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不知所蹤
朱顏動作很快,不過片刻裴冷燭等人就匆匆走了進來。不過一群人中並沒有陸離,雖然知道陸離這會兒八成還沒有醒過來,謝安瀾還是有一絲淡淡的失望。
裴冷燭上前替她把脈之後,對眾人道:「沒什麼大礙了,箭傷還有內傷,都要養一陣子。」眾人都鬆了口氣,雖然裴冷燭早就說了謝安瀾沒有生命危險,但是人一直昏迷著總是讓人覺得不放心了。更不用說,因為陸離的表現,惹得所有人都忍不住跟著煩躁擔憂起來。這幾天,大概是裴冷燭這輩子被人質疑醫術水平最多的日子了。要不是這些人他一個都惹不起,裴冷燭早就撂挑子不幹了。
謝安瀾靠著床邊坐起身來,道:「讓你們擔心了,陸離沒事吧?」
薛鐵衣笑道:「世子妃儘管放心,世子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葉先生也是想讓他好好休息一下。」謝安瀾點頭,「那就不要去吵醒他了,宇文策怎麼樣了?」
眾人沉默了片刻,葉盛陽沉聲道:「宇文策逃走了。」
「逃走了?」謝安瀾皺眉,那麼多高手圍攻還能讓宇文策逃走,下一次可不一定能找到這麼好的機會了。薛鐵衣道:「世子妃不必擔心,宇文策雖然逃走了,但是他自己也受了重傷,沒有三五年絕對好不了。而且…蒼龍營的高手全部陣亡,胤安的權貴和兵馬現在也不聽宇文策調遣,宇文策只怕也翻不起什麼大浪。」
謝安瀾皺眉,搖頭道:「不,宇文策這樣的人,就算武功全失也是個禍害。你看百里修怎麼樣?他可是一點武功都不會。」當然還有陸離。謝安瀾想了想,道:「將那天后來的事情說給我聽聽。」
朱顏坐在床邊瞪著她,沒好氣地道:「你真覺得自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是不是?現在你該做的事情是休息,而不是聽故事。」
謝安瀾無語,「這算什麼大難?只是當時如果我不挨這一箭就要換成陸離,我肯定死不了,他就不一定了,兩害相權取其輕而已。」她已經竭力避開了要害,要不是實在沒力氣將陸離推開了她犯的著自己親自去挨一箭么?
朱顏冷笑,「要是你避不開要害呢?」
「……」謝安瀾默然,好吧,當時其實沒想那麼多。
雖然這麼說,朱顏還是將那晚之後的事情說了一遍。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講的,看到謝安瀾倒下的那一剎那陸離的眼睛就紅了。但是偏偏那時候裴冷燭已經昏了過去,根本沒辦法立刻替謝安瀾療傷診治。
發覺這邊的變故,葉盛陽幾個圍攻宇文策也變得越發凌厲起來。宇文策以一敵三原本就沒有勝算的,開始還能憑著絕頂地修為壓制一時,時間長了漸漸就落了下方。之前為了替蒼二等人爭取時間,更是不計後果身上也是傷痕纍纍了。
蒼龍營的人見挾持陸離和謝安瀾無望,竟然全部都不顧性命的用近乎自殺的方式攻擊眾人。甚至有許多人直接拋棄對手,撲向了正在圍攻宇文策的葉盛陽三人。就是靠著這種用人命填的方式替宇文策爭取到了一線生機。最後的結果便是當晚出現在那裡的蒼龍營出了帶著宇文策逃走的蒼二以外,無一生還。
聽完朱顏的話,謝安瀾也沉默了良久,方才看向葉盛陽等人問道:「葉先生,薛先生,你們沒事吧?」跟宇文策那樣的高手交鋒,想要完全不付出代價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薛鐵衣笑道:「葉先生和小七受了一點傷,還有就是蘇公子,回來的時候不小心發病了。不過世子妃不必擔心,並不算嚴重只需要休息一些日子。」謝安瀾也早就發現蘇夢寒並不在這些人中,聽薛鐵衣這麼說倒是鬆了口氣。
「葉先生可能確定宇文策的傷勢?」謝安瀾問道。
葉盛陽想了想道:「宇文策的左臂應該是斷了,我那一刀肯定斷了他左臂的經脈。如果段時間內他找不到好的大夫和靈藥的話,就只能截斷手臂了。另外,他心口挨了一掌,背後中了一劍。最後逃走的時候又挨了一箭。最後那一箭我無法確定,但是那一掌一劍,應該足夠讓他一年之內無法動武,想要恢復,至少也要五六年時間。」
