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幫助媚娘（五）

  月色平緩，淡黃色金光斜斜披在媚娘紅衣上，點點紅光跳動，好看的宮衣漸漸褪成了暗灰色。


  老乞丐嘴中依舊絮絮叨叨著：「媚娘——媚娘——」，聲音如泣如訴。


  整個南苑靜悄悄地，唯有那個人伏在地上，雙膝跪地，雙手像握著最後的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扣緊那抹衣角。


  「哈哈！哈哈！」一道刺耳的尖厲難聽的蒼老聲音突然打破了這份怪異的寧靜。「老夫來得可真不是時候啊！」


  一陣黑風突至，天地一片昏暗，有一個聲音夾雜在紛紛迷霧中，「媚娘，你可讓老夫好找啊！」


  墨染的長衫下，一道偉岸身影手握一把雪白紙傘出現在漸清的夜色中。


  只是那老者的容顏有些許熟悉，紫彤默不作聲，低頭思索著，是在哪兒呢？斷骨的紙傘，一抹雲煙裊裊。


  似仙似妖的氣息，空中忽隱忽現。


  莫非……


  紫彤猛地一愣，對了！她曾在找趙生時，遇到的那個老乞丐，她還給了他一個簪子！雖然此時面前這人氣場和感覺都與那個老乞丐不一樣，但那張笑臉她卻是怎麼也忘不了的，當時也是因為那個微笑她一時手足無措，到處翻找，想要給他些許錢財。


  媚娘不知多會青絲染雪，容顏凋落，目光透過紙傘。聲音喑啞：「是你！」


  老者身後繁星點點落淚，紅色彼岸花漫卷周身，任妖魁魔魂無處可逃。


  「哈哈——哈哈——」媚娘笑中帶淚，纖白的手指伏在了趙生那雙硌人的枯手，似笑似泣著將那雙手一根一根剝離她的衣角。「為誰生死輕言一念間？朝花夕隕清殤拂顏亂。碧痕殘脂淚染一闋故夢難斷。流雲千載盡付一笑何年？」


  媚娘大笑著，手舞足蹈地吟唱著，紅色眼淚染紅了腳下黯色的青石路。楚楚灰衣沒過血跡，雙眼模糊，依稀看到那個一身黃衣翩如佳公子的趙生站在井邊對她訴衷腸，表愛意。卻在下一刻，將一杯融了符紙的酒遞到了她的唇邊。


  空氣中淡淡的血氣冷香，就似那時她從他遞過酒杯的衣袖間聞到的香味一樣，冷冰冰，苦澀澀，無法大聲哭泣，只能像個傻瓜似的大聲笑，瘋狂笑，開心笑，笑她天真，笑她白痴，笑她一個千年狐妖，竟中了一個凡人的計。


  狐皮被剝，狐肉被食，整個肉身被毀盡。害她只能像個孤魂野鬼一般，被困於這三皇子府數百年之久。


  而現在，那個情哥哥像個怪物一樣，出現在她身邊，說，他後悔了，不想讓她離開！不想——讓她離開？哈，哈！執念已消，豈有不離開之理！


  「趙公子，曾經我多麼想與你一起飛越天荒地老的距離，多麼想與你一起體會人間歡笑和淚滴，但——」她深深嘆了口氣，「一切都已晚了！你——好自為之吧！」


  繁花突起，溫柔將媚娘包裹，殘月下，那道身影顯得越發孤獨起來。苦澀的淚水似落雨緊叩人心。院牆上的枯草沙沙吟唱，一瞬間，紅光大作。


  彼岸花化作大火，著了起來。


  趙生痛苦地伏在地上嘶喊著，大叫著，呻吟著。


  似瘋似癲，似迷似痴：「等我——媚娘——來世——我必不會負你！」


  誰也沒看清趙生是從哪裡拿出一把寶劍的，此劍通體雪白，閃閃發光，如此閃亮，竟從未被發現。


  風又翻了幾片紅花，火勢越發大了起來，但媚娘只是表情扭曲地一動不動盯著趙生一字一字說：「沒有來生，從來就沒有來生了！哈！」


  一旁從頭看到尾的紫彤，內心有些難過，她突然不再覺得媚娘恐怖了，反而有些同情起來媚娘來了。但是如果她猜得沒錯的話，此時撐傘淡定圍觀的老者，就是主人那總是神出鬼沒的閻王爹爹！


  他老人家收個鬼魂，她也只能一邊干看著。不過為什麼主人不幫媚娘，她倒是有些好奇了！

  「嘔！」


  原本以為那趙生用劍是要自殺，但事情突然便起了變化。本連路都走不了的殘破身子，竟站了起來！還很靈活的向閻王撲去！


  以卵擊石，卻並未救了媚娘，相反由於他那耗盡精力的全力一撲，事得其反，竟大吐特吐起來。黑血瞬間便積成了一個小水灘，但他卻沒有停地一個勁地乾嘔著，即使已沒什麼血可吐。


  原本還有些人形的軀體，竟成一具骷髏。全身只有眼珠子還是那雙老眼，雖沒什麼光茫，卻仍有些許深情能尋到。


  「趙生，你可認罪！」森冷如地府勾魂使者的威嚴聲音響徹南苑，閻王容顏漸漸恢複本成紫彤所熟悉的英俊模樣，卻並沒有猜中了結果那麼開心。此時媚娘就要灰飛煙滅了，雖然她對她沒有太多好感，但是一想到她就要徹底消失了，她心裡始終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撓，又痛又癢，說不上來的壓迫感。


  趙生咯吱咯吱扭動著他的脖子，那雙眼珠子如血般瞪著閻王：「我有什麼罪！」


  「在地府你是怎麼打樣本王的！」


  閻王森冷地眼神刀子似的，研磨著趙生森森白骨，聲音比之前還要再低上幾分。而飄浮在身旁的紅色彼岸花突然化作利器射向趙生身側。


  嗖！嗖！

  幾下，生生將趙生困在了一個小紅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