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海上說舊事
孫小六這個回答讓孫悟空既滿意又不滿意，滿意是因為他第一時間想到修學校，把妖族還沒成年的孩子集中起來，但對他說的教妖怪讀書就有點不滿意了。
老子辛辛苦苦搞這麼多事情，你居然就只想到讓他們讀書？
難道就不能教他們修鍊？
俺搞這麼多各族功法來是為了存在這裡當傳家寶么？
齊天大聖當時就有點冒火，順手一巴掌把孫小六扇到台下。
「俺給你機會再說一遍。」
孫小六頓時覺得渾身骨頭都輕了二兩——乾爹終於正常了嘿！
小白也懂，所以只在檯子上嘻嘻地笑，並不下去扶他。
「乾爹您別急啊，俺說錯了么，俺們花果山能戰天鬥地的妖怪多了去了，但是這麼多年了，俺們敢說能跟天庭和魔族拼刀子了么？」
孫悟空一愣，似乎沒料到孫小六居然還有點兒歪理。
「天兵也好，魔兵也好，單個拎出來俺們隨便派個妖校也能打得他們滿地找牙，可成百上千成千上萬的天兵呢，俺們找得出軍隊跟他們硬撼么？」
「就是二十一行軍，俺看也懸。」
孫小六一時只圖過癮，卻忘了二十一行軍乃是孫悟空親手組建，而且他老人家對這支軍隊寄予厚望。
果然，孫悟空聽到這話，臉色通紅，氣得嘎嘎直叫，使勁用爪子撓自個兒腮幫子。
但他不能一巴掌把孫小六扇走了事，因為他知道孫小六說的是真的，他去過北俱蘆洲前線，見到過天兵戰陣與魔軍戰陣對撞。
那種無堅不摧毀天滅地的氣勢，非是有他這樣的膽氣，修為再高也會被震住。
況且，一場戰鬥或者可以靠單個實力，但一場戰役一場戰爭呢？那時候，決定勝負的不止是行伍嚴密視死如歸的士兵戰陣，還有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將帥智慧。
修鍊，培養不出將帥。
但是，花果山可以訓練士兵戰陣，花果山也有運籌帷幄的將軍！
孫悟空一把扔掉手裡的酒盞，大叫一聲：「來呀，傳令孫冰，把俺的三千子弟兵給俺帶回來。」
說實話，孫小六其實並不清楚孫冰在南儋部洲做什麼，他知道的只是九十多年前，孫冰帶著三千個猴族最強的猴子去了南儋部洲，為妖國打下好大一片江山，現在的孫冰是南儋部洲東南沿海霸主墨國的國王。
對，他還知道孫冰每年都會派船往來妖國和墨國，帶走東勝神洲特產，帶回其它兩洲的珍寶和奴隸。
但乾爹當年派孫冰去南儋部洲的真正原因，他跟所有人一樣搞不明白。
他猜他老爹肯定知道，畢竟老爹不止是現任獼猴王，論地位乃是妖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妖怪，他還是花果山妖國的大司兵，所有妖國軍隊調動都得經過他的手。
不過，這等軍國大事，他是一點兒興趣都沒有，當然不會去問老爹孫冰在南儋部洲到底幹什麼。
孫悟空下達了命令，自然有猴子接令而去，但他卻再沒了喝酒的心思，他走下高台，抓起孫小六的手，啥也沒說就一躍而起，帶著孫小六消失在石窟中。
小白驚呼一聲，想要去追，卻突兀地停下身形，小姑娘側著耳朵，似乎在聽什麼，然後嘻嘻一笑，不再理會。
……
孫小六被嚇傻了，他從沒有這麼快飛過，腳下的山川大地河流湖泊跟閃電似的在眼前一晃即逝，呼吸間就已飛越數萬里遼闊的大海，地上風物早已跟東勝神洲不同。
說實話，要不是還能感覺到乾爹的手抓著自己，孫小六恐怕這會兒就被嚇死了。
也虧得他穿著雪龍銀須鎧，要還是以前那樣光著個身子，哪能扛得住筋斗雲飛行時帶來的壓力，早成肉醬了。
