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短袖少女
冷俊傑此時卻沒有聽到這女子的話,而是看著四周的斷壁殘垣以及大半燒毀的屋舍椽木,不禁「咦」了一聲,道:「奇怪啊!」
那女子好奇地問道:「怎麼了?」
冷俊傑說道:「這裡是有兩個人打鬥,怎麼會有隻有一具屍體?難道……」
那女子也走進過來,跟著冷俊傑一起查看整個屯子,他們四下查了個遍,卻是只有一具焦炭般的屍體,衣服上有幾處破片沒有被燒毀,分明就是那個書生的衣服,而卻絲毫不見了那個蒙面人的一點訊息。
那女子道:「剛才那個被稱作『老大』的人不是說了嘛,那個蒙面人已經被燒的沒有一點蹤跡,只有個書生,四處躲藏,還是沒能倖免,被烤成了焦炭。」
冷俊傑看了看那女子的神態和打扮,一雙明眸皓齒,在皎潔的月光下熠熠生輝,一身裋褐袖口卻又極短,乾淨利索,而剛才交手,劍口花紋精緻,於是問道:
「你是被除名的侍衛?」
那女子頓時有些局促,反問道:「你怎麼這麼問?」
冷俊傑道:「這還不容易,看你的打扮,穿著不倫不類,但是卻十分適合你的身份,既能行走方便,而又體現本色;另外你的武器不是一般江湖豪傑所能打造的,必然是官府甚至皇家才能這麼講究;更重要的是你見到這種場景盡然沒有一點畏懼,隻身一人來到這廢墟之中查看,沒有這方面的履歷的人,我想就算是一個彪形大漢也會膽怯;而你又是女子之身,所以想必是因為你女子身份暴露,不得不如此而已。」
那女子竟然已是說不出話來。
冷俊傑到不太在意她的神色,說道:「我明天還得再來一次看看具體情況如何,我們到裡面去看看還有什麼線索。」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屯子裡面最大的一棟房屋,當然如今已然被燒得不成樣子,兩人進入,卻見到裡面是個大廳,根據陳設,應該是屯兵的長官平時辦公處理軍務的地方,冷俊傑來到正北面,將倒塌下來的幾塊燒毀的木椽移開,然後仔細查看。
那女子問道:「你在找什麼?」
冷俊傑:「出口。
那女子疑惑道:「你說這裡會有出口?」
冷俊傑道:「應該會有,看這個屯子的地形,就會明白,這裡雖然易守難攻,但是也極易被困死,整個屯子地勢雖高,但是卻很難獲取補給,如果這樣的一個屯兵之處沒有充足的補給的話,只能修一條通往下面的暗道,便於平時進出。咦?這層泥土果然十分鬆軟。」
那女子也發現,冷俊傑在扒地上的泥土的時候,的確沒有其他地方的泥土結實,於是也上來幫著拋開泥土,只聽咚的一聲,兩人都是一驚但又十分欣喜,明白這下面是空的。
冷俊傑仔細踅摸,發現,這的確只是一塊十分厚的石板,他用力掀開,兩人不禁驚詫萬分,原來竟然有一處暗道!
那女子問道:「要不要進去看看?」
冷俊傑笑道:「你如果不覺得是我在陷害你,你就跟我下去。」
那女子倒是被提醒了一下,心想,說不定是這傢伙早就知道這暗道,故意引她下去,然後才這麼說的,於是說道:「那好,你下去看看,我在這守著。」
冷俊傑倒是不以為意,點著一根火把,就徑直下去了。
那女子雖這麼說,但是內心也對今天的事情十分好奇,況且她見冷俊傑並沒有對自己有所防備,於是也就不管對冷俊傑的懷疑,一起跟著下去了。
進了暗道,兩人才發現,這裡根本就是就是別有洞天。暗道不大,除了偶爾有幾個鑿出來的小空地存儲日常用品顯得寬敞以外,其餘通道只能容得兩人進出無阻,整個暗道也就一刻鐘的行程,但是兩人卻在暗道兩頭遇到了兩個大的別室,裡面堆滿了幾百麻袋的糧草;另外兩人還發現了傍晚時分那個書生倒在幾個蒙面人身上裝石灰的眾多麻袋。
那女子突然問道:「這麼說,那個書生模樣的人是從這裡取得麻袋和石灰的,不過這裡放這麼多石灰幹嘛?」
冷俊傑道:「還能幹嗎,這裡濕氣這麼重,這麼多糧食在這裡,日子久了必然發霉,這些麻袋就是用來除濕的,不信你看看,這裡的地面,土壤及其乾燥,根本不比我們進來的時候的地面潮濕。不過這設計確實精明,在暗道入口一處糧草暗室,這兒又一處,這樣,無論進攻還是防守,只要對暗道熟悉,都能就近取得補給!」
那女子佩服地點了點頭,冷俊傑沒有注意,繼續前行。令兩人沒想到的是,他們剛過了一個小拐角,便到了一處水潭,而前面卻沒有了路。
冷俊傑不禁大惑,彷彿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對那女子說話:「不能夠啊!」
