，南靠桑龍鎮。
山上多礦石。在夜晚，各種稀有石子襯著月色，總會發出一些炫彩的光芒。附近山民有路過者便以為那是玉，結果帶些人上去查探，發現只是些礦石而已。
不過他們還是喜歡在夜晚，看著那些石子，閃爍著玄奇的光芒，於是便稱之為玉山。
玉山山頂上，有一座巍峨高聳的樓閣，古樸雅緻，雄偉壯觀。
樓閣入口處，立著兩根朱紅巨柱，上方懸著一張匾，上書「寒宮樓」三個大字。
此時，兩根巨柱旁分別立著兩個身穿白衣的年輕男子，一者背負長劍，一者肩扛寶刀，各自神色嚴肅地迎立風中，寂然不動。
劍者身材偏瘦，神色緊繃，長發束在背後；刀者較之有些壯實，臉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像是受過劍傷烙下的，多年未曾消去。
白衣刀者望著前邊三丈開外，通往山下的台階，淡淡道：「有人來了！」
白衣劍者眼神一冷，說道：「是個用劍高手！」
二人話音剛落，就見前方忽然走上一人，那人狂發飄散，背負長劍，邊走邊吟道：
「酒怕失了味，劍懼忘了心；
酒醉人亦醉，劍狂人更狂。」
白衣劍者見狀，上前一步，正色道：「不知閣下來到寒宮樓，有何指教？」
那酒客吟了口酒，微醉的眼神望著他，淡淡道：「與我比劍。」
這酒客正是離開黑虎崖，進入中原的問劍狂人。
白衣劍者聞言，冷道：「比就比，難道我還怕你不成？」
白衣刀者站在後方一動未動，只是略有所思地看著問劍狂人。
問劍狂人淡淡道：「出招吧！」
白衣劍者冷冷望著面前的對手，緩緩抽出長劍，握在手中。
問劍狂人也收起了酒，眼帘緩緩張開，神色好似變得認真起來。
二人迎風而立，寂然不動，靜待出招的最佳時機。
寒宮樓的前方是一片開闊的空地，右側遠處有一堆亂石，石塊有大有小，雜亂地擺在一起。
此時，石堆後方正站著一個身穿黃袍的男子，那男子手握布扇，臉色陰沉，在石堆邊上半側著身子，正暗暗盯著樓閣前的三人。
倏然！莫名風起！白衣劍者劍身一抖，縱步而上。沒有花哨動作，一劍直刺問劍狂人前胸。
長劍閃著寒光，眨眼便欺近身來。問劍狂人一個閃身，挪了開去。白衣劍者似乎早料到他會如此，劍鋒一轉，勾手再刺。
問劍狂人眼神稍稍一變，肩頭一動，背後黑色劍鞘已然落在手中。
此時，白衣劍者的劍猛地逼近，問劍狂人凌空一躍，劍鞘順勢向下劃去，要將襲來之劍，打落在地。
白衣劍者見狀，冷然一笑，內力一催，長劍脫手飛出，再一個「空中翻滾！」，半空接住劍柄，反刺問劍狂人後背。
問劍狂人何許人也！見劍勢剛一落空，背後疾風襲來。不急不慌，劍鞘一轉，劍影劃過一道長弧，便擋向白衣劍者之劍。
「鐺！」地一聲，劍身擊在劍鞘上，火星迸射。
白衣劍者見狀，不慌反笑，內力再催，劍身貼著劍鞘，摩擦出點點火星，這一招竟是要削掉問劍狂人的手腕。
問劍狂人一聲輕喝，劍鞘向下一沉，單掌拍向劍身，白衣劍者借掌氣之力，縱向前方。問劍狂人則是稍稍一退，躲開了凌厲劍氣，雙方換了個位置，各自冷冷凝視著對方。
站在不遠處的白衣刀者，目中仍是平淡得很。隱藏在亂石堆后的黃袍人也是布扇輕搖，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這時，白衣劍者忽然看了眼問劍狂人的劍鞘，挑眉道：「你還不出劍？」
問劍狂人淡淡道：「不必！」
白衣劍者冷道：「你會後悔！」
問劍狂人又道：「劍法不錯。劍意還差了點。」
白衣劍者聞言，冷哼一聲，提劍再上，問劍狂人劍鞘一抖，沉穩應對。頃刻間，劍影紛紛，鏗鏘之聲不絕於耳。
不知不覺中，二人已然又過了數十招。白衣劍者劍法靈巧，神出鬼沒。問劍狂人沉著冷靜，見招拆招，一時難分勝負。
只是白衣劍者見問劍狂人不肯拔劍，與他交戰。心裡自然以為是輕視於他。難免有些動怒，招式越見凌厲，劍法更見出奇。
忽地，白衣劍者縱躍而起，長劍銀光飛瀉，如雨瀑灑落。劍氣劃成一個半圓，殘影未消，便向問劍狂人當頭罩去。
這一劍擊出，問劍狂人若是出手慢些，說不得要丟掉性命。
只見問劍狂人喝了一聲，渾身真氣一運，劍鞘拋過頭頂，旋轉不止。頃刻間，便將迎頭而來的劍氣盡數擊散。
