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禮物
這世上有沒有修鍊進境比孫小六還快的妖怪呢？
答案誰都不知道，起碼孫二二不知道。
因為除了孫小六，她所知道修鍊進境最快的妖怪就是爺爺——齊天大聖孫悟空。
據說孫悟空在離開東勝神洲前去西牛賀洲學藝之前便已經是妖王境，離開東勝神洲之後，他在十七年時間裡從妖王進階到齊天大聖，這個速度，怕是古往今來第一妖了。
以前孫二二並不明白這個進境到底有多快，她只是覺得很快，但自己晉位齊天大聖之後，她對這個快有了很清晰的認識。
這個速度，怕是依然不如小六。
但又有什麼關係呢，在爺爺以前，誰也沒有爺爺那般進境，爺爺不也是第一個比所有妖怪都快的妖么。
這或者是小六的福，也或者是小六的禍，但無論福禍，終究都是小六的造化，自己哪怕是齊天大聖，也不可能改變造化，還不如讓放手讓小六去體悟去砥礪——這就是孫二二第二天一早便坦然離開的原因。
孫小六睡醒的時候，孫二二早已不見，他尋思二姐乃是齊天大聖，天地間的自在客，哪能整天像個奶媽似的照看自己呢，於是也不糾結。
行軍途中，自然無需孫小六行駛自己的統領責權按時點卯，他只是與鳳丁亥碰頭商量好今日行程便拔營上路。
此去目的地乃是逐日城，距離花果山城近三千里，距離他們眼下所在的位置一千九百多里，再辛苦兩天就該到啦。
經過一百多年不間斷地修建，目前妖國的官道還算平整堅實，也很寬敞，橫著走一二十匹龍馬都富裕，所以兩千多妖怪行軍速度並不算慢。
只是出發后一個時辰，官道進入山陵，便有些蜿蜒，速度自然就慢下來。
孫小六騎著貔貅晃晃悠悠走在隊伍最前面，倒也並不著急，只顧一路欣賞湖光山色，悠哉樂哉。
正大呼過癮之時，前方十丈處颳起一道微風，無數刺眼白光陡然生出，孫小六心下大驚，一躍而起，向後疾退。
「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貔貅嗤笑道。
「抱歉抱歉！」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白光中傳出，「好久沒施法啦，有點控制不住。」
孫小六頓時惱羞成怒，沖那白光大罵：「俺把你個饢糠貨，你這是要把你小六爺爺嚇死么！」
白光散盡，天庭史官射陽山人滿臉尷尬地站在大道中央。
「沒覺著你膽兒這麼小啊！」他嘴裡嘟嘟囔囔。
孫小六整理形容，又跳回貔貅背上。
「你不是走了么，怎麼跑這來了？」他問道。
射陽山人清清嗓子，神色逐漸恢復正常，「我說過不回射陽山的嘛，那個地方在三十三天的玉隆騰勝天，低頭抬頭全是一個個仙風道骨的傢伙，我這個樣子相形見絀啊，索性就待在下界啦」
「那你今天是怎麼個意思？」
孫小六命侍衛找來一匹龍馬給這位四象境天仙，待他上馬之後，兩人按轡並肩而行。
「我想寫話本。」天仙鄭重地道。
「然後呢？」孫小六還是不懂他幹嘛來找自己。
「找素材啊。」射陽山人滿臉的理所當然，「現如今你們妖國跟天庭鬧這麼大，這可是開天闢地以來頭一遭，這麼好的素材我豈能錯過。」
孫小六想了半天，幽幽地道：「俺咋覺得你是為了俺的酒？」
……
孫小六自然不會缺酒，像百草仙釀這種美酒照樣不缺，他只是沒菜。
行軍路上，自然只能吃行軍灶，孫小六雖然不著四六，但關鍵時候拎得清——軍士吃什麼，他自然就得吃什麼。
