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忍放枕鸞孤（4）
又過了幾日，便是年根兒底下了。小樂自從那日找了施娘子之後便再沒有出過門兒，每天在自己屋裡悠悠哉哉地，小日子過得很是滋潤。
大年二十三這天，小樂正在屋子裡搗鼓九九寒梅圖，就聽見外面一陣吵鬧。便問道：「外邊兒怎麼了？」
「我過來了。」一陣寒風涌了進來，安安帶著一群丫鬟婆子進來了：「你這幾日過得還挺滋潤的啊？」
小樂皺眉，攏了攏身上的袍子，放下手中的筆，道：「姐姐怎地有空兒到我這兒來了？來人，送些茶水來。」
安安徑自脫了斗篷，坐在了首位，把玩著腕子上一個白玉地鐲子道：「也沒什麼事兒。前幾日，我聽父親把你的禁足撤了，便過來看看你。」
小樂心中不禁冷笑：禁足撤了有什麼可看的？怕就是來意不善啊。剛要開口，卻聽到安安的聲音：「你這裡的茶是什麼玩意兒？澀死個人了，青兒，去泡了爹爹送給我的龍井。」
站在一旁的丫鬟得令，下去泡茶了。安安放下手裡的杯子，滿臉的嫌棄。小樂看著她的樣子，忍不住開口道：「真是對不住啊，我這前幾日里病著，喝不了什麼茶水，大概這些個婢子們又犯懶了。」
「這些個下人，該教訓的，還是要教訓的。」安安端起重新上的茶水，輕輕吹了吹茶水，說道：「你這病著，這些婢子就無法無天了。」
「是。姐姐教訓的是。」小樂點點頭，拿起自己的茶水，笑著說：「等我好些了，一定好好教訓這些個犯懶的。」
安安擰著眉頭，喝了兩口茶，支使著自己伺候地婢子婆子退了下去，這才放下茶杯正色道：「這茶也喝得差不多了，我也就不繞彎子了。年三十兒，你可進宮？」
小樂搖著頭道：「不去。我這兒身子還沒有好利索，若是進宮衝撞了貴人，就不好了。」
「嗯。」安安點點頭，又道：「咱們入宮，哪裡是去面聖？為的，都是父母的臉面罷了。」
小樂心中了悟：歷年來，這入宮的女兒家都是準備著來年及笄的。進宮朝聖，不僅是在皇上跟前兒混個臉熟，若是能被哪家看上，來年及笄和婚禮就能一齊備著。安安這次入宮，怕是少不了明裡暗裡的鬥爭。今兒來，怕是找自己要主意來了。
心裡有了底兒，小樂的嘴角掛著一抹笑意，也不搭安安的茬兒，只是喝了一口茶：「父親身居高位，更是武官之首，姐姐當然不會丟父親的臉。」
安安見小樂就是不上道兒，有些著急，便有些口不擇言：「雖說如此，年前你鬧出來的事兒，讓父親在朝中不好受了許久。這次入宮，我若是掙不回一些面子，只怕父親這個位子要不穩啊。」
小樂聽了這話倒也不急，只是沉默了一會兒道：「姐姐既然這樣說了，我便為姐姐提個醒兒：胡家的長女已然為嬪，這次的宴會大概也會出席。若是她和丞相裡應外合，你也是逃不過去的。」
安安的臉色一連好幾變，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知是如此，所以才來找你的。你，終歸還是要比我聰敏許多。這次你雖然不能出席，總是徐家的女兒。」
小樂淡淡地點頭，道：「這事兒，我必然傾力而為，但希望姐姐完全信我。」
「一言為定！」安安立刻就道。
小樂輕輕附在安安耳邊說了幾句，安安的臉色越來越紅潤，一臉的興奮和不可置信：「這樣真的可行？」
小樂淡笑著說：「當然，這幾日我便去姐姐那邊。」笑著送走了安安。
到了三十兒那天，小樂大概是整個京城裡最清閑的一個了。一大早，徐達和煙兒就帶著安安進宮了，小樂送走他們之後便縮在在自己的房中悠悠哉哉地看書品茶，怡然自樂。
臨近午時，有侍女掀開帘子進來，卻看見小樂的衣衫有些鬆散的攤成一片，斜倚在塌上睡的正香，屋中的炭火不知何時已經熄滅，有些冷了。侍女擔心小樂再次受涼，便輕手輕腳地將被褥蓋在她的身上。正在這時，小樂幽幽地睜開了眸子，眼神中還有一些未醒的迷濛。
侍女趕緊低頭行禮：「二小姐，奴婢是想給您蓋上被子的。打擾您休息，奴婢知錯。」
小樂輕輕擺了擺手，並不在意自己被人打攪了清夢，隨口問道：「什麼時候了？」
「回二小姐，已經將近午時了。」侍女利索地將被褥收拾整齊，頓了頓，問道：「午飯都在小廚房熱著呢，您現在可要用飯？」
小樂隨意攏了衣服，光著腳跳下塌，向外走去：「行，把飯菜擺在外間吧。」
侍女見小樂如此隨意，趕緊將她攔住：「二小姐，穿上鞋襪再走啊。這屋裡還是有些涼的，萬一再受了風寒就不好了。」
小樂聽了這話，一低頭才發現自己並沒有穿鞋，笑了：「呀，真是睡糊塗了。」
侍女趕緊拿來鞋襪伺候小樂穿上，又擺上飯菜才道：「二小姐，可以用飯了。」
小樂點點頭，一邊隨意地吃著飯菜，一邊問道：「宮裡可有什麼消息？」
侍女搖了搖頭，道：「還沒有消息呢，將軍也沒有派人回來過。」
小樂想了想，道：「沒消息也是好的。對了，你們這一年也是辛苦了。今兒下午若是沒什麼事就散了吧，我這邊左右也用不了什麼。」
侍女的眼中閃過一絲感激，行禮道：「二小姐仁慈，待會兒我就去和她們說了。但您這邊也不能沒個伺候的，婢子留下照應著總不至於出什麼岔子。」
小樂小口小口地啜著湯，點頭道：「隨你安排吧。晚上你也跟著她們吃個團年飯。」
「奴婢明白。」
小樂用完了午飯，本想睡個午覺，卻不成想剛才睡的有些多，這個時候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便起身，趿拉著鞋子在桌上擺上棋盤，隨意撿了一本棋譜，解起棋局來了。
這樣一來，時間過去的飛快，很快便到了掌燈時分。門外喧鬧不止，小樂正在苦思冥想這枚子應該落在哪裡，卻被擾了清凈，亂了思路。抿了一口冷茶靜心，這才揚聲問道：「這是怎麼了？這般鬧騰？」
只聽得留下伺候的侍女聲音輕快的說：「二小姐，宮裡來消息了！」
小樂卻一點都不驚訝，只是淡淡道：「嗯，進來回吧。」
侍女一臉高興和興奮地進來道：「二小姐，是大喜事兒啊！剛才將軍派人回來傳消息，說大小姐本是在宮中被胡嬪為難，但卻是大展風采。據說，譜了一曲金玉滿堂，又舞又唱，奪得了今晚的頭籌！連皇上也是讚不絕口呢！」
小樂一直提著心終於放了下來，臉上卻沒有一絲驚訝，抬手落子，淡淡道：「嗯，徐家的女兒，應當如此。」
侍女還沉浸在這個好消息中，並沒有在意小樂如何思想，行了禮便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