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父子 開礦 厘金 移罪
第三百三十四章 父子 開礦 厘金 移罪
到臘月三十那天的中午,各位來拜見道賀的,還有下屬的諸位軍將文官,都是各自回家過年,大家也都知情識趣,自己可沒有資格參加總兵大人的年夜飯。
李孟這邊總算是清凈下來,身居高位者,私事公事為一體,家事也是國事,就不要指望有什麼私人空間了,李孟現在倒也是有了這感悟,所謂的高處不勝寒,也就是這樣吧。午飯是顏若然領著一乾女眷,還有抱著李孟的兒子李宏,全家人一起吃了一頓團圓飯,對自己的兒子,李孟心中頗有些愧疚。
自己一年到頭征戰在外,沒有抱過幾次,更沒換過尿布,連周歲之類的喜慶日子都沒有參加。
李宏現在一歲多些,父母的遺傳基因不錯,又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小孩子長的很是健壯,虎頭虎腦的,比起同齡人明顯是高出一塊。
在家的這些日,李宏也沒有奶聲奶氣的叫李孟幾聲「父親」,每天在屋子裡都是閑不住,也不管外面天氣冷,總是要出去瘋,倒是搞得那些奶娘丫鬟每天忙個天翻地覆,伺候這位小祖宗。
這種活潑的勁頭倒是讓李孟欣喜異常,不管古今,對這小孩子評價總是個「乖」字。李孟是武將,可不想自己的兒子成為一個「乖」孩子,男孩子總要有些血性和野性才對,但李宏和李孟始終是不太親近,有一種疏離感,和母親的態度明顯比和父親的要親,這種陌生感讓李孟很不舒服。
在現代的時候,李孟常聽到一些經常在外面奔波的人抱怨,說是經常在外面跑業務,回家孩子見面都不敢叫。不見面慢慢的也就陌生了。當時自己沒有結婚成家,體會不到這個感覺,沒想到在這個時代之後,居然讓自己碰見。
對這種情況,李孟也只能苦笑,心想自己在這裡打拚,也是為了孩子將來的前途,為他打下一個大大地基業。想到這裡,也就平衡了些。
午飯是和女眷和兒子一起吃,晚飯李孟則是把劉福來和孫傳庭叫到了一起,三個人聚在偏廳之中小酌。
老太監中午就是和李孟他們一起吃的年飯,孫傳庭也是在家吃過,晚飯這邊三人小酌,其實也是找個清靜地方,商議些事情。
在這偏廳之中。孫傳庭自然是把臉上的鐵面取了下來,自從跟隨李孟之後,孫傳庭也知道當年把他從詔獄之中救出,是老太監劉福來的主意,但形勢如此。也不會有什麼生氣怪罪之類的情緒,他也是豁達之人,也不會為了不可能改變的過去生氣,見面無非是相逢一笑。
孫傳庭想想真是有些后怕。楊嗣昌自殺之後,被楊嗣昌構陷入獄的陝西巡撫鄭崇儉被崇禎皇帝找了個理由棄市斬首,以祭奠皇帝的楊愛卿,以為楊愛卿「報仇」。天知道自己若是在詔獄之中,會不會被遷怒,想到這裡,心中對這劉福來卻是多了幾分感激。
在這桌子上,孫傳庭倒也沒有什麼自高身份地。老太監曾經在司禮監內擔任秉筆太監,又做過南京鎮守,按照大明官場的慣例,這劉福來也應該算是當朝的一品大員了,身份比孫傳庭只高不低。
李孟那邊自不必說,三人雖然都是當世的大人物,但身份地位彼此接近,又都是同一陣營的。所以這私宴吃的倒也是和睦親切。
在膠州營系統之中。孫傳庭和劉福來沒有太大的實權,但地位卻非常的高。都算是顧問之類地性質,李孟在這兩個人面前,一般不會保持那種對下屬的威嚴氣度,舉止言語都是相對隨便些。
