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無枝杞
花果山有一種樹，生長在大山裡，於無人處開花結果。
這樹甚是奇怪，沒有樹葉沒有樹枝，只有獨獨一根樹榦頂天立地，每當春至，則於樹榦上長出花來，花期極短，半月後即花落結實。
這果實起初僅指尖大小，卻紅得鮮艷，更奇怪的是，無論何處結果，均是兩兩成雙，相依相偎。
等到成熟，果子長到拳頭大小，依舊是兩兩成雙，哪怕被人摘下，也不分離。
所以妖界稱這樹為相思樹，稱這果為鴛鴦果，後來不知怎麼地，就流行起妖怪成親，洞房裡必須要吃鴛鴦果的風俗來。
其實這樹乃是杞樹的一種，因沒有枝葉，所以叫無枝杞，只是長久以來都被叫做相思樹，它原來的名字反倒沒多少人知道了。
「知道無枝杞為什麼會沒有枝葉么？」孫二二輕撫無枝杞的樹榦，回頭問身後一眾姐妹。
獼猴家族多年的傳統，長輩生日那天，家中所有女子都要赤足到野外去尋野果鮮花敬獻給壽星——今日乃是孫湖一千五百零七歲的生日，所以獼猴家族的女子統統來到桃兒山下的深谷里。
摘野花野果倒是其次，姐妹們郊遊散心才是主題。
孫二二境界最高，智慧最深，她的問題自然沒人會搶著答，免得被她笑話，所以一眾姐妹並不說話，都笑吟吟地看著她。
「因為它別無二心，自然不會節外生枝。」孫二二笑道。
「樹還有心？」孫三三嚷道：「二姐在人界待得太久，說話都酸得很。」
她剛說完，就被孫一一輕輕揪住臉蛋，笑道：「你二姐都敢編排了！」
眾姐妹頓時鬨笑，孫三三卻老實得跟只鵪鶉一樣。
孫四四上前，從樹上摘下兩枚鴛鴦果，輕輕咬了一口，笑道：「正好正好，這果子熟透了。」
於是大家一起上前，紛紛去摘鴛鴦果，有那在高處夠不著的，也御風盤旋而上，摘於籃中。
孫一一來到孫二二身旁，看了看已經飛到樹梢的孫三三，道：「我前日見到南儋部洲傳來的文書，上面說二妹在南儋部洲和西牛賀州遊歷時，用的名字就是無枝杞，可有什麼說道？」
孫二二看著這位跟自己一樣都沒成婚的大姐，微微一笑，道：「因為一心。」
「原來姐姐是有了心上人。」孫五五因為有著身孕，不能去摘果攀花，只好站在樹下等吃現成，卻聽到兩位姐姐對話，她是過來人，自然明白孫二二心思。
孫一一也明白過來，二妹這個羞紅臉的表情，不正是思春的模樣么，於是笑道：「原來如此，二妹修為這麼高，眼界自然不一般，想必心上人也是位蓋世英雄。」
孫二二眼神有些迷離，似乎在追憶什麼，她喃喃地道：「是，他真是一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誰是大英雄誰是大英雄？」孫三三正好從樹梢飄下，只聽到一半，急吼吼地問道。
哪裡敢讓這個大嘴巴知道她們的話題，孫一一給了她個白眼，道：「俺們在說你二姐，真真地在南儋部洲和西牛賀洲幹了幾件了不得的大事，是個大英雄。」
「差矣差矣！」誰知孫三三居然搖頭晃腦地拽起文來，她學著孫一一的口氣道：「俺等皆是母猴子，母者雌也，哪來的雄。」
她這一番話頓時遭來孫一一孫二二左右夾擊，把一張俏麗的臉蛋揪得通紅，樹上摘果子的孫四四也落井下石地扔下一對兒鴛鴦果來砸她頭上。
孫五五則在一旁笑岔了氣。
五女笑鬧半天，這才收拾形容，孫五五道：「說起英雄，好久都沒看見俺們家的小英雄了。」
眾人自然都知道她說的誰。
「小六委實用功，自萬壽山回來，這十來天里日日都修鍊不輟。」孫二二有些欣慰，又有點擔心。
孫小六其實用不著別人擔心，因為他的修鍊簡直可以用一帆風順來形容。
第二個晚上，他就用丹田裡的元氣，打通了近一半的腎脈穴竅。
接下來的十幾天里，他打通了四條經脈，分別是肝經，心經，脾經，肺經，如今，孫小六也終於能夠體會元氣在五臟之間流動的感覺了。
唯一讓他擔心的是，按理說經脈打通以後，丹田裡的天地元氣應該充塞穴竅並化為五行之氣才對，但讓他搞不明白的是，現在他的穴竅里，全是綠色的光芒。
——每打通一個穴竅，天地元氣還沒來得及反應，胸口那團綠光就沖了進去，霸佔了本該屬於天地元氣的穴竅。而那些姍姍來遲的元氣，只要一挨著綠光，就被吞噬得丁點不剩。
最糟心的就是這吞噬，穴竅里的綠光每次吞噬過後就會壯大，每次壯大都會撐得穴竅像要炸裂，所以每次孫小六都痛得死去活來，直到穴竅完全適應以後這種痛感才會消失。
所以說一帆風順也不完全正確，孫小六是一路痛過來的，搞得現在他都有點害怕通穴竅了。
好在小白這個大聖境在側，她沒有察覺出什麼異常，那孫小六就很篤定，不會出什麼亂子。
後來他也想明白了，痛就痛唄，總比繼續做個廢物好。
是故這十來天里，他沒有一天停下《太陰玄經》修鍊。
而今晚，他就要開始打通玄經上所說的最重要的兩條經脈，任脈和督脈。
玄經上說，任督二脈如果打通，那剩下的經脈就會極容易，只是如果五髒的經脈不通，五行之氣沒有按照生克的原理運行起來，強行打通任督二脈會導致五行混亂，甚至逆行，到時候身體化作一團血肉，甚至魂魄都不能保全。
所以哪怕孫小六再急於求成，也不敢先練任督。
任脈屬陰，乃陰脈之海，月華之下，自然從任脈開始。
任脈主血，所以任脈打通，也是日後進階賢者重鑄肉身的前提。
孫小六盤膝入定，五心朝天，吐氣如龍。
引氣入體，孫小六突然有些異樣的感覺，此刻他已經能坐照自觀，所以他以心觀丹田，發現這裡不知什麼時候居然已經綠意盎然。
再看胸口，那團綠色光芒已然不見。
「我來。」丹田那團綠光說道。
孫小六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見綠光以極快地速度伸出一絲綠芒，直直地順著肚臍往上，曲骨、中極、關元、石門、氣海……
一路勢如破竹！
五臟之中，五道綠色氣龍首位相銜，盤旋不止。
一陣劇烈的疼痛傳來，孫小六幾欲昏厥。
俺操——他咬著牙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