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鬧市殺人
人群外,有力的聲音,疏狂的身形,在眾人注目之下,緩步而來。
圍觀路人聞聲回頭,見那人背負長劍,手裡拿著個酒葫,一副醉醺醺的樣子,知道是個不好惹的主,便各自後退幾步,給中間讓出一條道來。
一旁賣藝舞劍的中年男子,見到那劍客,也不禁收回劍來,站定凝望,神色中有幾分敬畏,也有一絲嚮往。
周山蛟聽人群外有人壞他的好事,自是臉色一變,眼神冷冷地望向來人。
淚痕也沒想到就在自己將要放棄希望的時候,竟會有人突然站出來幫他解圍,不由抬起來,心懷感激地看了那人一眼。
「酒怕失了味,劍懼忘了心;
酒醉人亦醉,劍狂人更狂。」
這人正是離開寒宮樓,路過桑龍鎮的問劍狂人。
問劍狂人吟詩之間,便已來到周山蛟面前。
周山蛟上下打量了番來到跟前的劍者,又看了眼他背後的劍柄,冷道:「方才是閣下在說話?」
問劍狂人聞言,微醉的眼神淡淡望了周山蛟一眼,道:「正是!」
周山蛟譏笑一聲,道:「不過小事一件,沒想到現在的江湖人真是閑的要命,不去斬妖除魔,伸張正義。反而整日遊手好閒,逢事都願插上一手。就連這種鬧市發生的抓賊小事也看得上眼,莫怪中原武林越來越不如外域了。」
周山蛟語帶諷刺,問劍狂人卻並未理會。只是自顧自地飲著酒。
圍觀行人不住地低聲細語,好似為了周山蛟所說那段話,又低聲討論起來。
周山蛟見問劍狂人沉默不語,又拉長聲音重重地道:「依我看,閣下還是別趟這趟渾水的好!」
問劍狂人忽然收回酒葫,淡淡地望著周山蛟,道:「還是那句話,說他偷了你的手鏈,有何證據。」
「你……」周山蛟臉色猛地一變,欲言又止。原本他見對方也是個江湖人。自覺為了這一樁小事,與江湖人結下仇怨,實為不智之舉。
再說圍觀人群的立場大多傾向於他,於是便以言語相勸,讓對方識得厲害,知難而退。
誰料想對方竟絲毫不買他的帳,白白浪費他的一番唇舌,這讓他如何能不動怒。
周山蛟冷冷道:「看來閣下是非要管此事不可了。」
問劍狂人並未應聲,看了眼雙手被周山蛟牢牢控制在一起的淚痕,淡淡道:「先把他放開再說。」
淚痕聞言,心中一暖,目中隱約泛著淚花,望向旁邊好心援手,幫自己解圍的問劍狂人。
周山蛟冷笑一聲:「放了他?為什麼?就憑你的一番話?可笑!」
問劍狂人淡淡道:「現在放開還來得及,否則你會後悔!」
周山蛟聽罷,好似聽了個笑話,竟仰天大笑起來,接著臉色一冷,道:「你以為我周某人是被嚇大的么,今日我就是不放他,如何?」
問劍狂人又道:「對付不講道理的人,我也從不講理。」
周山蛟聞言一怔,尚未理解對方話中含義,就覺眼前白光一閃,左臂傳來一陣剜心劇痛。
「哇啊……啊!」
一隻手臂忽然落地,噴濺的鮮血灑落,驚得鬧市眾人紛紛逃離,有不少大膽的,兀自躲在遠處的角落,偷偷看著好戲。
其中包括一個身穿黃袍,手搖布扇的消瘦身影,也正冷冷注視著鬧市中發生的一切。
落地斷臂的傷口處猶在不住地往外溢血,斷臂的主人則右手緊緊捂著傷口,面容扭曲,眼神宛如惡鬼一般,狠狠地盯著問劍狂人。
淚痕往問劍狂人身邊靠了靠,卻又不敢離得太近。驚魂未定地望著地上的斷臂,不敢言語。
這本是一瞬間發生的事,問劍狂人發出劍氣斬落周山蛟的左臂,周山蛟吃痛之餘放開淚痕。
短短几分鐘,行人慌亂跑去,商鋪也關了門,地上的小攤販扔下攤子也消失了。
原本喧騰熱鬧的大街竟忽然變得冷清起來。好似突然換了個地方似的,只剩下他們三人。
周山蛟神色中有一絲恐慌,更多的是不信。
他不信問劍狂人一招之內竟能斷掉他的手臂,而且他自己並未看見對方是如何出手的。
他不信問劍狂人居然敢在鬧市,毫無緣由的砍落他的手臂。
但他不願相信的事,卻都發生了,就發生在剛剛,發生在他自己身上。
周山蛟雖驚訝對方實力,心頭狠火卻是難消。
他精心策劃的奪寶妙計眼看便要功成,誰知半路突然殺出個程咬金,壞了他的好事不說,還無緣無故的斷掉自己的手臂,這般仇,這份恨,他又怎能忍得下。
