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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 下 )

  “別說話,阿芷,你不要說話了,再等等啊,再等等太醫就來了,你就會沒事了。”


  傷口處的血怎樣捂也捂不住,他從來沒有這樣害怕恐懼過,覺得自己全部的性命和力氣也要隨著白芷體內的鮮血流盡一樣。


  淚水一顆顆順著眼角滑落,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他哭成這樣,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


  她想活下去,想陪著他,然而似乎沒有機會了。


  “言容,我真的……真的很高興可以遇見你。”


  即使到了最後是這樣的結局,也依然不後悔當初他們的相遇。她還記得當年他帶著那麽多士兵圍剿百丈山的模樣,他策馬站在最前麵,眉眼那樣好看,似乎所有的年華和光景都在初遇的那一瞬間凝固了。


  或許打從第一眼她就已經喜歡他了吧,而後麵那麽漫長的光景隻是為了證實一開始的想法。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或許她的到來就是要遇見她。


  為什麽世人都那樣向往愛情呢,大抵是因為那一個人可以帶走你所有的孤寂和悲傷,可以讓你堅定不移地相信和依賴。


  所以多麽幸運,她遇見了他,得到了那樣的感情。若是一開始她對他沒有那麽重的防備,他們就會多一些在一起的時間,又或許她當初沒有追到平陽城破壞他的計劃也不會有今日的一切。


  原來,世間的事都是有因果的。


  “可以最後答應我一件事嗎?”


  胸口的呼吸愈發難受起來,似乎下一刻自己的心髒都會停住跳動一樣,她不知道還可以同他說幾句話,她還有那麽多話沒來得及同他講呢。


  “好,答應,無論你說什麽我都答應,隻要阿芷你活下去,隻要你不會離開我。”


  哪怕要什麽他都可以,他的性命都可以。


  “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記得要笑,不要皺眉頭,我喜歡的人他長得那麽好看,哭起來卻醜死了。”


  她竭力想讓自己笑著跟他告別,淚水卻不爭氣地從眼睛裏麵淌出來。


  “阿芷,不要,不要離開我,我們說過會白頭到老,我們會生一雙兒女的。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該把你卷入這些爭鬥的。阿芷,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會改的,可是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他捧著她的手,淚水一顆顆砸落下來,止也止不住。


  她終是彎起了唇角,她覺得好笑,堂堂大魏丞相大人,大楚的太子殿下也會哭成這個樣子,可是就是笑好像也要很大的力氣。而她,似乎都沒什麽力氣了。


  言容,我多想替你生一雙兒女,看看那樣攻於算計的你遇到小孩子會是什麽樣 多想陪著你老去,看看你變老了是不是也會變醜。多想不留下你一個人,因為我知道你也害怕孤獨。


  但是對不起,我好像不能奉陪到底了。


  眼眸垂下,心髒的跳動歸於平靜,直到最後一絲神識僅存的時候她都攥著他的手,那樣緊,好像隻要記得這樣的感覺就不怕輪回,就可以在下輩子接著找到他。


  “阿芷,阿芷?”


  手心裏的手開始滑落,他猛地攥住,小心翼翼附在她的身前喚她,喊的那樣小心溫柔,好像她隻是睡著了一樣。


  可是白芷哪裏會回應他,腹部的鮮血還在外外淌,她的血都是溫熱的,他怎麽會相信她就這樣死了呢。


  “沒事的,沒事的,我帶你去看太醫,你會好的,阿芷,我帶你去啊。”


  言容一麵喃喃地說著一麵將白芷抱起來,可他蹲得久了腿都已經麻了,剛剛站起來就感覺不穩一下子向後跌去,他趕緊伸手護好白芷的身體,自己則重重摔了過去。


  洛適安走過去攙住言容勸道


  “殿下,白芷姑娘她……走了,你還是節哀順變吧!”


