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之後風雲
梅百花的臉色驚得煞白,提氣頓足,身子凌空飛去,雙掌跟著連連拍出,視野頓時明朗了起來,巨大的黑暗就在腳跟前,她的嘴唇微微顫動,身子一軟竟是要向前倒去。
就在這深陷黑暗,千鈞一髮之際,梅百花覺得自己落入了強有力的臂膀裡頭,縱然四周涼風襲來,但她只覺得自己周身上下都是暖暖的,鼻子輕輕抽動,熟悉的味道滲入心頭,梅百花精神一振,抬頭所見,映入眼帘的不正是她心中所系之人嗎。
何天問凝視著梅百花,一雙眸子是那麼的熾烈深邃,梅百花只感到一陣迷離恍惚,回過神來,便是高高的騰空而起,迎風搖曳落到台階之上。
捋了捋梅百花的發梢,何天問微撩雙眉,略顯慍色,說道:「你怎麼這麼傻!」
梅百花埋身於何天問懷裡,臉色紅紅的,眼睛里閃著喝醉了似的異樣的光;心在怦怦跳著,玉指扯著何天問的衣裳又是添上了兩分力道。
「我待你如此,你又如何待我?」
何天問一愣,剎那間,所有的思緒都被拋到了腦後,緊緊摟著眼前的人兒,憐愛地說道:「你我雖未結髮,但早已性命相交,你若不棄,我即……不離。」
二人忘情相擁,洞府幽寒,卻也有如坐卧炕上,給人平添了許多旖旎的情思。
如此過了片刻,梅百花才是渾身酥軟依靠在何天問的肩膀上,一縷和煦的陽光透過山壁照射進來,直至這時,她才是發現了何天問身上的變化。
外在如舊,氣勢如虹,一身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眉目間不經意流轉的繁星神芒,怕不是適才突破才收斂不住。
「你成功突破了?眼、五感都恢復了?」
何天問點了一下頭,摸著梅百花的頭髮附耳說道:「對,我突破了,你……可有獎勵給我啊?」
梅百花虛握著拳頭輕輕地拍到何天問的胸口上,臉紅紅的,眼睛亮晶晶的,有股楚楚動人的韻致。
「你讓我平白擔心了這麼久,還好意思找我討要獎勵?」
何天問見狀,又是忍俊不禁,轉念一想便是牽起梅百花的雙手,抿嘴說道:「是哦,我都差點忘了,你不是才把自己獎勵給我了嗎,你看看我,不過才突破,腦子就變得不好使了。」
「哼!油嘴滑舌。」
梅百花不由分說轉身就走,何天問先是愣了一下,但在見著梅百花轉身那一瞬間臉上泛出的那玫瑰色的紅暈,還有那甜滋滋的笑意,他頓時就懂了。
「等等我!」
吱吱渣渣——
沐浴著屬於清晨的清新氣息,聆聽著朝陽初升的萬物之音,天地間彷彿都瀰漫著一種喜意,何天問與梅百花二人面面相覷,想不到,自己二人竟是在這不知不覺地度過了一夜。
「終於捨得出來了,怎麼樣?可有所得?」
循著聲音望去,何天問頃刻便知曉了對方的身份,儘管已晉陞超脫之境,還是恭謙地行了一個弟子禮。
「見過二位閣老,歷得昨夜一番專研,小子已是大有所得。」
仲老、吳老察覺異樣,不禁為之側目,何天問身上的變化實為驚煞旁人,一身超然氣勢,與昨日一比,已是判若兩人,即便說是脫胎換骨也一點也不為過。
「你、你……你,幹了什麼?」
見著二老不停地上下打量著自己,何天問心有所感,頃刻間已是曉得對方所慮,微微一笑,說道:「小子不過是略有所悟罷了,不值一提。不過有一事,小子還得通報一番。」
「別婆婆媽媽的,又事趕緊說!」吳老是急性子,不由分說就風風火火地催促起了何天問。
何天問眉目間流出一絲歉意,頷首說道:「那鐫刻著滌邪之法的石碑……碎了。」
碎了,碎了……
何天問所言有如黃鐘大呂,不斷在二老的腦海中回蕩著,一副瞠然自失的模樣,可見石碑碎裂對他們造成了多大的打擊。
仲老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回過神來第一時間便是喚醒了同樣失神的吳老。