孫悟空終於在一片海域上空停下，手腕一翻，就把孫小六扔進海里。
孫小六做好嗆幾口海水的準備，卻發現自己居然能浮在海面上，但驚惶失措畢竟難免，他在海面上張牙舞爪地折騰好久才安頓下來。
「你怕個球！」孫悟空笑罵道：「你穿著雪龍銀須鎧，那是龍皮，水能耐你何。」
孫小六頓時滿臉通紅。
孫悟空降下雲頭，盤膝坐在孫小六身邊。孫小六也學他一樣，小心翼翼地盤膝坐下。
「俺覺得不爽利的時候，常來這裡坐坐」孫悟空看著海天一線處，深深地吸了口氣，「俺目力所及，能看數百里遠近，可這裡，你看，幾千幾萬里都沒一個活物，多安靜。」
「那個水簾洞……就那個山上。」孫小六一時間不知道怎麼稱呼那個不是水簾洞的水簾洞，說話有些結巴，「那裡不一樣也安靜么？」
「那裡耳朵倒是安靜，眼裡卻儘是些俗物。」孫悟空道：「那座山叫靜山，俺起的名兒。」
孫小六嘔心瀝血也想不明白那麼好的地方，哪裡來的俗物，所以這話一時真沒法往下接。
過了好半晌，他才道：「乾爹，這是哪兒？」
「無憂海。」孫悟空淡淡地道。
孫小六猴軀一顫。
「南儋部洲最最最最……神秘的無憂海！」也不知他是在強調神秘二字還是嚇的，說話都說不囫圇。
「就是最最最最最……神秘的無憂海。」孫悟空沒好聲氣地學著孫小六道：「你好歹是老子的乾兒子，能不能有點膽氣。」
孫小六從不忌諱承認自己膽兒小，他嘿嘿一笑，腆著臉道：「乾爹您幹嘛帶俺來這兒啊？」
孫悟空道：「當年俺在這兒找到些東西，這些東西對俺很重要，可俺還沒全部找到。」
「剩下的在天庭？」孫小六順口就說了出來。
孫悟空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俺知道那個天庭史官回答了你三個問題，你問的就是這個？」
「他，嘿嘿。」孫小六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這也算是窺探乾爹的秘密了，「俺問他您為啥要成仙，他只是說天庭有您要的東西，沒告訴俺是啥。」
「是，那東西對俺極重要，天庭史官實則獨立於天庭之外，父子相傳，他們掌握的秘密超過天庭所有人，僅次於三清，所以俺才把他抓來問問。」孫悟空倒不再隱瞞，直言相告。
這一問就問了兩百年——孫小六想不明白。
「是他自己不肯走。」孫悟空竟似能聽到孫小六的心聲，道：「他說他能感覺到三界將有大事發生，且由花果山而起，他說他要留在這裡見證這段歷史，這傢伙就是個瘋子。」
孫小六深以為然，反正從見到那傢伙第一眼起，他就沒覺得這人正常過。
「你大伯就是在這裡被人暗算的。」孫悟空突然指著前面那片海域道。
孫小六一驚，心道傳說果然是真的。
「俺都跟他說了，無憂海雖然還有俺要的東西，可俺都沒法拿到，他就不要去了，可他就是不聽。」孫悟空說到這裡的時候，表情明顯有些黯然。
「俺與六個兄弟八拜為交，可真正拿俺當兄弟待的，就只有你大伯。」
老獼猴王孫嘯，為了幫他的結拜兄弟孫悟空拿到他想要的東西，孤身一人闖無憂海，自此再無音訊，七天後，孫悟空收到一根破開虛空而來的猴毛，那上面記錄的信息顯示，老獼猴王被人暗算，死在無憂海。
孫悟空用最快速度趕到無憂海，卻只找到獼猴王的屍體。
「您知道是誰暗算了大伯么？」
孫悟空嘿嘿一聲冷笑：「俺當然知道。」
「那您……」孫小六欲言又止。
「急什麼，俺們慢慢來，豈可便宜了他。」孫悟空咬著牙尖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