  “你胡說,滾開,她怎麽會走,怎麽會離開我,不會的。”


  言容瘋了一般一把推開洛適安,仍然跌跌撞撞抱著白芷站起來往前走,嘴裏不停地和白芷說話,哪怕她一個字都不會回應他。可是他覺得隻要他一直說著她就聽得到,隻要他一直說話她就不會離開她。


  他為她算計了一輩子,好不容易才把她身邊的男人都算計走,好不容易才算計到她的心。死亡怎麽可以就這樣輕易地把他們分開,他是言容,他怎麽會服輸,怎麽會認命。


  他可以贏世間任何人,自然也可以贏天贏命運的。他不會讓她離開,就是死亡也不可以。


  那一年是大楚的正平年間,史稱正平之亂,十皇子景王和大皇子中山王先後謀逆,皇宮之中卻到處躺滿了屍體,鮮血染紅了整座宮殿,死傷過兩萬。最後是太子慕容修平定了叛亂,那場叛亂之後,中山王死了,景王瘋了。


  那一天在正平之亂沒有死的士兵都清晰地記得那一幕,太子殿下抱著一個女子的屍體瘋癲似的痛哭,跌跌撞撞往宮外跑去。他根本聽不見任何人的話,連楚帝喊了他許多聲都沒有回應。最後楚帝派了兵去攔著他,他竟然將那些士兵全部殺了,後來再也沒有士兵敢上前去攔他,隻能看著他抱著那個女子越走越遠,傾盆的大雨落下來,人影最後消失在了大雨中。


  正平之亂的三天後楚帝殯天,但是因為害怕楚國奪權內亂和大魏趁機發重兵攻打所以密不發喪,十日後,中山王的長子,年僅十五歲的慕容皓登上了帝位。鎮國公洛眀呈輔政,洛適安率兵抵擋魏國的進攻,僅三個月就擊退魏國大軍,打至魏國平陽城前。魏帝怒極,糾結晉齊兩國攻打楚國,誰料楚國策反了晉國,晉國與楚國結盟反攻魏齊聯盟,結果魏國和齊國一再戰敗。楚國趁機偷襲齊國,直逼齊國帝都,齊國自戰場趕回救援卻為時已晚。魏國趁著楚國攻打齊國的時候重整旗鼓與楚軍開戰,反敗為勝。


  那場四國之間的爭霸之戰持續了近兩年,最後以齊國向魏國稱臣尋求庇護,魏,晉,楚國三國鼎立而告終。


  因為這場劇烈的戰事,所有人都忘記了那個憑自己的聰明才智在大魏蟄伏十幾年的楚國皇子。自打正平之亂以後四皇子救似消失了一般,也有些說書人說知道宮廷秘聞,說四皇子在他心愛的女子死了之後瘋了一般用寒冰製了冰棺,帶著她四處求醫,最後未果瘋了。


  也有人說當今皇上登上皇位之後為了替自己的父親中山王報仇派人殺了四皇子,最後他的屍體都未入皇陵。


  還有人說四皇子是退隱了,打退魏國,策反晉國的法子都是他出的,隻是因為他厭倦了朝堂爭鬥,所以自己找了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生活。


  沒有人知道哪一種說法是真的,因為沒有人再見過他。


  自此之後那個俊美不凡,智謀無雙的男子被傳成了傳奇。


  而魏國在齊國臣服三國鼎立之後,也沒有再派兵攻打過楚國。隻是據大魏的臣子說,魏帝變得越來越多疑,動輒免黜官員,斬殺宮人官吏,朝堂之上一片恐慌,就連最受魏帝信任的丞相大人上官卿也須得小心翼翼的。


  皇室宗親就更加不必多說,當年權侵朝野的寧王殿下如今隻有一個王爺的虛名,曾經追隨寧王的大司馬雲複後來也遭貶至偏遠之地。


  隻有魏帝的暗衛才知道,魏帝這些年一直在找一個人,一個傳說生死不明的人,一個當初大魏最了不得的丞相。


  魏帝說就算天下人都是言容死了他都不信,言容那樣的人,怎麽會輕易死去,除非他的屍首擺在他的麵前。


  言容騙了他半生,他也狠了言容半生,所以言容就是死也該是死在他手裏的。


  三年後,在楚國的一個臨河小鎮上,正是春天的時節,千百種花兒都開了,一簇簇的,襯得凡塵美的似仙境一般。在一座木製的小屋前,一月白色長衫的女子俯身打理著麵前的花圃,日光散落在花朵兒上麵,花瓣兒都似乎閃光了。她瞧見了這些好看的花瓣,唇角也不由自主地彎起。


  突地一群七八歲的小孩突然闖過虛掩著的門闖了進來,一個個手裏都捧了一束好看的花兒。


  女子含笑抬起頭輕斥道

  “你們這是又偷了誰家的花兒啊?”