菜色很是簡單,三人都早已經過了追求口腹之慾的時代,位高權重,想吃什麼美味都能吃到,卻開始惜福養生了。一般人對於上位者奢靡生活的揣測,頗多不實,就算是何曾日食萬錢,尤曰無下箸處,那也多半是為了擺譜;李德裕一羹三萬錢,那卻是他喜好鉛汞,想服食升仙而已。
李孟這三人,卻都是起自微末,倒也沒有多少擺譜的心思,鉛汞之物,那更是想都不想,桌子上無非也就是些花生米,鮮蝦,蒸魚,各色腊味之類,真正珍奇地,卻是些黃瓜茄子,這些都是城外溫室里出的,平常人家卻是難以吃到,還有那酒,也是上等的京裝好酒。
三個人喝了一杯酒,李孟放下酒杯就開口詢問說道:
「伯父大人,孫先生,徐州一地歸我山東兵馬駐守,膠州營兵馬駐守的地方,現在越來越廣大,現在河南和南直隸與山東相鄰之處連在一起。但是地盤大,膠州營地鎮守兵馬未免有些不足,可這要是擴軍,倉促之間軍餉軍費卻不知道去那裡找尋。眼下膠州營管轄各處,花錢的地方多不勝數,卻沒有什麼新的進項,實在是無錢可出……不知道伯父大人和孫先生會有什麼法子?」
軍費的開支窘迫,這件事劉福來和孫傳庭心中都是知道,兩個人既然是有顧問參贊的作用,都是考慮過這件事,但雙方這是第一次見面,事先也沒有什麼溝通,兩人都是重臣的氣度,自有些矜持在。
兩人對視一眼,劉福來端起酒杯做了個先請的姿勢,孫傳庭先開口了,要說這找尋財源之事,孫傳庭還真沒有什麼新法子,他從小接受的傳統教育,當了地方官無非是勸人興農桑而已,接下來就是長時間地帶兵征戰,對這經濟之道更是沒有經驗。
孫傳庭成功的經濟事迹也是有的,但和這李孟沒有太大的區別,也是在西安辦屯田,招募流民,這個經驗,對眼下的局面卻沒有什麼幫助。因此,說這話的時候,也是覺得有些底氣不足。
「李大人,登州招遠。那裡自明初開始採金,神宗末年方才廢棄,孫某為官時,也聽過山東的同僚閑談,說是那金礦廢棄,不是無礦,而是經營無方,加上天災山崩。這才是廢棄下來,大人或許可以派人去勘探一下。」
說完這個,孫傳庭也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金、銀礦產地開採地確利潤豐厚地買賣,但把這個作為經濟之道,未免是有些取巧,李孟視自己為大材輔佐,詢問經濟之道。卻只得了這樣地回答,的確實是有些尷尬。
可能想到的,也就是這個典故了,孫傳庭也是仔細想過可以提出的方法,屯田、通商、以鹽為稅。這些他能想到的,山東都是在做了,而且做的更好,這開礦的建議。不過是他當年為官時候地幾句閑談記憶,沒想到今日居然拿出來用做了計策。
這番局面,即便是孫傳庭這等見慣風雨的,也是有些尷尬,心中忐忑,索性是端起酒杯,看看李孟的反應。
誰想到李孟聽到他這話,呆了半響。然後用手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頗為懊悔的說道:
「糊塗,糊塗……「
孫傳庭聽到這話,臉色未免有些難看,不過迅速的調整正常,現在已經是在李孟的手下,也只能是受著了。倒是邊上地劉福來盯了李孟一眼,心想自己這侄兒。平日里說話可沒有這麼冒失。那眼神中也有提醒責怪的含義。
同席的兩個人神色變幻,倒是讓那拍額頭的李孟反應了過來。連忙笑著說道:
「孫先生莫要誤會,李某是怪自己沒有想到,虧這登州府境內還是李孟起家的轄地,居然是這麼忽視過去了,實在要怪自己糊塗,真要多謝孫先生地提醒……來,我敬孫先生一杯。」
這番話一說,孫傳庭心懷大暢,跟著舉起杯,左手虛扶了下,這是地位稍低的人的酒桌禮節。
李孟的確是要怪自己糊塗,他還在現代地時候,在濰坊當兵,在青島當金融押運員,對於素來有黃金縣的招遠,多少還是有些印象的,那些礦主的張狂奢靡,更是令人難忘。孫傳庭說在神宗年間就已經是荒廢,估計和礦源沒什麼關係。
因為招遠的金礦直到現代二十一世紀仍然還在開採,這之間間隔幾百年,想必還有豐富的儲藏,這麼豐富的大礦,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卻完全地忽視過去,作為一方的鎮守,實在是失職。
但這金礦的開採,對李孟和屬下的幾百萬民,十幾萬兵有幫助,開採出的數量可不是個小數目,要達到這樣的規模,所需要的人力物力不是小數目,也不是馬上就能見效的,可這金礦,將來肯定對自己有個巨大地幫助。
這位孫先生果然是大材,隨口地建議,居然就讓自己豁然開朗,李孟的心情不再那麼煩躁,邊上地老太監劉福來慢悠悠的開口說道:
「李孟你手中的局面不小,但不管做什麼都是缺個名份,比如說你沒法子在這山東境內收取賦稅,只能是折衷的販鹽銷售,可這個還要額外的搭上很多的人力物力……「
李孟點點頭,介面道:
「伯父大人說的是,而今山東九成的田地集中在不到三十家的大地主手中,每家身後都有自己的背景靠山,雖說向他們收取賦稅,征討徭役,並不是不行,但眼下的局勢,這麼做卻早了些,那魯王府已經是鬧了起來,再過一年,李某就可以去收了……」
聽到李孟的話,劉太監輕聲笑了起來,接下來卻是對著孫傳庭講道:
「孫大人,咱家這個侄子什麼都好,就是缺少了年輕人的一股衝勁,做事總是寧慢勿錯,不溫不火倒像是老者一般。「
孫傳庭聽到這番話,也就是笑笑,有些話劉福來和李孟叔侄之間可以講,自己卻不能貿然的說話。李孟也不生氣,只是拿起酒壺給老太監到了一杯酒,然後又給孫傳庭倒滿,他知道劉福來的話沒有說完。
「李孟,你在那萊州府做守備、都司的時候,實力弱小,自然要戰戰兢兢,小心謹慎。而今有這樣的局面,若還是小心,那就局促了,未免讓天下英傑看小了你,鋒芒內斂固然是成大事的必備,但若是總不露鋒芒卻也不對。」
孫傳庭對這番話頗為的贊同,微微點頭,以李孟眼下的實力和手腕。在山東卻常有些拿不上檯面地小人想要挑釁一番,就好像是山中的老鼠想要找老虎的麻煩一樣,非常的不自量力,但這樣的荒唐事,未免和李孟一直是韜光養晦,不斷低調的態度有關,老虎總是趴在那裡不動,未免讓老鼠認為這是一灘肉。
許多人不理解。以李孟目前這樣的局面,還這麼低調幹什麼,以孫傳庭的見識,就算是當年地李成梁,他的實力跟李孟比起來那也是雲泥之別。現在什麼左良玉,黃得功之類的,跟膠州營這個龐然大物比起來,不過是隨手可以捏死的臭蟲。個別有眼力的高明人隱約能覺察出來。山東總兵李孟好像是在害怕,或者是在努力的隱藏,但原因是為何,就讓人想不出來了。
李孟聽到這句話,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淡然的開口說道:
「伯父說的是,小侄應該如何做呢!?」
老太監劉福來剛入這李府地時候。行事還是頗為的謹慎,到現在已經很放得開,因為他也覺察到李孟實實在在的把自己當作親人長輩對待,老太監欣慰之餘,這舉止做派也就相對隨便。他沒有管李孟這不置可否的反應,又是說道:
「賦稅田租,也確實是麻煩,就算那幾十家大地主並沒有什麼背景靠山。你這無名無份的過去收租。很容易激起亂子,這一亂。又是在咱們李家地腹心之地,總歸是個麻煩,暫時不要觸碰的好。」
邊上的孫傳庭把酒杯在嘴唇邊抿了一口,心頭滋味頗為的複雜,儘管他已經是效忠李孟和膠州營,但這天下還是大明地天下,孫傳庭為這個天下和朝廷奮鬥了許多年,但眼前卻有人在這裡說「咱們李家的地盤」,這實在是……
「齊魯之地,有一條金河流淌,膠州營急需銀錢,去這金河裡面舀些出來,方便之極。」
一說到這個,孫傳庭卻猛然想明白這劉福來所說的「金河」到底是何物,眼睛跟著瞪大了,心中卻有幾分敬佩,這老太監的確實是有些門道,所想的法子,高明之極。
李孟稍微沉吟,抬頭沉聲問道:
「伯父大人,莫非你說的是運河?」
老太監酒意微微上頭,聽到李孟被自己一點就透,加上孫傳庭那驚佩的眼神,這可是當今名臣,天下間有數的英傑,看來都是很佩服自己,心中不免有些滿足,自己是一個閹豎之人,那些士大夫從來都覺得只有自己才能經天緯地,才能匡扶朝綱,看太監都像是看豬狗一般,就算是阿諛奉承,背後其實也都是瞧不起自己。今日孫傳庭這門敬佩,卻不似作為,劉福來情緒又是高了幾分,雙掌輕輕一拍,笑著說道:
「正是如此,大明幾百年江山,京師之地,全靠著漕糧維持,漕運斷絕,北直隸和山西立刻窘迫異常,何況江南商戶,向北方銷售買賣貨物,全靠這漕運來運輸運轉,但路經山東,除卻在濟寧州地碼頭收些費用,繁榮些市面之外,其他地段全無收益。」
孫傳庭已經從那種複雜的感受中恢復了過來,聽到老太監說到這裡,也是跟著插口說道:
「山東運河沿岸,每年為這河工耗費人力財力當真是不少,天啟年之前,這漕運的工程還是肥缺,,這些年朝廷撥不下銀子來,地方上的修繕卻是賠本的買賣。而且,為了這漕運,淮河黃河兩岸百姓都是深受其苦,為了保障漕運,不知道淹了多少人家。」
「正是如此,河上跑的漕運船隻,運送漕糧的不過是十中三四,商戶貨物卻占的更多,他們徒享這漕運便利,卻不花費一分一毫,天下間哪有這等好事,你身為山東鎮守大將,為這漕運大政做些事情也是理所當然。」
劉太監看來是早有腹案,說起這個來侃侃而談,就連這收錢地理由都給他想出來了,李孟靠在椅背上,環抱雙臂。仔細琢磨老太監地這個話語,那劉福來越說越是興起,酒也不喝了,朗聲的說道:
「設卡之處有三,濟寧、臨清、德州恰好是掐住運河在魯地地前、中、后三處,這事務,交給靈山商行分號去辦,他們在這漕運行當之中。眼線多,人頭熟,別人自然也隱瞞不過。至於抽多少,百中抽一即可,積沙成塔,這運河上的船隻過去的多,百中抽一,也是足夠多了。」
李孟在那裡輕敲著桌面。覺得自己地煩悶已經是一掃而空,沉思片刻,他抬起頭沉聲說道:
「伯父大人這法子,的確實是妙策,只是漕運是京師的命脈。咱們在那裡設卡,朝廷那邊肯定是震怒異常,這事情要是鬧大了……」
