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破廟結義（中）
破廟外，風雨交加；破廟內，荒廢殘敗。
淚痕來到廟裡，目光過處，灰塵滿地。
不過，在落滿塵土的地上，除了一堆乾草以及從塑像身上掉落的碎塊外，還有不少非常醒目的雜亂腳印。
這破廟中莫非還有別人？
破廟共有三間裡屋，除了正屋，左右各有一間側屋。
側屋與正屋被繪有壁畫的石壁隔了開來，左右各有兩個小門洞，在塑像前，是無法看到側屋內部的情景的。
淚痕見地上布滿腳印，面色微微一驚，不由就向另外兩間側屋看去。
左邊的屋內，正中也砌著石台，石台上立著一尊斷臂黑佛塑像，那佛像面容慈祥，佛態威儀，好似真佛下凡一般，令人看后不禁肅然起敬。
淚痕正自看得出神，忽覺背後好似有細微聲響，於是便轉身望去。
只見右側的門洞后，忽地黑影一閃，緊接著便傳來一陣急促而又雜亂的腳步聲。
有人！
莫非他也是來破廟避雨的么？
淚痕疑惑間，便快步來到右側屋內。
右側屋與左側屋內的擺設大體一致，只不過稍微寬敞了些。
淚痕環視了一遍室內，目光最後停留在正中石台上的一雙非常顯眼的腳印上面。
破廟荒廢若久，到處落滿灰塵，人足一旦踏過，必會留下淺淺的腳印。
地上腳印雜亂重疊，已看不出什麼，但石台上的腳印卻明顯得很。
加上方才的黑影以及急促的腳步聲，淚痕推斷，剛剛背後偷窺之人，定是躲在石台上的塑像之後了。
淚痕看了眼石台上的高大塑像，微微一笑：「出來吧！我知道你躲在石像後面。」
淚痕說罷，盯著塑像兩側，以為會走出個人來。卻不曾想，塑像后並無任何動靜。
淚痕見狀眉頭一挑，暗道莫非是自己猜錯了，塑像后根本沒有人？
可方才的黑影以及腳步聲又是怎麼回事？
就在他納悶沉思之際，石像后忽地傳來一個稚嫩男童的嘟囔聲：「是我錯了，大哥哥！你能不能不打我？」
淚痕聞言先是一驚，接著又是一愣。
果然如他所想，塑像后真的有人，而且是個年幼的孩童。
只是那孩童說的話，卻讓淚痕有點懵。
「你說什麼？好端端的我為何要打你」淚痕不解地道。
接下來，塑像后男孩說的話，卻讓淚痕又驚又怒。
「我……我錯了，我不該……不該偷你的包袱。」塑像后的男孩支支吾吾地道。
淚痕聞言一驚，心頭怒火莫名燃起，冷喝道：「是你！」
「臭乞丐，你給我出來！」
淚痕想起上午被那乞丐偷去了包袱，導致自己情緒低落不說，到現在還餓著肚子。
加上一路走來，霉運不斷。他心中積攢已久的怒氣，怨氣不禁全撒了出來。
話音剛落，就見塑像後走出一個小男孩，穿著破爛的布衣，蓬頭污面。
那男孩正低著頭，眼神不住地偷瞄著淚痕，好似十分懼怕的樣子。
淚痕見那小乞丐模樣，怒火更盛，心道自己已經夠倒霉的了，一個小乞丐居然也欺負到自己頭上，不禁狠狠地道：「你給我下來！」
男孩見淚痕發怒，身子微微一哆嗦，極不情願地慢慢跳下石台，跪倒在地，諾諾地道：「大哥哥！我真的知錯了，你就饒了我吧！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實在餓的沒有辦法了，這才……才去偷你的包袱的」
說到最後，男孩聲音越低，已近嘀咕之音。
淚痕見那男孩昂起頭來，稚嫩的臉龐掛著幾道污痕，雙目泛著淚花，一副委屈模樣，不禁心下一軟，火氣已消了半分。
「包袱呢！還不快還給我？」
淚痕雖消了氣，但還是不能原諒男孩盜他包袱之過。只是言語之間，已緩和了許多。
男孩可伶巴巴地看了眼淚痕，又緩緩低下了頭，低聲嘟囔道：「對不起，包袱弄丟了。」
「你……」淚痕聞言一驚，原本熄滅的怒火再次復燃。
包袱內，除了盤纏，尚有他父母遺留的紀念之物。那些物件雖不值什麼錢，但對他來說有著非凡的懷念意義。
那是他童年時，爹娘親手為他做的一些別具新意的小東西。記得他初次看到那些物件時，驚喜了好幾天呢。
如若光是沒了盤纏，他尚能接受。可如今財物兩空，他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你這小乞丐，真是討打！」淚痕越想越氣，舉手便要向那男孩打去。
