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王權(十四)
地牢里瀰漫著一股灰塵和黴菌混雜的味道,阿瑟卻不得不慶幸這裡還有氧氣存在,他在黑暗中摸索著向前,唯一的光源只是微不可察的磷光,借著這點朦朧的亮色,阿瑟走出了漫長黑暗的甬道,到了一處稍顯空曠的大廳里。
精美的雕飾已經隨時間而風化,摸上去就迅速粉碎,阿瑟猜測這應該是亡靈執政時期留下的地宮,因為他曾經在密室里見過類似的花紋——是口銜橄欖枝的隼鷹。
從花紋上推斷,亡靈生前也是位推崇仁君之道的有為君王,只是身陷惡魔的獵場,註定無法度過普通人應有的一生。
阿瑟只是唏噓了一會兒,他謹慎的觀察過四周之後,稍稍補充了一點飲水,接著就開始摸索著繼續向前。這裡的光線倒是明亮了一點,阿瑟依稀看到兩扇門,門上有煉金符號,然而……
他看不清qvq
哪怕輪迴重置,國王陛下的夜盲癥狀仍然很嚴重!
怎麼選?這真是個好問題,阿瑟陷入了思考,最後他決定擲骰子決定方向。這並不是兒戲,阿瑟的宮廷里有一名小丑,專供王公貴族取樂,總是在阿瑟不注意的時候搞事情,還大肆宣揚賭-博理念,終於讓阿瑟忍無可忍,在賭桌上讓對方輸得連條褲子都沒能剩下!
那一天,小丑想起了被歐皇支配的恐懼,並且流下了心酸的淚水。
單數往左走雙數往右走,阿瑟默默念叨著,丟出了骰子。小小的正方體稜角圓潤,在黑暗裡骨碌碌一陣猛滾……不見了!
阿瑟:……我們還是下個輪迴見吧,手動拜拜。
「咔擦」一聲,從遙遠的黑暗中傳來,阿瑟微微抬頭,幽幽磷火照耀下,一具慘白的骷髏走了出來。骷髏的骨骼上還覆蓋著一層皮甲,大半已經腐爛,長滿黴菌,它右手拿劍左手持盾,黑洞洞的眼眶對著阿瑟的方向。
「咔噠咔噠」,骷髏的下頜一陣開合,吐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這、這是……你的……骰子嗎?」骷髏問道,緊接著,他又咔噠咔噠的笑了起來,「咔咔咔,我在這裡好多年了,人們都忘了我,現在總算有人來陪我了。」
「我們來玩骰子吧!」骷髏丟下劍,興緻勃勃的建議道。阿瑟的表情微微一變,似乎想勸它,突然福至心靈。
「好啊,為了更有趣一點,我們來加點彩頭。」
大半個小時過後,骷髏早就沒有了劍和盾牌,連皮甲也不再屬於它。它哼哼著,像個正常賭徒一樣不甘心的想要翻盤。
「我還能賭!」骷髏嚷嚷著,「我我我這次押我的手臂!」
「那我就押你的寶劍盾牌和皮甲,真吃虧。」阿瑟拋著骰子,語氣很是縱容,「沒辦法,誰讓我把你當朋友呢。」
骷髏被深深地感動了,他從未見過如此慷慨無私的人類!
「哦,是的!我的朋友!」骷髏的語調很誇張,拖長的音調像個浮誇的貴族,阿瑟還真在考慮對方生前是個貴族的可能性。
又過了半個小時,骷髏抓耳撓腮的躺在地上,是的,躺在地上,因為它現在輸得只剩一個頭了,「咔噠咔噠」張合下顎都變得費力,阿瑟非常貼心的把它的盾牌墊在下面,寶劍橫在上方,做成一個斜面方便骷髏說話。
「你真是個好人!」骷髏被阿瑟的體貼深深地感動了。
「是的我是!」阿瑟也被骷髏的智商深深地感動了。
「還要賭嗎?」阿瑟於心不忍,畢竟這個蠢貨實在輸得太慘,連他都看不過眼。
「當然!」骷髏奮力點頭,「我感覺我馬上就能贏了,這次我押我的頭!」
「可是你的頭上上次就輸了。」阿瑟一臉冷漠的提醒它,「現在它是我的所有物,還放在那裡是為了讓你說話方便。」
骷髏傻了,隨之而來的是濃濃的感動,它覺得阿瑟真是一個淡泊名利溫柔體貼的人類。
骷髏還想繼續玩骰子,可是他真的沒什麼能壓上賭桌。不大的腦袋經歷了艱難的思考,骷髏突然想到自己還能押什麼了。
「這裡有一把聖劍!我押那把聖劍!」
哦哦意外之喜,阿瑟微微挑眉,他其實只想把骷髏逼到一件東西都沒有,然後問它要這裡的地圖,不過看這傢伙的智商,阿瑟覺得自己的步步籌謀小心謹慎統統都餵了雷克斯。
聖劍勾起了骷髏的種種回憶,它興奮著一張骨頭臉,巴拉巴拉的跟阿瑟說它還有不少東西能賭,比如神奇的藥水啦火把啦離開這裡的鑰匙啊等等等等,所以他們至少還能玩四把。
阿瑟:好嘛那就玩嘍(⊙v⊙)
最後的結果不出所料,阿瑟腰間多了一把聖劍,包裹里多了一瓶藥水並一把鑰匙,手裡還拎了個袋子,裡面是骷髏兄七零八落的身體。偏偏骷髏兄非常感動,即將見到外面的世界讓它濕了眼眶,饒是如此,還不忘把骰子緊緊攏在自己的骨頭中間。
阿瑟莫名有種親媽給開金手指的感覺,他覺得他現在就可以回去硬懟惡魔。
不過還是算了,惡魔還沒有親身體驗過當國王的痛苦,阿瑟不打算這麼輕易的放過他_(:3ゝ∠)_
