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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焉知非福

  火光漫天,二女受險,幸虧他心性修為趨向大成,倒是沒有自亂了陣腳,見對方真的照自己所說的放下了二女,籍著火海攪出的氣浪試圖在這上面動些手腳。


  當然,面對著一個奸滑似狐的敵人,還是得打上些掩飾。


  何天問裝作鬆了口氣,但是外在看上去還是有些戰戰兢兢的感覺。


  「爛柯山!就藏在爛柯山下的爛柯淵之中。」


  此言一出,那黑影眼中的紅芒竟是像化作了一團在強風不斷掠過的火焰一般,不住地在晃動,似乎一個不察覺就會熄滅了似的。


  何天問亦是察覺到了不妥,正所謂秋風未動蟬先覺,對方動作未出,何天問就已經率先出了手。


  黑影還沒來得及說話,何天問身後的火海便是驟然爆炸了開來,風暴轉眼即至,在黑影抬手遮掩的時候,何天問便是乘著這陣風忽身落到了褚饃的跟前,動作乾淨利索,雙手往二女的腋下一夾,再往褚饃身上一蹬便是縱身躍上了三丈高。


  人還沒來得及落下,何天問的心中又是突兀地響起了警鐘,硬是在風暴的餘波下攜著二女改了落腳點,就在他落下的那一刻,褚饃也已是衝天而起,剛好與何天問插肩而過,瞧他那股向出膛大炮的架勢,怎不知撞在人身上會如何。


  尤其是褚饃那幾乎貼在何天問眼睛上的皮膚,金光流轉,血煞縈繞,皆不是易與的,殘留在何天問臉上熱辣辣的感覺更是在提醒著何天問,褚饃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可是就在這時,事情的發展卻是峰迴路轉,褚饃去勢急峻,但與何天問亦不過是錯身擦過,也就是在那短短的距離,褚饃卻展現出了超乎常人的反應,抬腳到落腳,不過一眨眼。


  何天問也是險而又險地避過這一著,不致命,但是後腦仍是被踹到了。


  一落地,何天問的腳便是不自覺地軟了下來,直接單膝跪倒在了地上,放下二女,他的眼前一片發黑。


  也幸虧何天問臻至天人,第六感較之五感還要強上許多,行動起來沒有顯得絲毫的阻滯,僅僅是雙眼已經是看不出點滴的神采。


  「小子,你有種啊。」


  黑影也不在乎褚饃跑遠了,他眼中紅光閃爍,目光牢牢地鎖在了何天問的身上,他也想不到,以自己的手段還是讓他找到了空隙。


  看著何天問身後燒的通紅的天空和山野,黑影心中不禁嘆了口氣。


  老天爺,你始終不願意站在我這邊嗎?那就別怪我做事不給你留上個一畝三分地了!

  紅芒重新聚焦在何天問的身上,只聽黑影慢悠悠地說道:「小子,你還是老老實實地說出禹王鼎的下落吧!你可護不了她們一世。」


  何天問甩了甩腦袋,眼前還是一片漆黑,一點也不見好轉,但是聽見黑影發話了,前面的沒聽清楚,但是後面的話他一聽完,便也是跟著「哼」了一聲,其中嘲諷之意可謂是一覽無遺。


  「我是護不了她們一世,但,只要把你們清理乾淨,自然也就沒有所謂的後顧之憂了,不是嗎?」何天問放下二女,挺直腰來,倨傲屹立在原地,一股熱風吹來,顯得無比的神采飛揚。


  「有種,有種啊!那你也別怪老夫我下狠手了!廚魔!」


  一聲令下,一個砂鍋大的拳頭就殺到了何天問的側臉,拳未到風先至,何天問下盤一滑,鑽入對方的懷裡,一個貼山靠沖,憑著強大力量使出的巧勁霎時將褚饃推了出去,只見褚饃的腳尖於地上摩擦了三十步開外方才卸下了所有的力道。


  何天問闔起雙眼,全心全意傾注於第六感之中,以求摸索出一套有效的制敵之法。


  短短几回算不上交手的交手,褚饃的底就被何天問摸得七八不離十了,就說他那異於常人的反應和力量,是大多數習武之人花上個一輩子也達不到的程度,再聯想起腦海中浮現的金光流轉,血煞縈繞的一幕,何天問可以確信,褚饃的身上必定是用上了某種秘法。