  一頑皮的男孩子將花遞上去笑道


  “師娘,這是城北朱院外家的,他家的花兒最好看,夫子就讓我們去采了回來給你,師娘你瞧瞧,好不好看。”


  女子聽罷接過那畫兒,一臉的無奈,抬眼看向門口時一男子坐在輪椅上,那男子生的極美,麵上帶著溫溺的笑意,仿佛九天的仙君一般,他自己慢慢推了輪椅向她過來。她捏著手中的花兒走到他跟前,門開著,可以看見外麵繁華熱鬧的街市。


  “你啊,怎麽這樣教孩子,當心他們的爹娘找你算賬。”


  那男子身手捉了那女子的手放在手心裏笑道


  “我這樣教他們有什麽不好,朱院外家那樣有錢,這叫劫富濟貧,還是娘子教我的不是麽?”


  那群小孩兒看見他倆說笑都捂著嘴偷笑,然後趕緊跑了出去。女子看著那些小孩兒的背影搖頭,卻不忍責怪眼前的男子。


  她知道他對她多好,當年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沒想到後來竟然奇跡般活了過來。她是活了,卻瞧見言容的腿再也不能走路,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當初他定然付出了她想象不到的代價。


  是的,她不會想到言容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不止是一雙退,還是幾十年的壽命。白芷當年差不多已經死了,是根本不可能活過來的,是他一個人推著冰棺,跑到最偏遠的地方,冒著風雪到雪山之顛,求了再生老人,用巫蠱吊命的法子,將他的十幾年性命贈予她讓她活下來。


  一個普通人一步一步爬上兩千多米高的雪山,凍的全身的骨頭都是冷得,以至於後來他的雙腿再也無法行走。


  可是隻要她能活下來,好好地活在這個世間,哪怕是他的一雙退和幾十年的壽命,就算是要他用命換也可以。


  “娘子,為夫餓了。”


  他仰頭看著她,裝出一副可憐的模樣,白芷搖了搖頭,走到他身後替他推著輪椅往裏走。


  “已經煮好飯了,都是夫君你最喜歡的飯菜。”


  “還是娘子最疼為夫。”


  “以後不準再教壞小孩子了!”


  “那是娘子教我的劫富濟貧不是嗎?”


  “言容!”


  “是,娘子,為夫再也不敢了。”


  ……


  ……


  說話聲和笑聲緩緩散落在庭院裏,花朵兒也搖擺起來。


  臨水的小鎮繁華富庶卻又民風純樸,門外小販絡繹不絕,楊柳垂在門口煞是好看,順著門口的楊柳樹看過去之見一男子立在不遠處的巷口,他的眼眸如同盛開的罌粟一般迷人好看。他旁側還立了一個女子,那女子眉眼之中帶了幾分不同於尋常女子的英姿颯爽,別有一副姿態。


  “既然來了,為什麽不去見見她?”


  顧若不解地看著北寧樾望著門裏麵消失的兩人道,北寧樾麵上噙著笑意,搖了搖頭


  “我隻想看看她而已。”


  隻要知道她還活著,過得很好就已經足夠了。


  “王爺,值得嗎?”


  對一個人深情至此卻還不讓她知道。


  北寧樾回過頭看著顧若,眼前噙著笑意,安寧歡喜的笑意


  “顧若,聽過佛陀弟子阿難的故事嗎?”


  顧若搖了搖頭,她是鹹少去佛寺,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北寧樾笑了笑,順著巷口往與木屋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願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淋,隻求她從橋上走過。


  原來,世間真有那樣百死不悔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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