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3）
煙兒先去到廚房，將自己中午吩咐燉的雪梨銀耳羹放到食盒裡，這才往徐達的書房走去。
一路上，煙兒的心裡很亂，不僅僅是因為剛才陶娘子的威脅，還有對達子的擔憂，對兩個女兒的糾結。煙兒很是後悔，自己當初的做法太過扎眼了些，以至於現在皇后、皇上都盯上了自己。
走進書房，煙兒看徐達還在書桌前忙碌著，趕緊把雪梨銀耳羹從盒子里拿出來，招呼道：「達子，忙累了吧？趕緊喝點兒墊墊肚子。」
徐達抬了下眼皮，手底下還在忙著，嘴上應道：「來了？先坐。我看完這些就過來。」
煙兒將吃食擺在茶几上，走到徐達身後，看著徐達忙碌的樣子，心疼道：「唉，總是看著你這樣忙，覺得自己幫不上你啥，挺沒用的。」
徐達一邊寫著什麼，一邊安撫道：「煙兒，你已經很好了。這偌大一個將軍府，你能讓我每天無後顧之憂，就已經很好了。更何況，我這兒處理的都是軍務，你一個婦道人家，不懂也是正常。」
煙兒無奈地將手搭上徐達的雙肩，幫他按摩起來。徐達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眯著眼睛嘆道：「哎呀，煙兒你的按摩手法越來越好了。紅袖添香算個屁啊，這有娘子的按摩才是人間正道啊！」
煙兒臉一紅，收了手，啐道：「什麼人間正道，趕緊把湯喝了。待會兒涼了我可不給你熱去。」
徐達輕鬆地把筆一扔，站起身摟住煙兒的腰，道：「得令，娘子之令大如天啊！」
煙兒拍下了他的手，扭著身子走到茶几邊上坐了下來。徐達也跟著坐下來，二話不說地拿起湯匙就往嘴裡送，含糊地說：「唔，這個湯真不錯.……甜而不膩.……」
煙兒撐著臉看著徐達的吃相，溫柔地笑了：「達子，慢點吃。」
徐達三下五除二地幹掉一碗湯，意猶未盡地擦擦嘴，說道：「還有嗎？再來一碗？」
煙兒順手將碗和勺收拾起來，說道：「沒了，大晚上的吃多了到時候再積了食。明兒個再吃吧。」
徐達有些不甘心，但想著煙兒的話也有道理，便安安靜靜地看著煙兒收拾餐具，然後交給下人處理。
煙兒一回身，看見徐達正一絲不苟地看著自己，笑著說：「怎麼呢？」
徐達正色道：「安安那裡，沒事吧？」
煙兒嘆了口氣，坐了下來：「怎會無事？哭著睡了，估計這幾天肯定是要鬧一鬧了。」
徐達想了想，道：「其實.……我.……」
煙兒伸手捂住了徐達的嘴：「達子，我能明白你的苦心。但是畢竟是咱們自己的丫頭，這不懂事都是要慢慢教的。」
徐達悠悠地嘆了口氣：「煙兒，我懂，我都懂。這次選妃，皇上的意思我已經看明白了。可是，平心而論，那個地方太臟，太亂，我又怎麼忍心讓自己的丫頭進那種地方呢？總是身不由己啊！」
煙兒垂淚道：「達子，對不起。孩子們的事情鬧成這個樣子，都是我的過錯。」
徐達心疼地抱住煙兒，柔聲勸：「煙兒，不是你的錯。你也不要太自責了。」
煙兒的淚珠兒像斷了線一般，不停地留下來：「達子，都是我這個做母親的不對。」
徐達連忙幫煙兒擦著眼淚，聲音也是有些顫抖：「莫哭了，莫哭了。這要是被孩子們看到，我這罪過可就更大了。」
煙兒並沒有像徐達預想的那樣被自己的話逗笑，心中更加慌亂，嗓子好像是被石頭堵住了一樣，硌著自己的喉嚨，生疼生疼地。徐達心裡明白，煙兒這般哭一部分是因為自己今日對待安安的態度有些過了，另一部分，是因為煙兒想讓孩子們嫁給皇子。
過了會兒，徐達看煙兒哭的可憐，心中痛到極點。這才開口，低沉地帶著沙啞地嗓音響了起來：「無論是安安也好，小樂也好。這事兒，你拿個主意吧。」
煙兒有些驚異地看著他，徐達卻起身背過身子，將自己隱藏在燭火的陰暗裡。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徐達又加了一句：「我看著小樂從小兒就是個穩重的，現在長起來也是越來越善解人意了。要是嫁給朱棣，我倒是覺著小樂更好一些。」
煙兒心裡明白，朱棣和小樂本就是兩情相悅，可想到皇后的信，陶娘子的話，煙兒不得不放棄這樣的想法。便開口道：「妾身明白了。」
徐達起身，簡單地活動了一下，聲音柔軟地能滴出水來：「煙兒，你今日受累了。再忍幾天，把府上的人清理乾淨了，就能輕鬆些了。」
煙兒搖了搖頭，淚意似乎又要湧上來一般，濕潤了眼眶：「妾身不累。只是.……」
徐達看著煙兒的欲言又止，問道：「只是什麼？」
「只是，妾身想著，陶娘子和施娘子是不能走的。」煙兒說道。
徐達冷笑：「皇后的手伸的太長了些，我這是在幫她。」
煙兒第一次向著徐達跪著行禮：「達子，三思啊。陶娘子既然敢這般明目張胆地爆出自己的身份，那就證明她身後的那位還是能給她幾分支持的。若是我們現在知道她的身份還將她驅逐出府，便是明白的和那邊兒作對啊！」
徐達趕緊把煙兒扶起，責備道：「怎麼說著好好兒的就跪下了？趕緊起來。」
煙兒順從的站起來，眼巴巴地看著徐達。徐達被盯得沒法子，只好說：「都是你的意思。你就做主就好了。」
煙兒低著頭應了下來，這才放軟了姿態。抱住了徐達的腰，臉貼在徐達的背上，嘆息：「達子，在這裡，真的好累。」
徐達心裡也是升起一陣無法忽視地疲憊感，在眾人眼裡，征虜大將軍，武官之首這類的字眼兒讓人十分的妒忌；可要想承擔起這份榮耀，時時刻刻都要提防著皇上的疑心，文官的妒忌和武官的排擠，每分每秒都不得安生，家裡，朝廷有很多雙眼睛都盯在身上，恨不得每時每分都能找到不利的證據。自己也是沒用，偌大的將軍府竟然連個人都不能趕出去。
徐達這樣想著，轉身環抱住煙兒，說：「等皇上的江山差不多穩定下來，我們就告老還鄉！」
煙兒將臉深深地埋在徐達胸前，輕輕地點了點頭，算是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