  自古以來,速成的秘法都有著致命的命門,但是不知為何,何天問在褚饃的身上卻是一點都沒有發現,氣血滌盪有如潮湧,內外堅韌幾近金鐵,除了內力因丹田被毀而落得乾淨,其他的比起自己幾乎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轟——


  褚饃彷彿與火海夾好了時間似的,滾滾的熱浪與籍著剩餘力道反彈回來的褚饃,兩者齊齊對何天問進行起了前後夾擊。


  何天問若無其事,左右手分別輕輕拂出道半弧,持而續之,力不盡氣不止,耐著身後烘烤,強行化天災為己用,雙手拼盡氣力朝褚饃拍了一掌。


  紅彤彤的氣流大手印,褚饃視若罔聞,黑影也不加勸阻,何天問心中一凜,手印溫度之高,他可是一清二楚,果不其然,褚饃才剛與手印發生了接觸,下一秒便是觸發了燃點,褚饃的體表當著黑影的面熊熊燃燒了起來。


  這一著彷彿也是打了黑影一個措手不及,在黑影看來何天問能將熱浪玩得這麼溜,想來不過是外強中乾,想不到如今何天問竟是啪啪啪地將他的臉給打腫了,也到了這一刻,他方才回想起褚饃的身上還有未擦乾淨的藥液。


  看著褚饃憑藉著僅存的微弱意識在地上來來往往地翻滾,但是他身上的火勢卻沒有任何想要熄滅的趨勢,黑影不禁擔心了起來,他對褚饃很放心,但是在褚饃身上動用秘術的時間著實是太短了,水火不傷什麼的,他可還沒那個信心。


  何天問靜靜地待在二女的身旁,以自己雄厚磅礴的內力開闢了一個隔離的空間,雖然還是略微顯熱,但已經沒了濃煙之患。


  黑影看何天問在一旁靜觀其變,心中一陣不忿,咬牙切齒地看著對方自己卻是無能為力,連走兩步路都虛浮無力的人,又怎去跟一個臻至天人的人扳手腕,看著褚饃還在地上打著滾,他便是清楚,今日他輸了,輸得很徹底。


  但不是輸給何天問,而是輸給老天爺,預料之外的滔天山火,褚饃體表殘留的油漬混合物,一切像是註定的一般,他無計可施了。


  黑影一步一步地往後離去,身影隱匿在了大火形成的煙霧之中,「看來今日之事只能如此作罷,但你一日不說出禹王鼎的下落,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廚魔!走了!」


  飄忽不定的聲音漸漸渙散,褚饃也披著一身火焰沒入煙塵,何天問胸口一松終於放下了心頭大石。


  連忙將二女陸續放置在飛廉的馬背上,雖然現在看似只剩下自己,但是誰也不知會不會有人突然殺過來,一切還是以小心為上。


  飄逸地翻到馬鞍上,牽過韁繩,照拂著二女,睜開眼睛黑暗依舊,只好閉上眼小心翼翼地循著西面找了一條路硬著頭皮先走下去再說了。


  接下來的路途都是有驚無險,山火蔓延迅速,但是在何天問駕著飛廉渡過一條清河之後,終於擺脫了火勢的追襲。


  至於二女,也是在路上的顛簸中醒了過來,見著自己在火海中穿梭,也不敢多說一句話以免何天問分神。


  「吁——」


  找到一處不錯的林蔭,危險擺脫了,二女也清醒了,何天問只想著好好地歇一歇,順便捋上一捋剛剛那黑影的事。


  翻身下了馬,梅百花最先留意到何天問的眼皮是一直閉闔著的,心中陡然萌生出了一股不安。


  「天問,你眼睛這是?」梅百花伸手欲要摸一摸,但是當他的手伸到一半的時候,卻是再也落不下去了。


  何天問感受到了氣流的變化還有梅百花那熟悉的味道,眼珠子一轉,眉毛一抬,便是用著若無其事的語氣笑了起來。


  「沒事,不過是讓煙熏了眼睛,不是很舒服而已。」


  「好吧,你……小心些,我去看看,給你弄點吃的。」


  梅百花轉身走開了,揉了揉濕潤的眼睛,她知道他是不想讓胡蘆擔心,可是想到自己剛剛被人擄走然後昏闕了過去,說起來何天問眼睛出事很大的責任是在自己的身上,不知不覺的,梅百花本就不長的指甲竟是將掌心掐出了血。