謝安瀾點頭,「那倒是傷的不輕。宇文純和宇文靜怎麼樣了?」
朱顏道:「你放心吧,你擔心宇文策,陸離更不想放過宇文策。宇文靜那邊,浮雲公子和無情已經過去了。宇文純現在就在咱們這兒,不會有事的。」謝安瀾點了點頭,「那就好。」
謝安瀾重傷剛醒,眾人也不敢過多的打擾她。說了一會兒話便都退出去讓她好好休息了。謝安瀾也確實有些虛弱,原本以為躺在床上誰不著,不想沒一會兒功夫竟然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到謝安瀾再次醒來的時候帳篷裡面已經點上了燭火。隔著一架八折屏風的外面有人交談的聲音傳來。謝安瀾側耳去聽,果然是陸離在跟人說話。
「以夜雪關為中心,方圓三百里內已經被全部封鎖。各處關口也都有人駐守,宇文策還身受重傷,他能往哪兒逃?」陸離的聲音有些冷清,卻能讓人清楚的感覺到其中的肅殺意味。
另一個聲音倒是顯得輕鬆許多,還帶著幾分笑意道:「這個誰知道,宇文策威震胤安二十多年,總有一些不為外人所知的勢力。想要翻盤不容易,但是想要躲起來,應該也不難吧。」說話的人,顯然正是蘇夢寒。
陸離冷笑一聲,「躲起來?你覺得宇文策向是肯做縮頭烏龜的人么?」
蘇夢寒聳聳肩笑道:「百忍成金,宇文策又不是沒幹過。」宇文策出身低微,若是不能忍壓根就活不到成年。陸離淡淡道:「你錯了,正是因為他忍過,所以才越發的不能忍。一個人想要從低處爬到高處很容易,即便是中間又千般艱難萬種困苦,只要心志堅定他都可以奮力向上。哪怕最後粉身碎骨也不會退卻。但是,若是他辛辛苦苦爬上了頂峰,在被人一腳踹下來,沒有幾個人還能有勇氣去再爬一次的。」
蘇夢寒默然。
「已經三天了,宇文靜和柳浮雲那邊都沒有宇文策的消息。你認為,他會去哪兒?」
陸離思索了片刻,淡淡道:「報仇吧。」
「報仇?」
「不是去殺宇文靜,就是來殺我。」陸離淡定的道。
蘇夢寒笑道:「他現在誰也殺不了,以宇文策現在的傷勢,他應該在找大夫。」
「讓人盯著百里修,別讓他跑了。」陸離道。
蘇夢寒微微挑眉,「百里修看起來確實像是想要跑路了。」如今宇文策敗了,百里修再也沒有了別的盟友。溫嶼那邊的西戎援兵卻已經到了。背後還有西北軍虎視眈眈,百里修面對的只有一個毫無希望的爛攤子。
陸離道:「那就別讓他跑了,另外尋找宇文策的圈子可以收緊一點。以他的傷勢,三天時間也跑不出一百五十里的範圍。」
蘇夢寒點點頭,「好吧,我回頭告訴冷將軍。另外,宇文靜和魏長空想見你和世子妃一面。」
陸離沉默了片刻,道:「讓他們自己過來。」
很快,蘇夢寒起身告辭了。陸離也跟著起身走進裡間,就看到謝安瀾正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望著他。原本冷肅的眉眼緩和了幾分,走到她床邊坐了下來輕聲道:「醒了?餓不餓?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謝安瀾搖了搖頭,仔細打量了陸離一番。才短短兩三天陸離果然憔悴了許多,顯然是沒有休息好。即便是下午被葉盛陽打暈了睡了一覺,這會兒看起來眼中依然還帶著幾點紅血絲。
謝安瀾對他笑了笑,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道:「我沒事。」
陸離周身的氣息一冷,謝安瀾眨了眨眼睛幽幽地望著他,「你在生我的氣么?」
陸離握著她的手沉默了良久,方才道:「沒有,我在生我自己的氣。」
謝安瀾搖頭道:「戰場之上,隨時都可能發生意外,這並不是誰的錯。」陸離抬手輕撫著她蒼白的臉頰,道:「為什麼不聽我的話?」謝安瀾心中暗嘆,還是來了。
「以宇文策的眼力和警惕,他認出替身的可能性很高。就算認不出來,只要一照面也依然要穿幫。到時候……」說到此處,謝安瀾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可惜,還是讓宇文策給跑了。」擺出這麼大的陣仗,結果人還是跑了。雖然滅掉了蒼龍營也奪得了胤安兵馬的控制權,但總是有那麼幾分美中不足的。