孫傳庭有心想要說話,可那些主意卻總覺的說不出口。還是有些心中的障礙,遲疑了下,索性是拿起筷子,夾了口菜放入嘴中,自顧自的吃起來,算是躲過這個尷尬。聽到李孟的詢問,劉太監平靜了下心情,靠在椅背上。悠然的說道:
「震怒又能如何呢,大明地北地精兵都是在松山被圍,北直隸雖有八總兵,可大部分的兵馬成軍不過一年,何況朝廷幾年沒有給你山東發過一文錢的餉銀,就地籌措餉銀也是不得不為,於情於理都說的過去。」
劉福來給李孟仔細分辨了這個形勢,京營雖然號稱十萬。能戰者不過是御馬監勇士營三四千人。可這些人還要拱衛皇宮,北直隸總督、巡撫、總兵等高官大將不下二十。但所率領的兵馬都是些成軍不到一年的草台班子,什麼也幹不了。
說起來,唯一能戰的就是在通州一帶布防的兩萬兵,這是提督京營太監劉元斌從湖廣帶回來地部隊,但這支軍隊的能戰也只是相對與京營兵馬和那些草台班子而言,在湖廣一帶和張獻忠交戰幾次都是大敗,根本拿不上檯面。在這北直隸,不過是矮子裡面拔將軍罷了。
大明朝有實力的兵馬,現在都在松山上被包圍著呢!
李孟這近十萬的兵馬,就在北直隸的南面,從德州到京師一帶,都是一馬平川地平緩地形,又可以沿運河直達天津衛,再轉攻通州,真真稱得上是無可阻擋。
對於京師來說,此刻的山東兵馬如同在一旁窺伺的巨獸,京師中人想要說什麼,做什麼都要掂量掂量,不過京師的崇禎皇帝和朝中大臣們能有這麼靈敏地感覺和認識嗎,他們對於天下的局勢,有起碼的了解嗎?這個實在是難說。沒有萬無一失的防呆策略,因為獃子們總是創意無限。
酒過三巡,劉福來提出來的事情差不多就這樣定下來,天色一晚,外面的鞭炮煙花已經是開始燃放,老太監酒喝多了點,感覺到疲憊,索性是去內堂休息,順便逗逗李宏,隔輩親這話不加,老太監劉福來寵愛李宏寵愛的不得了。
孫傳庭自從帶上鐵面跟隨李孟之後,心境放開,身體也是跟著恢復了不少,今晚也就多喝了點酒,看到劉太監出去,孫傳庭頹然的笑了笑,直直身子,靠前說道:
「大人,方才老太爺所講漕運抽稅,百中抽一,百中之一為厘,這收錢地名目就叫做『厘金』如何。」
名稱是什麼不過是文人的把戲,並不重要,李孟也能感覺出來孫傳庭心中的為難,大明朝養士三百年,孫傳庭又是赴過瓊林宴,簪花而出,天街騎馬耀武的進士,對於大明朝,對於天子,總有一份割捨不下的思緒,但這也是常態,也是正常。不過厘金這個名目的確實是很合適在運河上的設卡抽稅,言簡意賅,商人們一聽就知道是什麼意思。只是「厘金」這詞,恍惚間在什麼地方聽過。
孫傳庭看著有些喝多了,說完這「厘金」的名目之後,又是笑著說道:
「李大人,莫要高看了朝中諸公,這些年,山東兵馬如此地低調隱晦,那些朝堂之中地蠢物,做起事情來未必有什麼顧忌。」
頓了頓,孫傳庭端著酒又是喝了一杯,接著緩緩說道:
「南貨北運素來有大利。南商多為江南豪門,這朝中大臣們又都是又都是江南士林的出身,彼此間千絲萬縷地聯繫,這漕運如此大利,朝廷怎麼不會去收取稅賦錢財,不是不想收,是動不得啊,不知李大人還記得東林魁首李三才嗎。那可是點將錄的東林魁首。「
說到這裡,孫傳庭臉色暈紅,看著有些醉了,當年魏忠賢查緝東林黨人,設置了個東林點將錄,把這些東林的骨幹之臣羅列其中,東林、閹黨互相爭鬥快有三十年,能進這點將錄地都是一時名望。自覺得光榮無比。
