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你覺得呢
車往前開走, 沈雁鳴轉過身子去看車窗外，立在路邊的沈竹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在車子拐彎之後徹底消失。
沈雁鳴重新坐好, 看賀長空的樣子仍有些木木的。
沈雁鳴抬手在賀長空眼前晃了晃, 賀長空側過臉, 對上了沈雁鳴的視線：「我……」
然而在發出這一個音節之後，賀長空隔了許久都沒說出接下來的話，或許是說不出口, 又或許是根本沒想好要說什麼。
沈雁鳴猜賀長空此刻心情大抵是比較複雜的, 別說賀長空了, 連他也覺得奇妙。
本來在飯桌上他還有些搞不懂什麼情況。人在不能明確知道結果的時候總會預設一些意外的, 沈雁鳴也不能免俗, 當時坐在飯桌上看他爸媽雖然熱情，卻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提他們交往的事, 沈雁鳴忍不住想，他爸媽是不是接受不了？是不是怕影響比賽所以先不說？
胡思亂想了一頓飯的時間, 吃飯也吃得囫圇。
沒想到在臨走的時候聽到沈竹來了句「大兒子」。
真是不鳴則已，一開口就是核/爆級別的殺傷力啊。
不過剛才飯桌上的疑惑，現在他也終於得到了解答。林清月給他發了幾條信息。
沈雁鳴一看, 還是很難得的正經語氣。
[清風明月]：今晚上第一次見到你對象，我們也挺緊張的。[/窘迫]本來想之後再好好聊一聊，你們又那麼急著回, 真的是。
[清風明月]：不過我和你爸以前想過你帶女朋友回來的場景，那時候我們就說小孩搞對象，我們就不添亂了啊。雖然性別有點出乎意料，但我們的想法和那時候其實沒有太大的不同啦。和你的男朋友沒有過多接觸，看他今天一直獃獃的, 不像你一樣油嘴滑舌會哄大人開心，但是對著你的時候又很機靈嘛。自己沒吃多少東西，光給你剝蝦了，出門的時候還知道看一下天氣，又非把外套給你套上了，如果不是做給我們看，那還是可以的哈，畢竟連我都忘了提醒你晚上要冷，得多穿點。[/窘迫]
[清風明月]：是個好孩子，長得也好。就是感覺傻傻的，你別欺負人家啊。
[清風明月]：堆了，你爸說走的時候他占你對象便宜叫了人家兒子，好像把人嚇到了[/窘迫]我已經批評過你爸了！
沈雁鳴看完笑了幾聲，對賀長空道：「我媽讓我別欺負你。」
賀長空不解：「你欺負我？」
沈雁鳴一邊敲著屏幕打字回復，一邊答道：「她覺得你有點傻。」
賀長空：「……」果然沒能給長輩留下好印象呢。
[沈bird]：嚇到可能是真的被嚇到，但他應該還挺高興的叭
[清風明月]：[/玫瑰花]
[沈bird]：還有我哥不傻，可聰明了，你再說下次我不給你小愛豆投票了
[清風明月]：[分享鏈接-偶像新勢力榜]
[清風明月]：你不說我都忘了，你們一起幫我給小泉投票[/抱拳][/握手]
[沈bird]：……
沈雁鳴反手甩了一個鏈接過去。
[沈bird]：[分享鏈接-王座職業聯賽年度最受歡迎選手投票]
[沈bird]：投我！這個贏了有小錢錢的
[清風明月]：[/ok]投我大兒子了
[沈bird]：[/怒]
回復完，沈雁鳴把手機收起來，整個人沒骨頭似的靠在賀長空肩上，忽然發問：「怎麼辦啊，你要是我家大兒子，那不就是我親哥了？我們這算搞骨科嗎？」
賀長空：「又在胡說了。」
還好司機是個中年人，也聽不懂他們說的是什麼，不然這會兒兩人就該被奇怪的目光審視了。
關係忽然變得禁忌的二人很快到了住的酒店。突然被叫回來開會主要也是因為明天要碰上的對手陣容有變，對方首發法師洗澡的時候滑了一跤摔骨折了，臨時換了替補。
這哥們確實也挺慘的，惋惜之餘他們還是要商量一下打法，畢竟換上來的選手風格和首發那位差得有點遠，連帶整個隊伍的套路可能都有變。
討論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結束了。等教練走了，兩個一下飛機就私奔的狗男男又被其他隊友拉著八卦了一通，直到時間已經很晚，二人才被放回房去。
沈雁鳴之前嘴上說著不想看書學習，不過習慣養成了，加之也不想讓賀長空覺得自己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即便累癱了且明天還要趕去場館，沈雁鳴在洗漱完之後還是自覺看了一會兒書。
賀長空拍拍認真學習的小狗腦袋：「明天還有得忙，放一天假也可以的。」
沈雁鳴推開他：「不要打擾我學習。」