  何天問則是沒想太多,在給胡蘆解釋了一下剛剛一線天導致的火災之後,他便是靜靜地坐在樹蔭下,緩慢地運行著內功,試圖去解決自己體內那致盲的隱患。


  「唉——」


  長吁短嘆,不足以抒發何天問此刻心中的無奈,人的大腦太精密了,其中脈絡之多,構造之巧,一時半會,也是捉摸不透。


  武林有雲,人首有要脈,其名為任督,通之成先天,不通則螻蟻,二脈之纖細,不慎七竅斃。


  化掉腦海中的淤血,睜開眼皮發現仍舊是一片黑暗,何天問也只好細細地找起了異樣,在耗費了差不多一刻鐘的時間后,終於讓他發現了問題,他的任督二脈竟是剛好被淤血給堵塞住了。


  不過探究深一層,也不能算是堵塞,只能算是雪上加霜,火上澆油罷了,因為據何天問的感知,他的任督二脈可以說是從來就沒有通過。


  一直以來,何天問的大周天運行一直依靠的都是他腦袋裡其他的經穴脈絡,也是到了今天,何天問才算是恍然大悟,想來自己過往與高手過招容易力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自己任督未通便是成就了先天,成就了天人。


  由於一切都順其自然,水到渠成,所以一直也沒怎麼懷疑過,到了後來與魔無相的交手,也不過是誤會了自己內力使用出了問題,直到今日。


  何天問按摩了一下太陽穴,緩解了些許的壓力,這個難題使著實在是有些難以解決。


  經脈堵塞多年,要重新將其打通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作為最重要的任督則更是如此。


  何天問也有所察覺,自己的任督二脈堵塞有多麼嚴重,想著孩童之時自己一直都是摸著石頭過河,想著一股氣將周身大小所有的經穴脈絡打通便是高枕無憂,卻是沒發現自己的任督二脈在自己沒留意的情況下逐步長成。


  「呼——」


  猛地吐出一口濁氣,何天問頓時跟著疲軟了下來,拼著大修為大毅力,硬是磨掉了大半,剩下的就是些水磨功夫了,不過也不知彼時任督二脈俱通,自己雙眼是否能恢復正常。


  「好了。」


  接過梅百花遞過來滾燙的木碗,聞著那葷素交雜的濃香,精神霎時大振。


  「原湯化原食,這是我用附近採摘下的野果還有肉乾一起熬煮的,再加上這塊饃饃,你試一試。」


  梅百花將一張燙熱的饃饃直接塞入何天問的手裡,兩人肌膚相碰,在獃滯了片刻之後,方才各自縮回了自己的手。


  「我試試。」


  眼睛雖瞎,但何天問吃起東西來卻是一點也不含糊,喝湯,嚼餅,雖然食糧簡陋了些,但在經歷了一連串的戰鬥之後,以他那飢腸轆轆的腸胃,吃起什麼東西都絕不會含糊半分。


  「慢些。」


  梅百花看見何天問狼吞虎咽的過程中無意粘到嘴角上的碎屑,下意識地就去將其輕輕拂拭掉了,使得一旁無意瞄到的胡蘆也是不由得別過了身去。


  「謝謝。」


  氣氛陡然變得尷尬了起來,直至梅百花縮回手,何天問才是斯斯文文地撕著饃饃吃了起來。


  「哥哥。」


  胡蘆不知何時又是側回了身,她看著何天問閉闔的雙眼,又瞄了一眼仍舊一片通紅的天空,她終於按捺不住朝何天問叫喚了一聲。


  「什麼事?」


  「你……我,剛剛一線天,我是不是……」


  聽著胡蘆說著迷糊不清的話,何天問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以示撫慰。


  「別想太多,哥沒跟你說的,你別亂猜,知道嗎?」


  「嗯。」胡蘆點了一下頭,像小貓一樣,可愛極了。


  啪啪啪——


  何天問拍了拍手,洗刷了一下這變味的氣氛。


  「吃飯吃飯,真是的,好好一頓飯幹嘛弄得這麼傷情,趕緊的,你們不吃的話,我可就幫你們全吃了!」


  天空,還是一片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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