「嘿!趕緊進去瞧瞧,看看那小子說的是不是真的。」
「你怎麼不去?」
「我來問他細節,要不然,我們換一換?」仲老興緻缺缺,似乎對這件事很是無所謂的模樣。
然而在吳老咕咕噥噥地走開之後,仲老臉色大變,他雙目煥發著神光,牢牢盯著何天問,若非何天問涵養修為驚人,怕是早就一個耳刮子扇過去了。
即便如此,何天問還是被仲老看得後背發毛,只好於對方之前先一步發問:「不知仲老有什麼要問的呢?」
仲老嘿嘿一笑,腳下玄妙一步就湊到了何天問的身旁,絲毫沒了昨日沉穩的模樣。
「你小子不瞎了嘛,是不是踏破超脫了?是不是?」
面對仲老的連聲迫問,何天問面不改色,也不說話,只是從容地點了一下頭示意下來。
「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笑了多久,仲老終於歇了下來,只見他一臉漲紅的緊盯著何天問,瞳中的熾熱簡直就要化作烈火。
「小子可以,可以啊!我輩先人遺刻竟是被你盡數明悟,那可是不老石啊,百年如一日的不老石,能毀掉它,是你的本事啊!」
何天問聞言一怔,不老石他是知道的,但未曾有幸親眼目睹過,想不到昨日那塊石碑竟然就是。
關於不老石其實何天問也還算是知之甚詳,坐忘老人在藏書谷中就有過記載,不老石看似與其他石料並無什麼差異,實則蠻力不可碎,滴水不能穿,欲鑿之,唯有籍大感悟、大精神,方能成。且先人成之,後人又悟,則……碎之。
說白了,此石上面所篆刻的字雖然人人能看,能記,但卻是不能悟,尤其是不能悟透,一旦悟透它定有所感,千里之外亦能化作齏粉,是難得的傳承之寶。
原來何天問也是以為那塊石碑是被自己晉陞的餘威所波及,但經仲老一言,何天問便是清楚了來龍去脈,同時也是感到大為頭疼,不老石難得,非大氣運不能遇之。
似乎看出了何天問臉上的難色,仲老哈哈大笑,拍了拍何天問的肩膀,眯著眼睛安慰道:「小子,別想太多,這心法的記載我這小樓里多得是,你毀掉的雖然珍貴,但用得值當啊!能成就一個超脫之境的人仙,這可是太值當了!我會去給你說去的了,放心吧!」
何天問微微一笑,又是行了一個禮。
「那小子就先在此謝過了。」
仲老踱步在院子裡頭,舉目四望著周圍的景色,嘴裡喃喃自語:「我就說嘛!昨夜就覺得這地產生了某種變化,先抑后揚,原來如此。可惜了,沒敢冒險一觀究竟,竟是錯過了你突破的場景,不然記下了也不為一冊難得的手札了。」
何天問感受到仲老的目光,淺淺一笑:「無妨,毀壞石碑小子本就心中有愧,如此不如就讓小子以昨夜感悟作為賠禮,待稍後有空就撰寫下來再給您二老送上。」
「好,好,好!」
連說三個好字,仲老眉開眼笑,瞄了一眼小築思忖了片刻,像是作出了某個決定,也不等吳老出來便是揚起了手,對何天問二人說道:「別等那老小子了,你們兩個先走吧!只要記得,那感悟心得一寫好了就馬上給我送來就得。」
何天問與梅百花兩人面面相看,皆是看到對方眼中的揶揄之意,看來這二老也是童心未泯啊,既然仲老如此說道,何天問也不打算多言,反正與其在這逗留還不如趕緊回去找胡蘆報一下喜訊。
當下兩人心意相通,齊齊並列起來與仲老欠身說道:「既如此,那我等便是告辭了。」
仲老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曉,便是再揮了揮手讓二人離去。
頃刻之後,吳老推門而出,風塵僕僕的他臉色鐵青地在左顧右盼著,似是在找著什麼,然終尋無果,頓時腳下生風衝到了仲老面前。
「那倆人呢?」
仲老怡然自得,絲毫也沒被吳老這紅著眼的樣子所驚到,瞥了一眼,然後淡然說道:「我讓他們先走了。」
聞言,吳老的臉色是變得更加難看了。
「他們真的毀了石碑,你怎麼就放他們走了!」吳老見仲老由始至終都是一副坦然自若地模樣,不禁氣上心頭,連聲喝道:「你怎麼還有心思坐著,趕緊和我追去啊!」