這幫少爺兵有的是錢，在花果山城的時候從不缺好吃好喝，但這會兒畢竟出征在外，鳳丁亥治軍又極有方略，這些少爺兵在他手下絕對令行禁止，一路上不缺酒肆飯莊，卻沒人敢往那瞧上一眼。
部屬都這樣了，他這個主將還能咋地。
大軍埋鍋造飯的當口，孫小六飛上路邊一塊山岩，眼望遠近高低，溝豁縱橫，這些日子以來對修鍊問題的擔憂漸漸放下，心裡少有的平靜。
此時所在乃是西域三宮二十八城之一的龍宮轄區，就像昨日經過的兩座城池一樣，孫小六並不打算入龍宮治地畫地城，這不全是因為他不習慣各城主對他的阿諛逢迎，也不全是因為他討厭那些繁文縟節。
當然事實上他昨日連過兩城而不入的確是因為這個，但不入畫地城，卻是因為此城城主乃是乾爹的結拜兄弟之一，獅駝王。
這多尷尬呀，老獅駝王要給自己行禮，完后自己又要給他行禮，這叫什麼事兒。
所以孫小六拿定主意要走小道繞城而過。
不只是獅駝王這樣，明日過禺狨王領地，那牛宮治地夔城，他也照樣不入。
因為禺狨王更尷尬，他老人家被乾爹一棍子打躺下九十年，雖說後來乾爹道了歉還送他不少天材地寶蟠桃仙丹，兩人和好如初，但若是禺狨王言談之中說起這段歷史，他該咋應對？咋說都不對，還不如不去。
想著這些，孫小六竟苦笑出聲。
「你這是愁媳婦兒呢？」射陽山人飄然而上，落在孫小六身旁，「你都還沒成年呢吧，想這些做啥？」
「一邊兒去。」孫小六沒好聲氣。
射陽也不氣惱，嬉笑著坐在孫小六身旁，從廣袖裡掏出根碳烤雞腿，不動聲色地遞給孫小六。
撲鼻香氣引得孫小六口水直流，他卻硬生生咽進肚裡。
「哪來的？」他問。
「營里一個甲等侍衛。」
孫小六一聽甲等侍衛這四個字心裡就不爽，因為那個叫東方的小屁孩的緣故，他現在是討厭上了所有甲等侍衛。
侍衛營分甲乙丙丁四等，甲等侍衛那起碼得是妖王境往上了，這說明這小子修為還不錯，孫小六帶著法寶，早就看過他的本體，他是鯉魚成精，繼而修鍊成妖。
鯉魚這種精怪在壽命上沒什麼優勢，他修成人形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那說明便是按妖的年齡算，他也最多不過一百來歲，這個年紀修成妖王其實算很有天賦的。
但那又如何，孫小六還是不喜歡那小子。
所以他果斷地拒絕了那個雞腿。
「不吃後悔啊我跟你說，這附近方圓五百里都沒飯莊酒肆，你先把酒拿出來。」射陽說著就來翻孫小六乾坤袋。
孫小六一貫很著緊自己那點家當，乾坤袋沒他的氣息和法訣根本打不開，當然不會讓他得逞。
「小氣！」射陽翻了半天卻打不開，萬分沮喪，當下背過身去不再說話。
孫小六見他千多歲年紀卻跟個小孩樣使性子，哭笑不得，從乾坤袋裡又掏出一個乾坤袋來扔到他懷裡，卻是昨晚就準備好的東西。
「這是什麼？」射陽雖在問話，手卻早已伸進乾坤袋裡，從裡面掏出一本書來。
「送你的。」孫小六伸個懶腰，雙手枕在腦後，斜躺在山岩上，道：「俺們認識五十多年了，不管你咋看俺，俺拿你當朋友，你剛出來，啥都沒有，這些東西算是俺給你的賀禮咯，恭賀你脫得樊籠一身輕鬆。」
「喲！」射陽一見書名頓時一驚，道：「穀神闕，這可是好東西！」
「這玩意兒對敵不行，保命還是不錯的。」孫小六心想你得謝謝俺記性好，一晚上就能把整本書背下來，要不然哪有你的份。
「喲！」射陽又是一驚，道：「赤銅軟甲，這可是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