陸離低頭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低聲道:「沒關係,他跑不了的。」就算宇文策真的當起了縮頭烏龜,他也有的是辦法讓他過不了安生日子。
若是從國家之間的爭鋒,胤安攝政王和東陵睿王世子之間的較量來說,陸離其實已經贏了。但是陸離想要宇文策的命,宇文策卻跑了,於是這一局又算陸離輸了。不過如果不算謝安瀾受傷對陸離帶來的影響的話,總的來說陸離還是贏得多的。
謝安瀾笑道:「我自然相信你的,宇文策都被你弄成喪家之犬了,還有什麼能難到你的?」
陸離淡淡一笑,跟著也在謝安瀾身邊躺下來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陸離的聲音才在靜悄悄地帳子中響起,「我不想你受傷,但是…好像總是做不到。」
「……」謝安瀾並沒有睡著,聽到陸離的話也沒有回應只是伸手握住了陸離的手。心中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其實她本人並沒有覺得受傷是個什麼大事。畢竟在謝安瀾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受傷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若是真的平平淡淡的連根針戳破了手指都能當成天大的事兒,這樣的人生跟鹹魚有什麼兩樣?不得不說,謝安瀾雖然生性懶惰,但是骨子裡卻依然帶著幾分狐狸窩的女人特有的不安分的特質。
就像是當年剛剛訓練完畢正式進入狐狸窩的時候飼養員說的:你們若真是安分守己的平常人,怎麼可能撞到我手裡?就算我一時眼瞎抓錯了,也混不過訓練營的日子。所以,既然進了狐狸窩,就別催眠自己是無辜的小可憐。
不過…以後還是要小心一點了。回想起箭射向陸離的一瞬間她心中的那一下抽痛和毫不猶豫做出的反應,謝安瀾心中暗道。若不是身手不如她,陸離只怕早就擋在她前面了。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才會更加的難過吧。
短短几天的功夫,整個胤安邊關卻彷彿已經改天換日的一般。如今胤安邊關大部分的兵馬都在魏長空的手中,而另一部分卻在宇文靜的手中。宇文靜身為女子無法掌控兵馬,但是她卻可以掌控手握兵馬的人。宇文策部分親信依然被雲麾軍圍困,另一部分被殺得殺,戰死的戰死。如今掌握著宇文策剩下的兵馬的將領,原本只是宇文策軍中的一個副將。
並不太受宇文策的重用,連帶著自然也就沒有那麼忠心了。宇文策失蹤,宇文嵐被俘,有了宇文靜的支持他才能掌握住剩下的兵馬。更不用說,宇文靜還是個身份高貴而且聰明絕頂的絕色美女。主意是陸離出的,人也是陸離選的。但是陸離並沒有過多的插手這些事情,他相信宇文靜自己就能夠辦好。果然,宇文靜並沒有讓他失望,不過短短數日,從傳來的消息看那人已經被宇文靜捏在了掌中。
陸離看著手中的摺子唇邊勾起了一抹冷笑,這樣才對。若是讓魏長空一人獨大,只怕過不了多久就要出另一個攝政王了。當然了,胤安再多一個攝政王對他們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魏長空雖然有些能力但比起宇文策來還差遠了。
「世子,清河郡主和魏將軍來了。」門外,侍衛恭敬地稟告道。
陸離放下了手中摺子,點頭道:「請他們進來。」
片刻后,宇文靜和魏長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睿王世子。」魏長空跟陸離並不熟,甚至在此之前他也只是見過他一次而已。陸離的出現對他來說更像是天上突然掉下來的餡餅,原本還在夜雪關悄無聲息地做著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偏將的魏長空,突然就成了手握重兵地一方大將,魏長空知道陸離是為了對付宇文策,但是他並不在意,因為宇文策也是他的敵人。如果沒有陸離,很可能他這輩子都不會有這個機會。