從出口順利離開地宮,阿瑟一路向西深入拉馬士革。他所經歷的一切與書中描繪的一樣又不一樣,他所見的不一定是風光綺麗,更多的卻是人心險惡。
阿瑟現在的魔法已經使用的非常熟練了,他天生手感就好,勤加練習之後折騰出不少妙用,足以應付各種各樣的情況,更何況,自從有了聖劍之後,阿瑟覺得自己已經是個廢人了。
具體表現為閉著眼瞎砍都能贏……
所以除了萬不得已,不希望自己廢掉的阿瑟不會使用聖劍,一開始有些被動,很快,聰明的國王陛下就能吊打道路上遇到的劫匪,人少就單攻,人多就群攻,打暈保底上不封頂。
讓阿瑟非常鬱悶的是,到拉馬士革跑了一趟,他也沒找到什麼關於霜凍之血的消息,倒是好好的了解了一下拉馬士革的宗教民生,他覺得……下次他大概可以發動一次聖戰,不能讓這個國家真正發展起來。
宗教對異教徒的屠殺和排斥有目共睹,阿瑟相信,一旦拉馬士革攻下了自己的國家,等待無辜國民的不是磨合接納,而是大肆屠殺,他絕不會坐視這種事情發生。
退了位還心憂國家的先王表示,他要為下一個輪迴做好準備。
任何一個王公大臣看到阿瑟現在的處境,恐怕都會嚇暈過去,他們的國王正待在一間簡陋的小酒館里,喝著最廉價的麥酒,旁邊桌上的雇傭兵還在口沫橫飛的說葷段子,種種香艷露骨的描述足以讓受過貴族教育的人羞憤的厥過去。
阿瑟神情平淡的吃著自己的一份食物,不好吃,奶油濃湯又稠又膩,肉排硬到咬不動,可他到底還是吃完了,把一枚銀幣放在桌面上。
「……不好吃,對嗎?」一道嘶啞的女性聲音傳來,阿瑟不動聲色抬起頭,披著破舊斗篷的人已經在他對面坐定,兜帽下射出無禮的打量視線,接著桀桀的笑了。
「多麼年輕,多麼鮮活……你還未曾體驗過衰弱的暮年,不知道垂垂老矣的倉皇。」嘶啞的嗓音低喃著,阿瑟幾乎以為在他面前的這個人有病,或者他又遇到了一個什麼騙子先知。
「打個賭嗎?」對面的「瘋子」詢問道。
「賭什麼?」阿瑟不動聲色。
「十五年,你忍受十五年老邁的折磨,我給你你最想要的東西。」
阿瑟最想要的東西,無疑就是霜凍之血。他有些懷疑對方是否真的能拿出這件東西來,而且目前來看,這不是他進行賭約的恰當時間段,他身邊誰都沒有,如果按照對方所說的忍受十五年老邁折磨,無疑是極其危險的事情。
「我並不想現在接受賭約。」阿瑟的語氣雖有鬆動,卻絲毫沒有答應的跡象。
「這沒關係。」嘶啞聲音的主人顯得很開明,「如果你打算答應了,可以通過這個呼喚我。」
她把一枚小小的邊緣生了銹的徽章扣在桌上,身影像霧一樣消散,離奇的是四周沒有一個人在意她的突然消失和出現。
阿瑟頓時知道他遇到了什麼人,附近盛傳著女巫的傳說,著重強調了對方像霧氣一樣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去了哪裡,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從何而來。其實在魔法師看來,女巫只是使用了一種格外高明的水魔法而已。
阿瑟收起徽章,打算等安定在一個地方之後,再召來女巫打賭。
之後的一路非常平穩,阿瑟思念家鄉,回去的速度格外快。穿過國境的時候,他看到了連綿到天際的鐵絲網,進入邊境城市的手續也非常繁瑣,整個國家就像一座巨大的軍事堡壘,不愧是將軍起家的篡位王。
好在阿瑟在拉馬士革已經辦好了個人身份證明,加上魔法稍微改變容貌,入城有驚無險。阿瑟分明看到,他的畫像仍然在懸賞一欄中,上面的金額讓他有種投案自首的衝動。
好多好多金幣(ˉ﹃ˉ)
城裡人的面貌還算不錯,雖然沒有阿瑟執政時期的滿足與欣悅,看得出吃飽穿暖還是可以保證的。阿瑟一想到惡魔苦逼的蹲在王座上就想笑,活該他設下什麼中世紀的詛咒,終於把他自己套進去了真是喜大普奔。
阿瑟發覺了自己的心態變化,外出遊歷的這幾年讓他改變頗多,阿瑟甚至覺得這種遊俠一樣的生活才是他真正嚮往的,依仗魔法輾轉於各個國家之間,孑然一身,無須顧忌太多,看不慣的吊打就可以。
習慣性地選了一家最熱鬧的小酒館,阿瑟走進去,正巧聽到一名吟遊詩人在彈唱惡龍的故事,輕柔憂鬱的嗓音輕吐著公主的哀愁,聽得下面坐著的老司機們又開始開車了。
阿瑟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的聽著,冷不防聽到有人議論道:「聽說國王陛下將會親自討伐惡龍。」
嗯?阿瑟不禁豎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