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忍放枕鸞孤(1)
自那日小樂一意孤行,在宮門大鬧已然過了一月有餘,但事情的餘溫卻沒有消失殆盡。
當日,徐達正準備出宮,卻被皇上派來的小太監叫了回去。正在和皇上商量著什麼時候下旨賜婚的時候,有太監稟報,說徐家二小姐在宮門口大鬧。徐達眼看著皇上的臉色變了幾變,心中暗道不妙。心急火燎地趕回府上,便傳來了胡惟庸進宮面聖的消息。
此時,徐達來不及多想,當機立斷地責令小樂行為不端,閉門思過。一方面,是為了平息事端,防止一些小人拿此事大做文章;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保護小樂,不讓她受到各種各樣的指責。即使如此,胡惟庸還是沒有放棄這樣的機會,逼著皇上裝模作樣地剋扣了徐達半年的朝奉,這才罷手。
然而事情還在繼續發酵:沒過幾天,京城裡的平民百姓之間流言四起,說前些日子,徐家二小姐被宮裡的某位皇子私定終身,但現在宮裡不認賬了,所以二小姐奮起反抗,在宮門口大鬧。這些留言弄得宮裡宮外人心惶惶,皇上被逼無奈,只得提前下旨賜婚,還特意大張旗鼓地讓貼身伺候的大太監前去宣旨,堵上眾人的悠悠之口。
而後宮裡,皇后得知此事之後,卻一直控制著,一直沒讓朱棣那邊兒得著消息。直到宮外流言四起,朱棣這才知道了個大概,卻也是幫不上什麼忙了,只能下令嚴禁在宮中傳播這些個胡說八道的東西。
在宮裡宮外都明著暗著使勁折騰的時候,小樂或許是整個京城裡最清閑的一個人。自從宮門大鬧之後,小樂一直鬱鬱寡歡,雖說是被徐達禁足在府,其實是大病一場。連大太監過府宣旨的時候,小樂都還在昏睡之中,所以一直不知道整個京城因著自己徹徹底底地熱鬧了一番。
直到隆冬時節,小樂的身體好不容易恢復了少許,總算不用終日躺在床上昏睡了。這個消息讓一連好幾日懸著心的徐達終於踏實下來,趕緊請了大夫給小樂進補。煙兒也是因著小樂的病,急的手足無措,一直守在小樂的床邊。看著小樂昏睡是的樣子,煙兒心中悔恨不已:若是自己當初能強勢一些,小樂也不用受這些個腌臢罪。但這事兒已然如此,只盼著那孩子能看開些,不要再這般折磨自己。
這幾日里,小樂終於清醒少許,從侍女和娘的嘴裡得知自己被禁足在府,並且皇上下旨賜婚的事兒。雖然還是有些糊塗,但如此看來,自己的一番折騰還算有效果。便也安分下來,整日里在床上翻翻書,與娘聊聊天,小日子過得還算清爽舒服。唯一讓她有些上心的:這幾日里,自己醒來之後,已然聯繫過棣哥哥幾次,但都是石沉大海。
但再有幾日便是年三十兒了,宮裡大概又是忙的很;更何況,再開春,就要把婚禮辦了,宮裡恐怕是要兩樣事一起備著吧。這麼想的話,小樂倒是寬心許多,想著待到年裡,自己央著爹爹出去,再想個法子約著棣哥哥一同去便可行了。
正在小樂盤算著過年的時候,煙兒靜悄悄地走到屋裡,將身子烤熱才坐到小樂床邊,開口道:「小樂,想什麼呢?這麼出神,連我來你都沒聽見。」
小樂一驚,看見是娘,笑嘻嘻地說:「原來是娘啊,嚇了我一跳。這外邊兒,還是挺冷的吧?」
「可不?」煙兒握著小樂的手,細細地摩挲著,笑著說:「聽你爹說,看著天氣,進了年裡恐怕還有大雪。」
「呀,」小樂捂著嘴道:「安安可是又要高興的了,她是最喜雪的。」