白衣劍者受反衝劍氣一震，縱落一旁，冷道：「這一劍，足以讓你的劍出鞘。」
說罷！就見白衣劍者右手舉劍一抖，道了聲「白虹貫日！」。左指凝出白色浩元，點落在劍身上。長劍頓時劍氣縈繞，似水漲船高，竟延伸出一道五尺長的劍芒，寒氣逼人，刺向問劍狂人。
問劍狂人道了聲「未必！」。單手舉起劍鞘，真氣一催，劍鞘周圍竟隱隱浮現一道青色劍芒，劍芒漸次擴大，最後迎頭撞擊在白衣劍者的劍芒上，正是一招「醉劍無情！」
「砰！」地一聲，兩道劍芒迎頭交擊，劍氣狂散，濺起數尺高的塵浪。
白衣劍者受衝散的劍氣一震，「蹬蹬蹬！」退了三步，問劍狂人則是只退了一步，便穩住了身形。
後方的白衣刀者眼神閃過一絲驚訝，亂石后窺視的黃袍人眼神亦是一亮。
白衣劍者冷哼一聲，便欲再上。
此時，寒宮樓內忽地傳出一陣悅耳的撫琴聲，伴隨著一個清脆女子的吟詩聲：
「醉看圓夜流光，
撥弦畫卷，
廣寒幽宮撫明月；
登百尺高樓，
夢裡如仙。」
白衣劍者聞聲一驚，俯首行禮，道：「樓主！」
樓內女子緩緩道：「劍流兒！退下吧！你不是他的對手！」
白衣劍者聞言，冷哼了聲，將方才比劍時甩落在胸前的束髮撥過背後，便頗為不服地向他原來所站的位置走去。
問劍狂人抬頭看了眼寒宮樓，發現在二層的紙窗后，隱約有個婀娜多姿的女子身影。
他掏出酒葫飲了口酒，道了聲「打擾！」轉身便要離開。
寒宮樓主忽然道：「問劍狂人！這便要離開了么？」
問劍狂人淡淡問道：「如何？」
寒宮樓主道：「你的事我已聽說，所以不會追究你今日挑戰劍流兒之事。但有個問題，你必須回答。」
問劍狂人並未轉身，只淡淡道：「我若不回答呢？」
劍流兒見狀，臉色一變，上前一步道：「你……」
寒宮樓主輕笑一聲，打斷了劍流兒，說道：「我默許劍流兒接受了你的挑戰，再讓你安全離開。這便等於是我賣了一個人情給你，回答我一個問題，不正好兩相扯平么？難道你想欠我一個人情？我不相信你是這種人。」
劍流兒緩緩退了回去，問劍狂人略一沉思，暗道這寒宮樓主功夫雖不知如何，口舌卻非他人所能及。
問劍狂人又飲口酒，道：「說吧！」
寒宮樓主道：「聽聞你來自北漠，不知你是否曾聽過問刀傳說呢？」
問劍狂人眼神微醉地道「當然聽過！三十年前，一把問刀打遍天下，罕逢敵手！被譽為北漠第一刀。更在十年前，將黑虎崖魔都之首砍成重傷。整個北方，乃至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寒宮樓主聞言一笑，又道：「我並非問你他的過去，而是問他的現在。」
問劍狂人眼帘微抬：「現在？」
寒宮樓主道：「正是！不知你認不認識此人，是否知道他的下落？」
問劍狂人淡淡道：「不認識！也不知！」
「哦？此話當真？」寒宮樓主言語之中，似乎頗有幾分懷疑。
問劍狂人又飲了口酒，淡淡道：「何須作假！」
寒宮樓主聞言，大笑數聲，道：「很好！你可以離開了。」
問劍狂人道了聲「告辭！」便頭也不回地下山而去。同時，亂石后窺視的黃袍人，布扇一搖，冷哼一聲，也消失不見。
劍流兒忽然道：「樓主！不該這般輕易放他離開！」
寒宮樓主道：「劍流兒！收起你多餘的敵意吧！往後遇事，不可這般衝動。」
劍流兒應了聲是，寒宮樓主又道：「劍流兒，這幾日你便下山罷，一來幫我打聽問刀的下落，二來注意問劍狂人的一舉一動。」
「是！」劍流兒行了個禮，也大步離去。
此時，寒宮樓主忽然又對白衣刀者道：「刀流兒，你覺得此人劍法如何？」
刀流兒眼神平淡地道：「我雖專修刀法，但劍法也見過不少。此人未出全力，評判之云為時過早。」
寒宮樓主又道：「中肯的回答，卻是實話！但中原高手如雲，依我看他的劍道未必能走得更遠。」
刀流兒道：「樓主的意思是……」
寒宮樓主道：「暫且觀望吧！」
微風吹過，寒宮樓上又飄來一陣吟詩聲：
「醉看圓夜流光，
撥弦畫卷，
廣寒幽宮撫明月；
登百尺高樓，
夢裡如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