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大清洗

  袁熙又返身回到主帳門口，側耳聽到裡面傳來高覽的訓話聲音。


  「……都是一群桀驁不馴的人，就是之前太放縱了，慣壞了他們。現在既然主公讓我等來收拾先登營，自然不能讓他老人家失望。你們也打起精神，做好準備，打一場硬仗。呃……」


  看到袁熙重新進來，高覽原本板起來的臉又馬上堆上了笑意，一溜小跑到了袁熙面前，恭敬地問道：「二公子，你是落下什麼東西了嗎？」


  袁熙這才重新打量了一下高覽。


  第一印象覺得他像個老實的農民，但實際上能做到帶兵將軍的人，哪一個是善茬？雖然眉目仍舊耷拉著，笑容也很真誠，但這個笑容下面，絕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高將軍……」


  「哎喲，二公子折煞我了，叫我老高就行了。」


  「老高，我回來是想給你提個建議。」


  高覽立刻彎下腰，小心翼翼地說：「二公子，名義上您可是我上司，你有什麼命令，儘管說吧，我老高一定照辦。」


  袁熙壓低聲音，在他耳邊道：「命令不敢當，你是為我爹做事的，先登營一出事，他老人家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你，這是信任吶。可是這先登營打慣了勝仗，裡面的人，個個盛氣凌人，若是來軟的，難免被看輕。若是來硬的，也難免壓住了這股勁頭。你的任務艱巨啊，依我看，要理順先登營，要從人事上下手……」


  高覽陡然身子一震，原本渙散的雙目突然射出精光，馬上垂手道：「二公子請明示。」


  袁熙道：「你來這裡之前，應該也有所了解。先登營雖然只有一兩千人，但裡面的人成分複雜得很。你說說，你覺得哪些人最棘手？」


  高覽小心地抬頭瞧了袁熙一眼，然後馬上繼續低下頭顱，沉聲道：「該是姓麴的原先帶的涼州兵最是棘手。這些人，戰功高，資格老，平時吆五喝六，最是看不起新來的，完全就把先登營當成是自己的家了。就拿今天早上的事情說，我剛剛到，就有個老陳皮就給我一個下馬威，幸好被我教訓了一頓。但老陳皮身邊，至少還有一百多個老兵，他們完全目無軍法，不聽我這個將軍的話，反而是聽老陳皮的話。二公子，你說這到底是誰的隊伍，是袁公的部隊還是他麴義的部隊？」


  隨著袁熙的坦白交心，高覽也終於吐露了自己的心聲。原本他還有點拘束，但一想畢竟是二公子，自然是站在主公的一邊，而主公派他過來執掌先登營，那麼其實兩個人是一條船上的。目的都是要收服這支原本屬於麴義的部隊。這麼一想，他就舒坦了，更加期望二公子的「指點」了。


  袁熙點頭道：「你說對了。我剛剛出門以後，也是想起你面臨的種種困難，這才返回來和你說幾句。畢竟我掛了這先登營的將軍之名，如果將整個挑子都撂給你，這對你也是不公平的。」


  高覽聽得連連點頭，就差握住他的手感激涕零了。


  袁熙道：「我想到一個法子，可以收服人心。不過你要是聽了覺得不合適，不採納，那也沒關係。」


  高覽道：「肯定採納，肯定採納。二公子說的話，哪會有錯的。我老高是個粗人，論這些事情，自然是比不過二公子。二公子請直說，直說……」


  袁熙道：「那我就不客氣了。是這樣的，現在先登營涼州老兵抱成一團，你如果強行打壓，反而會出問題，得善於利用其內部矛盾去瓦解他們。這個叫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用費自己的力氣，就能達到事倍功半的目的。」


  高覽急得撓撓自己的腦袋，連忙道：「二公子能否說得仔細一點，老高沒讀過書，有些粗淺的道理，您還得講透一點，否則聽不大明白啊。」


  袁熙道：「涼州老兵雖然只有百來人，但大多位高權重，基本上不是屯長就是隊正，屬於基層幹部，一個涼州系，掌控著底下所有的士卒，一呼百應。你動其中一個，其他人都來和你作對，所以你就一個都動不了，對不對？」


  高覽連忙點點頭。


  袁熙道：「但其人數畢竟不到整個營的一成，其餘大多數還是冀州徵募的士兵，這些兵並不了解他們和麴義之間的深厚感情，他們是沖著袁紹，也就是我爹的名頭來投奔的，想的還是出人頭地，建功立業的事情。」


  高覽聽得兩眼發亮，催促道：「嗯，二公子，繼續說……」


  袁熙道：「所以你就可以藉此為名，組織一個軍中比武的活動，藉此提高大家的身手，發揚武勇之風……」


  高覽一愣，喃喃道：「比武大賽？」


  袁熙道：「對，比武大賽。讓全軍將士不分身份，統統上台單挑比武。誰能戰勝對方，誰就能當伍長，什長，選出最厲害的那個。這樣一來，涼州老兵就不能用資歷說話了，你也順理成章，該拿掉的人就拿掉，該調整的人就調整，來個全軍重新肅清。被你提拔的人肯定對你感激涕零，誰還會抵觸你？而那些涼州老兵一旦從高位落下來，也自然沒有人聽他們的號令了？到時候大家不都聽命於你這個將軍了嗎？」


  「可是……萬一，這些西涼老兵贏了怎麼辦，畢竟這些人身手也不錯……」


  袁熙道：「所以咱們規定的是不拿兵器的空手搏鬥，這種都是看力氣的。涼州老兵雖然經驗豐富，但畢竟年紀大了，論力氣，不如那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


  「呼呼……」高覽豎起一個大拇指，興奮道：「好計策，好計策。果然是二公子，簡直是一語中的，一針見血。我老高服了，就這麼辦，就這麼辦……」


  他猛地搓弄著自己的雙手，袁熙的話估計是讓他醍醐灌頂，一下子看到了新世界，興奮的高覽聽得手上都是汗。


  袁熙道：「行，那你就去下命令吧，我們現在就開始。」


  「啊？」高覽道：「現在就開始？」


  袁熙道：「對啊，這種事情，宜早不宜遲，快刀斬亂麻，不要給他們反應的時間。今天下午就展開，捉對廝殺，最後決出兩個曲長，五個屯長，馬上就給任命。一定要快。」


  高覽連忙點頭稱是，揮手叫來身邊的親兵，吩咐道：「聽見了沒有，還不趕緊去傳令，讓大伙兒都聚集起來，一個都不要缺。」


  他手下的親兵就馬上出帳去吆喝了。


  袁熙道：「既然這樣，我就先留下，等你們這邊的事情結束了再走。我畢竟是先登營名義上的統領，我在場的話，他們更容易接受你的任命。」


  高覽道：「是，是，二公子在就更好了。」


  他暢快地笑起來：「有了這條計策，以後我看看先登營還有誰敢不不服我？哈哈哈……」


  他這時候笑起來，已經沒了老實巴交的樣子了，但僅僅一瞬間，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馬上收斂起來，垂手跟在袁熙身後，出了營帳。


  今天的天氣不錯，到了午後，天上一片片白雲連綿，遮擋住了刺眼的太陽，風也有點大，吹得呼呼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