煙兒並未在意小樂的言語,有些欲言又止,臉上的顏色有些難看。小樂看出了她的難堪,便道:「娘今日來是有話要說啊。您就直說吧,話還是要說出來才舒服。」
煙兒看著自己已然被看透了,更加有些難堪,乾笑著說:「呵呵,也不是什麼大事兒。這再過幾日便是年裡了嘛,今年皇上要各家都進宮歡度新年,我和你爹商量著,你著身子還沒好……」
「所以,便不讓我進宮了?」小樂順著煙兒的話說了下去,略微想了想便道:「無妨,女兒大病一場,若是進了宮恐怕還有有所衝撞的,女兒安心在家裡休息便是。」
「那,那可好。」煙兒的聲音有些顫抖,但還是繼續道:「娘到時讓下人都不散了,都陪著你過年。」
小樂趕緊按住煙兒的手,道:「不用,這些下人一年裡就盼著這幾天呢,讓他們散了吧。留幾個獨門獨戶的,若是到時你們回府,沒個把門兒的也是不行。」
「也罷,」煙兒笑著點點頭:「就照著你的意思辦。」這便起身,準備離開。
小樂坐起身來道:「娘,這幾日.……宮裡宮外的,都還好吧?」
煙兒猛地一回頭,想了想說道:「沒什麼事兒啊,這幾天你爹心情都還挺好的呢。前兒還說等著年裡,若是你好些了,便把你的禁足給撤了。」
「那就好。」小樂得了煙兒的答覆,心中踏實不少,撒嬌道:「那趕緊讓爹爹撤了我的禁足唄,我整日里躺的都要難受死了。」
「行了行了,」煙兒在侍女的伺候下披上披風,揣著換好炭火的手爐,用手遮指著小樂的腦門笑罵道:「就屬你這女娃子機靈。哦,對了。你爹說了,今兒晚上來看看你。」
「哎,」小樂趕緊應著:「那我可得好好表現表現,苦藥湯子我可是喝夠了。」
送走了煙兒,小樂在床上抱著被子打了幾個滾兒,有些心煩:爹爹和娘雖然從自己醒后,未責備自己半句,但自己在此事上確實有思慮不周的地方。近來,自己的身體也恢復了一些,大概今兒晚上爹爹便會和自己說這件事兒吧?唉,雖然爹爹不會理解自己的心境,但這事兒總是要有個結果才好。
想到這兒,小樂側了側身子,準備換一個姿勢。這時,聽得外面傳來侍女的聲音:「二小姐,大小姐來了。」
小樂不禁皺眉:這個時候來瞧我,一定不是來瞧病的。可是,皇上已然下了旨意,她來,還能做些什麼?這時,安安已經掀開棉帘子進到屋中來了,一陣冷風襲來,讓小樂從思考中清醒過來:「姐姐這個時候來做什麼?娘前腳兒剛走呢。」
「也沒什麼事兒。「安安點點頭,脫下披風,隨意地坐在小樂的床邊:「聽娘說你這邊也是恢復過來了,便過來看看。」
安安身上的涼意讓小樂很是不悅,偷偷往床里蹭了蹭,說道:「姐姐還是直說了吧,我這兒身子不適,沒時間和姐姐打那麼些個啞謎。」
「呵。」安安不怒反笑,用手輕輕抓著小樂的手道:「我這是好心好意地來見你,這過年開了春兒,咱們也就沒這個時間說話兒了。你怎麼這般不識好心?」
小樂見她並沒有發怒,心裡反而有些奇怪:這安安是怎麼回事兒?真把自己當成貨真價實的好姐姐了?
小樂也沒有說什麼,順著她繼續說了幾句,想看看她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卻不成想,安安當真是過來瞧病的,陪著自己說了幾句話,便要起身告辭了。小樂按捺著心中的疑惑將其送走。就在安安起身之時,輕輕在小樂耳邊說:「你也不必等了,燕王那邊兒是不會給信兒了。」
在小樂震驚不已的時候,安安盈盈一笑,優雅地一個轉身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