周山蛟忍著劇痛,眼珠轉了一轉,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是我鬼迷心竅,是我栽贓陷害,是我不對。還請大俠手下留情,饒了我這條賤命吧!」
周山蛟看著前方不遠處的問劍狂人,央求著,不住地磕著頭。
淚痕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他雖恨周山蛟陷害於他,但此刻周山蛟手臂無故被人砍斷,又跪地苦苦哀求,不禁令他心頭生出一絲憐憫,竟彷彿有些同情周山蛟。
問劍狂人取出酒葫飲了口酒,淡淡道:「我對你的命並不感興趣!」
短短一句,似狂妄挑釁,更似暗中警告。
言罷,問劍狂人轉身便欲離去。只是沒走兩步,就聽後方傳來一聲爆喝:「狂徒!該死!」
周山蛟見問劍狂人後背露出破綻,猛地眼神一冷,右手持劍,凌空躍起,寒光龍吟中,一劍直刺問劍狂人後背。
淚痕見狀,看著問劍狂人的背影,驚呼一聲:「小心!」
問劍狂人猛地站定,微微側目,冷道:「自找死路!」
話音剛落,周山蛟便已執劍刺來,這一劍若被刺中,問劍狂人輕則重創,重則歸陰。
只見問劍狂人不慌不急,冷喝一聲,肩頭一動,兩道劍氣如兩匹白練至劍鞘上發出,一道
迎向周山蛟的劍,另一道刺向周山蛟前胸。
周山蛟身在半空,無處借力,眼看兩道劍氣襲來,不容反應,長劍迎著其中一道劍氣,重重擊上。
「哇啊!」
「噹啷!」
一聲慘呼,伴隨兩截斷劍的落地聲。
周山蛟身子原本往前衝去的,卻忽然倒飛出去,重重摔落在地,口中噴出一團血霧,灑落在大街上,觸目驚心。
淚痕望著周山蛟的胸口,見那裡有一道長長的傷口,正不住地往外趟著鮮花的血液。
周山蛟身軀微微蠕動了一下,便再也沒了動靜。
淚痕見狀,往後縮了縮身子,一臉驚恐地望向問劍狂人。
問劍狂人冷哼一聲,飲著酒,頭也未回地大步離去。
淚痕望著問劍狂人的背影,想說什麼,卻並未說出口。他又回頭看了眼周山蛟的屍體,不禁一陣悵然。
周山蛟的陰險狡詐,翻臉無情;問劍狂人的冷漠疏狂,殺人不眨眼,他都看在眼裡。
前者栽贓陷害,後者出手解圍。原本一善一惡,此刻淚痕竟有些茫然了。
周山蛟為了手鏈顛倒是非,固然可恨。但尚不至於因為這一點過錯就得讓他失去寶貴的生命。
問劍狂人雖好心幫自己解了圍,自己心裡很感激。但他畢竟未明真相,竟由著自己的性子,殘酷地砍斷周山蛟的手臂,更傷了他的性命,這還能是善嗎!
淚痕看著周山蛟的屍體,嘆了口氣。回過神又想到自己的處境,暗道自己還真是杞人憂天。
包袱被偷后,自己接下來能不能生存下去都是問題,可笑自己現在還有空替他人操心。
淚痕想著,揉了揉被周山蛟抓疼的手臂,漫無目的地向城外行去。
問劍狂人離開后,街道上的人也慢慢多了起來。原本躲在巷子里和門縫后偷看的人也紛紛來到大街上,眾人圍在周山蛟屍體周圍,又議論開來。
「原來是這道士栽贓陷害人家啊!真不要臉!死了活該!」
「哼哼!依我看,那個劍者殺人不眨眼,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哎!這中原正是越來越亂了。江湖人在繁華鬧市,大庭廣眾下侍武殺人,都沒人管。要是那通胤皇朝如今在世,想必也不會是這種局面。」
「通胤皇朝在世又如何?皇家那些個酒囊飯袋,哪經得起江湖高手摺騰。」
……
街邊巷子口,黃袍人暗中觀察著大街上發生的一切,布扇輕搖,面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自語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問劍狂人,殺掉道峰的人。我看你還能狂到什麼時候!哼哼!」
就在這時,一個束髮白衣劍者從遠處街邊向人群中行去。黃袍人見狀微微一驚:「那是……寒宮樓的劍流兒。」
黃袍人稍一沉思,布扇一搖,似有所決定:「先回魔都!」
劍流兒湊近人群看了眼周山蛟的屍體,眉頭微微一皺,若有所思地朝著問劍狂人離去的方向追尋而去。
黃袍人也悄悄消失在巷子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