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3 情竇初開
蘇黎青的心跳莫名地快了起來，他忽然很想看看這女孩兒的正臉，又有些擔心這只是個背影殺，心頭很是躊躇、忐忑。
這樣的感覺從不曾有過，連他自己也奇怪，弄不明白是怎麼了。
其實他不過是害怕眼前這個女孩的容顏，配不上那絕美的背影罷了，只不過因為年紀尚小，無法辨析內心真實的感覺。
摘下鬼臉面具，正欲開口，眼前的女孩忽然挺直了身體，放下手中的毛筆，緩緩轉過來身來。
彷彿萬道霞光，一下子涌到了眼前，蘇黎青簡直有些睜不開眼睛。
女孩在這一片絢麗之中，明亮柔軟，神采奕奕，如同仙女一般，看似觸手可及，實則高不可攀。
蘇黎青的心被緊緊攫住，有點疼，卻又十分舒服，生命似乎掙脫了某種束縛，又像是找到某種歸屬。
他想笑又想哭。
蘇黎青忘了身在何處，只覺世界溫暖如春，充滿生機，充滿希望。
他的耳朵嗡嗡地響，腿也在發軟，真想就這麼癱倒在地，融入時光之中，讓這一刻，永遠存留。
一個清越曼妙氣定神閑的聲音響起：「你有什麼事兒嗎？」
蘇黎青欣喜地發現，女孩子在和他說話。
「哦，我，這個……」
一向油嘴滑舌能說會道的蘇黎青語無倫次，不知所云。
他被自己的狼狽樣子嚇到了，暗暗掐了掐大腿，努力振作起來，清了下嗓子，哈哈笑了兩聲，「這裡是媚奴館的地盤，我想到哪裡就到哪裡，還用得著有什麼事情嘛！」
話一出口，又有些忐忑，怕惹惱了眼前的女孩，忙偷眼瞧了一下。
甩出去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了，竟然收不回來，心神恍惚之中，不由得放低了姿態，補上一句：「我是來找小玲子玩的。」
月華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個衣飾華麗，五官俊美，又自帶痞氣的男孩子，根本沒理會他虛張聲勢的言辭，只淡淡說道：「小玲子剛剛出去了，你可以坐下來等。」
說罷，自顧自轉回身，提起筆來繼續寫字。
蘇黎青從沒受過這樣的冷落，有些沒趣地苦著臉，想調頭就走，心內又十分不舍，只好厚著臉皮，蹭到案几旁邊，想看看月華到底在寫什麼。
一眼掃過去，當即被眼前這方圓兼備、鐵畫銀鉤、變幻靈動的字體，驚得呆住了。
這哪裡是字啊，分明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每個字都在呼吸。
蘇黎青難以置信地看著旁若無人，懸腕運筆的月華公主，親眼見證飄逸秀美的文字一個個在宣紙上綻放出來，心生艷羨。
暗自感嘆：「原來把字寫好，是一件如此令人神往的雅事！」
正琢磨著如何開口向眼前的女孩討教，蘇媚兒的罵聲從院門口傳來：「混帳小子，趕緊給老娘滾出來，這香雪園也是你撒野的地方嗎？」
乍然響起的聲音嚇了月華公主一跳，她的手不由一抖，毛筆上剛剛蘸滿的墨汁不小心滴落到宣紙上，一點點洇開，污了剛剛寫好的文字。
她放下筆，抬頭向窗外看去。
蘇黎青的臉一下子變得發燙，有些難為情地咧了咧嘴，趕緊從屋子裡往外跑。
正在外間打盹的玉珍聞聲驚跳起來，一下子與蘇黎青撞個滿懷。
見蘇黎青跑得像個兔子似的，便取笑道：「跑這麼快做什麼？難不成還能逃得了蘇媽媽的一頓暴打。」
蘇黎青扔下一句：「好姐姐，嘴下留情吧，我回頭再來給你賠不是。」
說話間已竄到院子里，一把攔住蘇媚兒，連拉帶拽弄出香雪園，直接從角門進到媚奴館。
蘇媚兒有些不解，頻頻回頭張望，「臭小子，今兒怎麼了，跑得慌裡慌張的，這世上難道還有你怕的人不成嗎？」
蘇黎青罕見地沒有回嘴，只顧拉著她，悶著頭一路疾走。
蘇媚兒略一思索，恍然笑道：「不會是見了那個仙女兒似的美人了，怕在她面前丟臉，才跑得這麼快吧。」
說著，哈哈地笑出了聲。
「連你這個無法無天的渾小子，在她面前都會羞澀收斂，這小妮子，還真是人見人愛，老少通殺。我媚奴館果然是塊寶地，總能挖掘到搖錢樹！」
蘇黎青見蘇媚兒得意忘形，就想藉機開溜，「娘，你走了這半天一定也是累了，趕緊到屋裡歇歇吧。媚奴館上上下下都是你一個人操心，等一會兒，還有得忙呢。」
蘇媚兒聽了這話，心頭一酸，眼淚險些落下來，「到底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啊，懂得娘的難處，知道心疼娘了，我的兒子真是長大了。」
說著，伸手撫了撫蘇黎青的肩頭，心裡頗感安慰。
蘇黎青趕緊說道：「娘，你就安心歇著吧，我也不打擾了，這就回靈犀園。
說完，作勢欲走。
「站住！」蘇媚兒大喝一聲，隨即揪住了蘇黎青的耳朵，「你小子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拉幾個糞蛋，在老娘面前耍滑，你還得再修鍊個幾十年才行！」
「啊啊啊，」蘇黎青大張著嘴，不顧形象地叫了起來。
蘇媚兒不理會他，手上越發用起力來。
蘇黎青忙討饒：「娘，我知道錯了，你就饒了我吧。」
蘇媚兒不肯撒手，直接把蘇黎青拉進了屋子。
蘇黎青嘟嘟囔囔抱怨：「娘，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啊，居然下得了這狠手。」
說罷，側過頭來，不滿地看著蘇媚兒，卻驚訝地發現，蘇媚兒已是淚流滿臉。
見慣了蘇媚兒高聲叫罵撒潑哭嚎，這默默流淚的情景反倒讓蘇黎青驚心，不知道為什麼他的鼻子也有些發酸，險些跟著娘一起落下淚來。
蘇媚兒見這招湊效，便鬆開了蘇黎青，表情越發哀戚地流起淚來。
蘇黎青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輕輕地搖了搖蘇媚兒的胳膊，：「娘，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
蘇媚兒輕輕搖了搖頭，哽咽道：「黎青，娘活的窩囊啊，眼見半輩子過去了，依舊匍匐在地上，任人踐踏。雖說衣食不愁，可是活得毫無尊嚴！你是男人啊，你不能一輩子呆在媚奴館這種地方。你得長能耐，你得有出息，做一個尊貴體面的人，才不枉娘受的這些個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