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丹心作灰 孰為骨梁
「這怎麼可能?當年孫堅將軍身亡,少主孫權又在劉表那裡做人質,全是靠尚香女扮男裝,化名孫策,重聚了孫堅的殘餘舊部,又接回孫權,幾年全靠她東征西討,才打下來江東這片地,重新振興了家業。她做了這麼多事,那些老臣不可能坐視不管的。」
「但現在朝堂上不光只有那些老臣。」周瑜平靜的陳述著一個事實,「孫尚香這幾年大多數時間一直在外,內部的事基本上都交於孫權在處理,他在明在暗的任用了許多人,漸漸地,許多老臣已經說不上話了。」
周瑜抬頭看了一眼陸議,接著說道:「況且,孫策已經死了。」
陸議「騰」的一下站了起來,質問道:「你剛才不是還在說你把尚香救了下來,她現在還活著?怎麼又說她死了,周瑜你把話說清楚。」
周瑜依舊十分平靜,只會擺了擺手示意陸議坐下,淡道:「我說的很清楚了,孫尚香活著,孫策卻死了,至少在天下大多數人的心目中那個虎踞江東的小霸王孫策是死了,因為沒人能證明孫策還活著,包括孫尚香。」
陸議彷彿明白了什麼,直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慢慢地爬向後背。
「就因為孫尚香是女人嗎?」
「不止,還因為孫尚香是一個握有權力又極富戰鬥力的女人。想想看,對於那些保持著重男輕女想法的人來說,讓這樣一個女人在自己上面,讓自己對其俯首稱臣,那心裡必然是又恨又怕,而這些人又是占天下人的大多數。」
「難道尚香的能力還不夠讓他們折服嗎?」
「尚香確實很有能力,甚至比大多數男人更有能力,但在那些人不僅不會對其折服,而且對他們來說她尚香的能力越大其實就越危險。」
「這.……」陸議一時語塞,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說說你在許都那邊的經歷吧。」周瑜拍了拍他的肩膀,陸議這才回過神來。
「尚香有奇襲許都的想法,所以就派我去參加那個討曹密會,結果一無所獲,目前來說只有那個劉皇叔有願意出力的意向,但我不敢確定,所以我打算回來勸尚香放棄這個計劃,專心於江東,對外只需要放出風聲就可以了。」
「但我後來被郭嘉抓了,從他口裡得知江東這邊有姦細給他通風報信,透露了我的行蹤,之後便得知了奇襲的兩千大軍全軍覆沒的消息,還有我的.……」說到這,陸議不禁有些哽咽,但還是忍住了,「我的族人盡數被殺的消息,我至今想不明白,我這裡沒有回來,尚香為什麼還要執意發動奇襲。」
「因為,勸說她發動奇襲的人就是她的弟弟孫權,我聽聞是他收到了你的密信,說你在信上寫著『與會大順,奇襲有利,裡應外合,許都可圖』。現在想來尚香這個對自己的親人太好了,以至於沒有發覺她的好弟弟孫權就是那個出面她的人。」
「這怎麼會,尚香不是一直都很關心他嗎,他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
「他能,我不知道他在荊州做人質的時候經歷了什麼,但他回來之後,我就隱隱的發現他的變化,他開始變得十分渴求權力,並且希望將權力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根據你帶回了的情報來看就算他不是姦細,那估計也是他手底下的人,或許在他看來,尚香只是他在追求權力道路上的阻礙罷了。」
這一連串的打擊下,陸議反而不說話了,他默默的看著周瑜,看了有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句話,「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我會帶兵回建康,讓尚香去參加孫策的葬禮,藉此表明不會奪權的立場,一方面讓朝中的人心安,一方面震懾他們,告訴他們我的底線在哪。這樣才能徹底保下尚香的性命,還能讓她與母親相見,但我想她可能下半輩子都會被軟禁在深宮中,但我這已經儘力了。」
「這算什麼,她為孫家拼搏了一生,卻換來這樣一個下場,這算什麼。」陸議的憤怒已經被點燃了,但是他還是保持著理智,並沒有吼出聲來,而是咬牙切齒的說道。「那我又算是什麼,為了孫家,我竟然賠上一族之人的性命。」
說到這裡,陸議終於忍不住了,趴在地上痛哭起來。
周瑜明白陸議這段時間一直在壓抑著自己的情感,現在能釋放也好,但看著他這副痛哭流涕的模樣,也於心不忍,將他扶了起來,「陸家還有人,在事發之前,我將你的侄子陸績送去了鹿門,他還活著,你也還活著,只要你們還在,那陸家就還有希望。」
「那你需要我做些什麼?」陸議抹掉了眼淚,向周瑜問道。
「離開江東,馬上。」
「這又是為什麼?我歷經千辛萬苦才從許都逃回江東,你現在又要我走,告訴我為什麼?」
「現在你在江東很危險,隨時都會有性命之憂……」
「我不怕。」陸議搶著回答。
「但是我怕,現在我必須全力保住尚香,已經沒有餘力去保住你了,我不久前差點就失去了你們兩個,不管是為了大局,還是出於私心,我都不能再讓你們出事,你聽明白了嗎!」原本沉著的周瑜也不再平靜,他此刻雙手緊緊地抓在陸議的肩上,從他的聲音里可以聽出他這些天一直暗藏在心底的焦慮和擔憂。
望著周瑜的眼神,陸議明白自己只有答應他,緩緩地點頭說道:「好吧,我妥協,我會待在荊州,等著你給我發來可以回江東的消息。」過了一會兒,又問道:「我能見尚香一面嗎?」
「不能。」周瑜斬釘截鐵的回答道,「她在會建康之前,誰也不能見,這是為了保護她。」
陸議聽后嘆了口氣,他大致上明白周瑜的處境,也知道他的難處,自己也不再強求,站起來向外走去。
「我已經讓人幫準備好離開時你需要的東西,包括一張弓和十幾支箭,裡面還有一套衣服,離開之後趕緊換上,別被人發現了。」
「嗯,知道了。」
正當陸議一隻腳伸到營帳外的時候,背後之人突然問道:「告訴我,蘇邑這個名字是怎麼回事。」
「我在路上碰到一個禮字部的,二話不說就要殺我,我將他打傷,然後一路上都是用的他的名字。」
話說完,營帳的門帘已經落下,陸議的身影也消失在視野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