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頂罪
眼淚終是沒忍住從眼角滑落了下來,顧禮閉上眼睛,半晌終是點了點頭,府外打更聲想起,已經一更天了,今夜一過,明早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
言容又稱病了,據說是因為昨夜回府是被刺受了傷。白芷聽聞抽了抽嘴角,受傷的是她好嗎,言容可是一根頭發絲都沒傷著,完好無損地坐在那兒呢。
看著滿桌子的菜饞的咽了咽口水,伸手剛要夾就給言容打掉了。
“傷還沒好,油膩的先不能吃。”
那你還擺在這兒給我看?
“就一點點,沒事,我自己身子自己知道。”
白芷不死心地笑著道,言容慢條斯理吃著他剛剛說得太油膩的雞腿,白芷恨不能一筷子給他打下來。
“不行。”
言容眼皮都沒抬,拒絕的極為幹脆,白芷氣得鼓了腮幫子,早知道昨天夜裏就不救他了,今天一頓肉都吃不上,這是對待恩人該有的態度嗎,言容你會遭天打雷劈的。
“還有,最近一個月都不準踏出湘蕪院,你們三個記得上官公子也不準進來,無論是探望一概拒絕。”
言容放下筷子,側首望了三個小丫頭一眼。最近帝都有些不太平,連刺殺他的人都有了,不得不防備些。而且白芷跟上官卿能去的是些什麽地方,無非是一些青樓酒肆的地方,龍蛇混雜的很,難保那一天不會死在外麵,那他的心思都白費了。
白芷不高興了,又是一個月不準出去,這次更慘連外人都不能進來,那她豈不是要活活憋死啊。
“言容你不是忘記了吧,昨天是我救了你的命啊。”
這恩將仇報的速度也太快了些,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毒相。
“所以啊,我現在投桃報李也救你一命,隻要你安安分分待著,性命絕對無憂。”
言容幽邃的眼眸裏透著狡黠的光芒,手中卻是依然優雅地拿著筷子夾著菜,白芷手中的筷子脫了手落了下去,看著言容的目光都是膜拜。
這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死不要臉的模樣可是學得太快了些,想當年她和她土匪爹都學了十來年,不過來相府兩個月的世間言容就學了個爐火純青。要是她再這樣教下去,言容這個後浪遲早氣死她這個前浪。
言容聞聲抬眸看著白芷
“手裏的筷子都拿不穩了,這段時間就別出湘蕪院了。”
平靜的語氣裏沒有半分的擔憂,言容明明一眼就看出她不是因為病的落的筷子,偏偏來氣她。
白芷決定了,這段時間都不出門了,一定要好好閉關修煉刻苦修行,她就不信了她白芷氣人的本事能輸給言容。
“多謝丞相大人掛心了,白芷定當安安分分地待在湘蕪院哪兒都不去。”
帶我重出湘蕪院之時,就是言容你的死期!
言容頷首嚐了一口參湯,垂首的瞬間,唇角的弧度在破散開的湯碗裏開出絕美的花。
日頭一寸寸自東方升起來,花瓣兒上的露珠滾落了下來,而後化為真真薄霧,升騰起來。
言容用了早膳離開湘蕪院便進了書房,管家跟了進去掩上門。
每次相爺不去早朝留府都是有事的,甚至比去早朝還要忙,他都已經習慣了。
“相爺,早朝已經撤了,好像顧國公離開宣政殿的時候臉色並不怎麽好。”
雖然沒有上早朝,可是皇宮裏的一舉一動都是清清楚楚的。聰明如言容怎麽會想不到昨夜的殺手和顧府有關,隻是他明白顧頤不會蠢到那個地步,若是別人陷害顧府又不像,而且當時顧若又出現了,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其他。
現在他還沒有捋明白其中的關係,所以稱了病在家,若是真是顧府的人做的,恐怕最後沉不住氣的人當是顧頤。
“顧頤那邊先靜觀其變,不打緊,對外一致宣稱本相病重不見客就是了。”
他該做的已經做完了,留下來的爛攤子就交給顧頤自己收拾吧。
管家垂首道了一句是,複又問道
“相爺還有什麽吩咐嗎?”