賀長空搖了搖頭，打開行李箱，拿了衣服進浴室。
賀長空洗完澡出來就看到沈雁鳴的陣地從桌前移動到了床上，沈雁鳴大剌剌地躺著，臉上蓋著攤開的錯題集。
賀長空把錯題集拿開，沈雁鳴已然睡著。沒有了遮蓋，房裡不算亮的燈光忽然照下來，沈雁鳴皺了皺眉，抬手擋到眼睛上，只是仍然沒醒過來。
賀長空俯下身，把沈雁鳴額前的碎發撥到一邊。之前沈雁鳴一直頂著一頭白毛，回來之前忽然說怕家裡人看到他染白頭髮要罵他，急急忙忙又去染回黑色。
看起來乖巧了許多。
只是染完之後孟衍冷不防來了句：「你染這個非主流頭這麼久，你沒和家人視頻過嗎？而且他們都沒看你在網上的動態嗎？」
沈雁鳴裂開：「好像是哦，早就視頻過了，他們都沒說啥……卧槽，那我不是白染了？」
想到這裡賀長空不自覺揚起了些嘴角。
他低頭在沈雁鳴光潔的額上留下一個珍重的吻。
盯著睡得沉了微微張開嘴呼吸的沈雁鳴看了會兒，賀長空給他掖好被子，又輕手輕腳走到桌旁坐下。翻了翻錯題集，沈雁鳴是很認真在做整理錯題這項工作，不僅僅是把題目抄一遍而已，還把相關的概念原理以及類似題型也記上去了。有時候犯了同樣的錯，傻小孩還會在題目後面寫幾句自我吐槽的話，比如「沈雁鳴你是弱智嗎」，後面再畫一個醜醜的憤怒豬頭。
明明嘴上說著真的很討厭學習，但或許為了討個晚安吻，又或許是為了別的，在每天訓練很累的情況下還是堅持把賀長空給他布置的任務做完了。
賀長空翻到錯題集後面沒用過的空白頁，撕了一張下來。
一些快要溢出來的情緒就這樣順著他的筆尖淌到了紙上。
賀長空給沈雁鳴寫過幾次信，這一封應該是最長的一封。
信是從房間出來時賀長空遞過來的，沈雁鳴問什麼時候能看，賀長空回答都可以。
還以為又是那種賽前加油打氣的內容，吃完中飯在飯桌上閑聊的時候沈雁鳴趁著賀長空被教練叫走，比較隨意地把疊好的紙攤開。
一看才發現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
對面的pudding探頭過來想瞧個究竟，被沈雁鳴無情按回去。
沈雁鳴重新把紙折好，找了飯廳里沒人的座位坐好，再重新把信打開來。
「給你寫這封信的時候你正在睡覺。你作業沒做完，第二天起來可能會鬧點小脾氣，問我為什麼不把你叫起來。之後可能會跟我撒嬌，討價還價，問沒做完作業能不能得到獎勵。」
沈雁鳴一手拿著信紙，另一手揉了揉自己的右臉，喃喃道：「空哥有超能力吧……」
因為賀長空寫的這場景，和他早上起來的時候並無二致……雖然沒寫完作業，但是黏黏糊糊地親了挺久。
他笑了笑，繼續往下看。
「但你不用問我，無論什麼時候你想要獎勵，我都會給你，因為我也每時每刻都想親吻你。」
沈雁鳴：「嘶。」
「不過我時常會有種恍惚感，不知道是夢境還是真實，不知不覺我和你變得這麼要好了。我以前沒有想過我會和任何一個人發展成這樣的關係。
最開始我只想著能和你交上朋友。你是個特別可愛的小孩，講話總能逗人笑，正義感爆棚，看起來懶懶的其實很努力，打遊戲也打得很好。那個時候我就被你吸引了吧。但是如你所知，我不太會和人打交道處理人際關係，每次看到你精力無窮和誰都能打成一片的樣子，我總是覺得，啊，真是和我完全不一樣的人啊……想靠近你又不得其法，偏偏那時候你看到我還要躲，我反思了好幾次是不是我太無趣太嚴肅。
那時候真沒想到後來能和你這麼親近。
我一直都是個沒什麼意思、循規蹈矩的人。以前覺得自己做過唯一一件離經叛道的事是從學校跑出來打職業，後來覺得和你在一起也是一件脫軌的事。
直到此刻我才突然發現，無論是選擇成為一個職業選手，還是和你在一起，都不是離經叛道，也沒有脫離軌道，而是理所應當。
或者說，在遇見你之後，我才重新回到了正軌。從一間雖然能住人卻常年潮濕陰暗的屋子裡，被你牽著走到了你為我搭的新房子里，新房子向陽，推開窗就能看見春日。
在這間新房子里，我可以像其他人一樣開心就笑，也可以軟弱，因為你總會來抱我。
甚至今天你的爸爸當著別人的面那樣認可了我，這對我來說，是從來未有過的體驗。
我真的好高興。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謝謝你。
還有，今後我們也要一起努力，先把這一次的比賽拿下來吧。
當然最後的決賽我也希望能和你一起捧杯，以後如果有一個現實意義上、真正的新家的話，我們可以把復刻一個獎盃放在家裡面最顯眼的位置。
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