「世子,世子妃可還好?」宇文靜自然更相熟一些,帶著幾分關心地問道。
陸離淡淡點頭,「並無大礙,多謝關心。兩位請坐吧。」
兩人各自落座,卻都沒有去看對方,顯然是不太對盤。
等到侍衛送了茶進來又退下,陸離方才看了兩人一眼道:「兩位要見我,所為何事?」
魏長空道:「世子,三皇子已經在貴軍中住了幾日,在下是來迎接三皇子回去的。」畢竟宇文純才是真正的皇室正統,魏長空若只是想要憑著手裡那幾十萬大軍就消滅宇文策的勢力是不可能。還是必須要宇文純的名號支持。
宇文靜道:「我也是這個意思,世子,如今…父王不在了,只怕要堂兄回去主持大局。」
魏長空目光陰冷地掃了宇文靜一眼,眼底似乎帶著幾分不屑。
宇文靜也不動怒,只是含笑看看地看著他。
陸離淡淡道:「兩位覺得,現在可以高枕無憂了么?」
兩人都是一怔,氣氛頓時有些凝重起來。只聽陸離道:「宇文策不知所蹤,本世子是無所謂,只要宇文策不是胤安攝政王,對東陵的威脅就相當有限。就算他捲土重來,也還要先奪回權利才行。到時候東陵也有的是時間布置。兩位覺得呢?」
宇文靜默然,半晌方才嘆了口氣道:「這幾天軍中上下四處搜索,依然沒有父王的蹤跡。」
魏長空道:「我們也派人四處布防,宇文策身受重傷與正常人決然不同,在下可以保證他絕對不可能通過官道返回胤安皇城。」
現在正是隆冬,以宇文策的傷勢若是想要走小路翻山越嶺回胤安皇城,無異於找死。所以,現在宇文策絕對還在邊關附近。
陸離輕叩著桌面思索了良久,方才道:「三皇子現在就可以跟兩位回去,胤安皇城那邊還要儘快處置才是。只要各位掌握住了局面,說句不好聽的話,就算宇文策回到胤安皇城又能怎麼樣?蒼龍營已經不在了,宇文策的心腹除了少數鎮守邊關的,大多都陷在此地無法脫身。若是這樣還能讓人翻盤……」冷笑了一聲,陸離沒有再說什麼,但是那話語中未盡的譏誚卻毫無保留地傳給了兩人。
兩人臉色都有片刻的難看,到底沒有在陸離跟前發作。
片刻后,魏長空起身去見宇文純。雖然兩人算是表兄弟,但是卻幾乎沒有見過面。魏長空必須花一點時間來跟宇文純培養感情。至少不能讓宇文靜佔了上方,他相信這並不難。畢竟……宇文靜是宇文策的女兒!
宇文靜原本也想要跟上,卻被陸離留了下來。
等到魏長空離去,大帳中有好一會兒的沉默。半晌之後宇文靜方才輕嘆了口氣道:「世子,父王他……」
陸離看著她,微微挑眉,「郡主現在這是在……愧疚?」
宇文靜搖了搖頭苦笑道:「事情都已經做了,還有什麼可愧疚的?只是有點擔心而已。」
陸離點頭道:「確實應該擔心,宇文策身邊沒人又身受重傷,絕不可能隱藏的毫無蹤跡,只能是有人在暗中幫他。這倒是無妨,只要郡主能控制住軍中的人,宇文策夠不成什麼太大的威脅。」
宇文靜道:「若是將來宇文純和魏長空聯手對付我,又該如何是好?」
陸離低聲一笑道:「你不用擔心,宇文純若是不想跟他父皇一樣被架空,眼下的局面才是最好的。當然,本世子也會好好開導他的。另外,皇室的人都被宇文策禍害的差不多了,但是宇文策的勢力卻沒那麼容易清除乾淨。所以,宇文純即便是登基了也很需要一個站在他那一邊的人,特別是當這個人還是宇文策的親生女兒的時候。至於將來如何…就要看郡主的手段了。」
宇文靜打量了陸離許久,方才慢慢道:「我還要多謝世子當年,手下留情。」想起陸離的手段,宇文靜也忍不住膽寒。不得不慶幸,當年她還有一些利用的價值沒有讓陸離真的對她下死手。
陸離神色淡然,「各取所取而已。郡主若是真的想謝我,就好好活著吧。別被魏長空弄死了,魏長空這人不簡單。」
宇文靜嫣然一笑,「不簡單?我也想領教一下能讓世子稱讚的人到底有多厲害。」
連自己的父王都下手了,她還有什麼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