鋪開桌子上上好的宣紙,管家走過去往硯台裏倒了些水開始研磨。
“最近不要讓上官卿進府,也不要讓白芷見到他。”
雖然在白芷那兒交代了一遍,言容仍是不放心的。
磨墨的手頓了頓,管家臉上浮現了高興的笑意,看起來相爺真是對白芷姑娘上心了,否則也不會因為上官公子頻頻來見白芷姑娘吃味。
“是,奴才明白了。”
管家恭恭敬敬道了一句,語氣裏有些欣喜曖昧,他們丞相大人真的開始喜歡一個姑娘了,雖然不是什麽貴胄千金,不過有了總是好的。
言容覺得管家的語氣有些不對也沒做他想,壓了宣紙,正準備去拿筆的刹那管家突然停下道
“對了相爺,暗衛查的消息出來了,白芷確確實實大小是在百丈山長大,她非白羅親生女兒,是在山下撿來的,撿回去的時候連話都不會說,而她的親生父母應當是都死於了當年。”
雖然不知道丞相大人為什麽對一個土匪的來曆如此上心,可是既然是丞相大人吩咐的,就當盡心盡力地辦到。
言容剛剛拿起紙的手頓住了,眼睛裏麵滿是疑惑,白芷都是身份沒有假,這就更奇怪了,那她怎麽會懂得那麽多的詩書才學,無論是心機或是才華都是出挑的。
“白羅可曾給她請了什麽先生之類。”
如果白羅因為白芷是女兒,心疼她所以請了人教她也就說得過去了。
管家認認真真想了想暗衛報的情況然後鄭重搖了搖頭
“沒有的,百丈山都是做些攔道打劫的行道,沒有人會願意上山去給土匪講課,也沒聽說過白羅曾經在山下搶過人之類,所以應該沒有先生教過白芷。”
沒有人教過她,白芷一個人就懂得這麽多,無論如何言容都是不信的。要不就是白芷本事太大,把自己藏得太好,要不就是發生了什麽他都查不出的事,可是究竟是怎樣的事連他言容都查不出來呢。
不止言容一個人收到這個消息是意外的,北寧樾聽到暗衛的消息後也是不信的,白芷那樣的才學,若非學個十年八年,不可能有成。
這個白芷,必定不妥。
不過有一件事北寧樾是確定了的,白芷手上的土匪確乎落在了言容手中,也就是說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已經很清楚了。
如果隻是單純的利用和脅迫關係,那麽事情就簡單多了。
顧禮在房中來回跺著步子,完全無法安定下來,馬上顧頤就要回來了,丞相大人被刺消息今天早已經傳遍了整個帝都,顧頤隻要在府中一查就會知道昨天夜裏府中的暗衛被調動了。
他會查到他的,他該怎麽辦,改聽顧若的話置身事外嗎。
“老爺,國公已經回府了。”
門口的侍從回了顧禮一句,顧禮的眉頭皺得愈發厲害,連走都不走了,愣在原地,不知道要幹什麽。
他沒有回侍從的話,也不知道自己立了多久,顧頤房中的侍從過來通知顧頤要召見府上所有的老爺公子小姐的時候顧禮才如夢初醒,手心緊緊攥著袖口朝顧頤的房中走去。
顧氏一族,顧頤的兒子侄子一輩,統共有四個住在府上,顧禮是顧頤的長子嫡孫,其餘三個都是侄子。顧若也是長孫,孫子一輩加上顧若大大小小有八個人,最小的是顧若三堂叔的兒子,現下不過三歲多,被他父親顧明抱在懷裏,軟軟糯糯的一小個,若是換了平常顧若定要上去逗弄逗弄的。可是今日不同,顧頤的臉色早已難看至極,平日裏他就是顧家的掌權著,所有人都要看他臉色行事。今日這種召集了所有人前來,還是隻有什麽祭祀才有的。大多數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都以為是顧府如果受創,顧頤心中抑鬱不滿所以要發火呢,個個摒聲凝氣,不敢多言。
顧若朝顧禮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按照昨天晚上說好的做。
顧頤的院中的太清閣是專用於處理事物的,太清閣的外間足有四尺寬六尺高六尺長,輕輕鬆鬆就可以容納得下顧府所有的兒孫媳婦。
顧頤坐在整間屋子大門正對的椅子之上,含怒的的眼眸掃了一眼眾人,突地一拍旁邊的桌子,發出駭人的聲響,所有人一下子跪了下去。
顧明手上的孩子嚇得哭了,顧頤臉色一沉,下人趕緊將他抱了出去。
“到底是誰昨日派出暗衛刺殺丞相的?”
能調動顧府暗衛的,定是他們其中的人,都怪平日裏對他們約束太小,都有膽子背著他調動暗衛了。
四下一片嘩然,麵麵相覷,無不驚訝,刺殺言容的人居然是顧府中派出去的。
顧禮垂著頭,手心裏全是汗。顧若跪在叔輩後麵,臉色努力裝出一派沉靜。
“怎麽,做了不敢認嗎,我顧府的人連這點兒擔當都沒有嗎?”
含著威怒的眼眸又落了下來,霎那間下麵立刻安靜了下來,沒人再敢多說一句話。
顧禮緊張地額頭都浸出了汗漬,後背更是濕了一片,還不待他站起來就看見顧若立了起來望著顧頤道
“祖父,是我派人刺殺的丞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