仲老呵呵一笑,且說道:「你又犯傻了。」
吳老聞之頓時腦子一懵,自己這個老夥計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又怎能不知他在想什麼,別看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實則一肚子壞水多著呢。
反應了過來,吳老也不著急了,也跟著坐下來拿起茶壺就往自己嘴裡倒茶。
「呼——」
「說說吧!你又幹了什麼了?」
仲老咂了咂嘴,雙眼瞄向別處,故意做出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不過在吳老的窮追猛打之下,仲老還是迫不住淫威說了一句話。
「拭目而待。」
與此同時,何天問、梅百花二人也是趕回到了閱江樓,誰知胡蘆竟是還卧在被窩裡,瞧她熟睡的模樣,應該是等他們等了一宿了。
二人面面相覷,相互點頭示意,沒有吵醒胡蘆,在輕手輕腳地給胡蘆蓋好被子之後,兩人便是遠離了床邊。
「我去給你們做些早點吧。」
「嗯,正好我也把昨夜的心得感悟摘抄下來。」
兩人心有靈犀,也不用多說什麼就已分頭去做自己手頭上的事,相處之融洽就像是成親多年的老夫老妻了,讓人好生羨慕。
……
何天問突破之事終究沒能隱瞞得過百家眾人,畢竟百家之中精通星象、占卜此些術數之人數不勝數,加上仲老言無不盡地傾訴,孔夫子也是弄清了來龍去脈,大懷恩慰。
隨之而來的,便是春秋堂早早的就擠滿了人,百家之人無一缺席,瞧他們一個個劍拔弩張的樣子,應該都是對昨夜之事有所耳聞。
孔夫子眉眼半闔,慈祥和睦地對在座的眾人都掃了一眼,眾人心中皆是一凜。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經孔夫子一言,春秋堂的眾人也是收斂了起來,氣氛頓時變得緩和了不少。
孔夫子點了點頭,目光所落之處,仲老站了起來,在眾目睽睽之下,仲老在孔夫子的示意之下一五一十地將何天問的話轉述了出來。
從開始知道何天問毀了石碑在座幾近大半人勃然大怒,到後面何天問答應以超脫之境的感悟作為歉禮眾人目光閃爍,滿堂充斥著覬覦之色,孔夫子始終心境坦然、穩如泰山,不發一言,不說一語,僅在高處,既是如此,對在座的眾人亦是造成了莫大的震懾。
待得仲老將一切都詳述而盡之後,首論得陰陽家和道家等等幾個以修行為主的派別按捺不住,紛紛冒出了頭,一場口舌之爭不可避免地萌生了出來。
「夫子,為了防止那小子隨意胡作糊弄我等,還請夫子先行將手札借我一觀,若無問題,定當即日奉還。」
「夫子,石碑乃我道家先輩所成,在下還是覺得此手札又我道家驗明再好不過。」
「不可啊!石碑要數我墨家勞苦功高,實屬又我墨家來驗明啊。」
一時間,在座有求者皆是眾口紛紜,都各施所長,欲要將手札囊括手中。
只有孔夫子由始至終都是老神在在,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終於,在眾人再也找不出絲毫理由且口乾舌燥的情況下,孔夫子適才站了出來。
「手札未至,你等就明目張胆地爭奪了起來,可見你等的心性修為尚且不足啊,老夫也不會說什麼,畢竟你等都是百家統領人物,說出去都失了面子,更何況,如今尚且極有可能大敵當前,一切需以大局為重。」
孔夫子頓了頓,目光從眾人身上一掃而過,深邃而睿智。
「這樣吧,手札先與我此,三個月後,即是大戰將近,此一戰役之後以戰果論贏家,如何?」
聞言,在座眾人面面相覷,須臾之後,便是齊齊地點下了頭。
「遵夫子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