就在此時，破廟外「咔擦！」一聲，一道刺目閃電劃過，屋子裡也白光一閃，小男孩驚懼地渾身一哆嗦，身子蜷縮了起來，
淚痕見狀，稍一遲疑，拍向男孩的手又收了回來，無奈嘆了口氣，道：「打你又有何用，包袱到底是找不回來了。」
男孩聞言，重重地朝著淚痕磕了幾頭，哽咽道：「對不起！」
淚痕見狀，並未理會那男孩，只是淡淡望著屋外，面色憂傷起來。
偷包袱的人找到了，可包袱還是丟了。
爹娘留給他的那些童年懷念之物，再也找不回來了。
屋外，雨更大了，嘩啦啦的大雨聲中，忽地傳來一陣急促而又響亮的腳步聲。
淚痕聞聲一驚，這麼大的雨，怎地會有人冒雨前來呢，莫非也是個與他同樣的避雨之人？
疑惑間，就見一個渾身濕透的少女大喘著氣，飛快地跑進廟中來。
那少女身上淡粉色的衣裳緊貼著肌膚，全被雨水打濕了，頭髮濕漉漉的，小腿和鞋上濺滿了泥巴。
淚痕站的位置離門洞很近，一眼就看到了她。那女子也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詫異地望向淚痕。
淚痕一眼便認出了那少女。
那少女正是在桑龍鎮外買烙餅的女孩。是她，間接讓淚痕重新認識自我，審視自我；是她，讓淚痕堅定了前行的意志，看到了未來的希望。
二人對視了一眼，無語。
那少女站在門口抖了抖衣裳，一邊使勁擰著衣裳上的雨水，一邊神色焦慮地望向破廟外的遠處，微微皺起了眉頭。
淚痕想起賣烙餅的老闆娘轉述的少女說過的那番話，心底不由對少女生出一絲敬佩之感。心下忽然輕鬆了不少。
「你起來吧！」淚痕忽然開口，少女詫異地轉頭望著他，一臉茫然。
小男孩跪在淚痕身後，在廟的正屋恰巧看不到他。
小男孩緩緩站起身來，少女則以為淚痕是在對她說話，不解地望著淚痕，皺眉道：「你剛剛說什麼？」
淚痕聞言，看了少女一眼，又看了看身後的小男孩，這才恍然，微微一笑道：「抱歉！我是對別人說的。」
少女「哦！」了一聲，神色之中還是有幾分訝異。顯然他並不知道，廟中還有他人。
淚痕對少女的出現既驚又喜，心道若不是少女的那番話，點醒自己，只怕自己不知要頹廢到什麼時候。
自從烙餅攤前聽過少女說的那番話后，淚痕對那少女頗為仰慕。如今再見真人，言辭之間，自是謙虛禮貌。內心深處，卻迫切的渴望能夠認識一下近在眼前的不凡少女。
正沉思間，背後小男孩聽到少女的說話聲，忽地渾身一震，快步跑到門洞口，哽咽道：「姐！」
僅僅一字，三人皆驚。
那少女忽然看到小男孩，立馬停下攥衣服手，驚道：「練飛！你怎會在這裡？」
小男孩哭著鼻子，一下子撲到少女身上，抽泣起來。
淚痕詫異地看了二人一眼，暗道眼前的兩人，莫非是親姐弟？
少女輕輕撫摸著男孩的頭，輕聲道：「練飛！姐姐不是讓你在山道上等我么，你怎麼跑這裡來了。害得姐姐找了你好久，衣服都濕光了。」
男孩抽泣著道：「姐姐說去買烙餅，我等了好一會兒，見快要下雨了，你還不回來。以為姐姐不要我了呢，於是就躲到這破廟裡來了。」
少女見男孩哭得傷心，伸手幫他擦了擦淚水，認真地道：「傻練飛！姐姐怎麼會不要你呢。以後不要亂跑了，好嗎？」
男孩重重地點了點頭，紅著眼圈，轉頭看了眼淚痕，低聲道：「姐！對不起！我跟你撒謊了。其實那三文錢不是我砍柴換來的。是……是我偷了這位大哥哥的包袱。」
少女聞言臉色一變，滿懷歉意地看了淚痕一眼，寒著臉對男孩道：「練飛！你怎麼能偷人東西呢？」
男孩低著頭，嘟囔道：「姐！你是說過我們不會餓死的。可我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我都快餓昏了。實在沒辦法了，才……才……」
少女聞言，面色緩和了些，又道：「那包袱呢？還不還給人家？」
男孩又低聲哽咽道：「在我出城后，碰到一群強盜，包袱被搶去了。那伙強盜看我可憐，便只給我留了三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