那女子道:「怎麼了?」
冷俊傑說道:「這裡已經能夠看到地下水,可是那個書生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潛入這冰涼的地下水啊!這樣的話,等於自尋死路,可是如果不是這樣,他又是怎麼做到的呢?」
那女子說道:「你的意思是說那個書生並沒有死?」
冷俊傑說道:「我原本以為是那樣的,起碼我希望是那樣。這樣看來,這個暗道的入口被剛剛動過也不過是在被燒之前,他進來取了石灰麻袋和水,然後就是我們看到的。」
那女子也隨聲附和道:「是這樣,之後就是他和那個蒙面人的打鬥,書生模樣的人雖說贏了,但是也浪費了寶貴時間進入這暗道,等他打贏了,卻發現整個大廳的房屋都倒塌了,大火熊熊,再也進入不了暗道躲避了,於是我們就發現了被烤成焦炭的屍體,而那個蒙面人,本來就在火堆里,根本早就化成灰了。」
冷俊傑隨聲附和道:「沒錯,是這樣,而且他也不可能在大火燒起來之前進入暗道躲避,然後在我們進屯子之前離開,因為在這之前,大火燒毀的房屋坍塌下來土石木塊已經將出口封住,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出來的。看來你還不是很笨,既然查清了,那我們走吧。」
冷俊傑和那女子一起按原返回,兩人走到一處小的拐角處,冷俊傑回頭看了一下這個暗道的盡頭,水波蕩漾,光影閃爍,只是嘆了口氣,就繼續返回了。
那女子問道:「你嘆什麼氣啊?」
冷俊傑道:「當然是為那個書生嘆氣了,你想想看,那些外族人來到中原肯定沒有什麼好事,那個書生說不定就是因為知道什麼陰謀秘密而被追殺,可是卻不能在生前將秘密帶出去,難道你不覺得很讓人恐懼嗎?」
那女子頓時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說道:「你說的有道理,這些蒙面人是幹什麼的?」
冷俊傑無奈地笑道:「我要知道就好了,趕緊上去吧。」
二人重新回到上面,也已經四更,此時兩人的肚子也開始咕咕叫了起來。索性冷俊傑一不做二不休,將暗道內的一些糧食、用水以及各種炊具取了出來,在外面支起架子,拾來幾塊沒有燒透但容易引燃的木頭,生火做起飯來。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雖說只是簡單做一些麵糊充饑,但是這卻是冷俊傑幾天來吃的第一頓熱乎飯。
那女子喝了幾口面粥,然後就起身走到自己馬的跟前,取來一個皮囊。冷俊傑不明白,她卻說道:
「喝酒嗎?」
說著打開塞子,仰頭便咕咚咕咚地喝了數口,然後用衣袖一抹嘴,頓時口中酒香四溢,冷俊傑是個愛酒之人,平日除了與駿馬為伍,就是與美酒相伴,他一聞便知,這起碼是是十年以上的正宗汾酒,頓時嗓子一陣刺癢難耐。
那女子喝完,把酒囊遞給冷俊傑,冷俊傑不知接還是不接。
那女子冷笑一聲,道:「怎麼,還怕男女授受不親?」
其實冷俊傑正是這麼想的,但是卻被那女子說了出來,於是答道:「不是,我是覺得我要是喝,這酒肯定不夠。」
那女子卻不再搭話,把手中的酒囊往前一送,冷俊傑心想,既然如此,我要是在推脫就真的被人笑話了,於是接過酒囊,一口氣便把剩餘的酒一飲而盡。
那女子見狀既有些驚訝又十分滿意。她喝完酒頓時臉色緋紅,話也明顯多了,她說道:
「我說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好好的馬兒,卻如此使喚?」
冷俊傑好奇她竟然知道自己昨天為了往這屯子邊趕路,曾經過分透支了馬兒的腳力。那女子接著說道:
「《大明律·兵律》早有規定,凡瘦病馬駝,飼養醫療不如法者:不計頭數,笞三十。像你這樣使喚馬兒,是要受罰的!」
冷俊傑自知理虧,倒也不在此處糾纏,立刻反唇相譏道:「《大明律·吏律》規定,校尉職位,死後由兒男弟侄繼承,如果不是兒男子侄,冒名頂替,當處革職發配。」
那女子聽了這話,彷彿被刺痛了一般,頓時面紅耳赤,冷俊傑也沒想到這句話會刺痛這女子,於是便不再往下說了。
而這女子聽了這話,也就不再做聲,自己找了一個角落,獨自歇息去了。一夜無事,兩人也累了一天,不一會兒便朦朦朧朧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