李孟對這個並沒有什麼太深入的了解,但不光是下屬經常議論,就連劉福來和他岳父顏參政也是經常提起,多少有個印象,
「當年神宗曾經派出稅監準備在這漕運上收稅。但這李三才家中乃是豪商,這收稅豈不是割肉,當即是鼓噪叫囂,硬生生的把那礦監尋了個由頭下獄。事後還上奏天子,要廢除天下的商稅,而今這江南江北的商戶們還在稱讚李三才正義敢言,為民請命,李大人,你這一舉動,怕是南北騷動啊,沒了李三才。還有錢牧齋、阮集之,大人千萬小心……」
聽到這裡,李孟倒是明白了,要是抽取厘金,那可是和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對抗,這個集團就是江南江北的豪商,這些人和官場上的大臣以及士林名士有千絲萬縷地關係,連朝廷徵稅。他們都是想盡方法對抗。別說自己這言不正名不順的。
想想這些人在朝野鼓噪,李孟也是覺得麻煩。但這麻煩也就和吃橘子需要剝皮差不多的性質,孫傳庭又是幹了一杯,呵呵笑著說道:
「 不妨事,不妨事,也就是這點麻煩而已,山東坐擁十萬精甲,這些呱噪不過是老鴉叫,但聽著心煩,沒什麼妨礙,這些人……自比名臣…….卻也就是誤事的本領……」
說了這麼多,孫傳庭酒勁上涌,也顧不得什麼失態與否,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李孟的精神卻是亢奮,外面鞭炮噼里啪啦的作響,還能聽見家人們的興奮叫喊,李孟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近來的愁緒一掃而光,只覺得眼前心中海闊天空,外面煙花五彩繽紛,在窗紙上映出種種顏色,「碰」地一聲,不知道又是什麼煙花在天空炸開,又是把屋子裡面映的明亮了些,李孟把手中的空杯舉起來,不知道對那裡致意。
這個年,膠州營的每個人都是過的很快樂。
兵部尚書陳新甲接到了孔府地信之後,算是鬆了一口氣,也算是給自己的女兒找了個好歸宿,但他也明白孔府答應自己聯姻的要求,信上所說的那幾件事,想必就是條件了。
刁難陷害地方上地實權武將,作為兵部尚書的陳新甲自然知道這有多難,不過他卻覺得自己必須要做這件事。
派兵部主事張若麒去洪承疇軍中監軍,並且催促洪承疇加速進軍,這都是導致松山大敗的主因,雖說監軍張若麒還沒有回到京師來。
但吳三桂逃回山海關之後,從松山潰退的那些官兵軍官,漸漸的傳出些消息來,無非是監軍如何逼迫,又有朝廷的密旨和命令之類的,正是因為有這些因素,才導致洪承疇這等帶兵多年的總督輕師冒進,被皇太極率領韃子大軍抄了後路,圍在松山。
松山大敗之後,朝廷上下都是惶恐異常,言官們知道要是此時貿然說什麼,肯定會被崇禎皇帝遷怒。
可差不多半年過去,在朝中誰該擔負這個責任,雖然崇禎皇帝最應該為這個大敗負責,不過言官們當然不敢去說這個,但肯定要有一位大臣來為這個負責。
陳新甲知道,只要言官們開始說話,這責任落在自己身上可能性最大,到時候免不了殺頭棄市地罪名。
眼下一定要找個事情來轉移言官們的視線,囂張跋扈,欺凌士人,有辱斯文的武將就是頗為不錯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