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百里蓮慶
「你不說，我大抵也猜到了，只是想最終確認下而已。」蓮慶整理完傷口，重新用破布將重劍包裹好，扛到背上。
「你是大周二皇子，卻天生一副病軀，而天底下的父母心愿大都差不多……棄疾，姬棄疾，想來應是你三弟，武帝姬發的第三子。我猜的……可對？」
「……」凰鍾沉默，沒有反駁。
「大周現下只有四位皇子，其中，又以你的母族最為尊貴。你的母親邑姜乃當今大周王后，殺了你，皇宮裡的那位皇帝陛下必定會發瘋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替你報仇。所以，我想不明白，到底是誰要殺你？」
「……」
「說不得？」蓮慶皺眉。
「很多。」
「比如？」
「……太一教，墨門不周山，荒原魔族，以及殷商舊部，明面上的勢力，我知道的，就只有這些。」凰鍾苦笑了下，直接對上蓮慶那雙探尋的雙眼。
他說的，是明面上的。
言外之意，暗面的敵人，尚不知來自何方？
「這麼多人都希望你死，看來，你真是不怎麼招人喜歡。」蓮慶嘖嘖搖頭，總結道。
原本緊張兮兮的氣氛經她這麼一調侃，頓時變得緩和不少。
凰鍾笑笑，點點頭，算是同意她的話。
表面無所謂，蓮慶心底，其實早已打起了咚咚大鼓。
她很清楚，六年前絕對不是百里蓮絕突然發瘋屠府那麼簡單，背後一定隱藏著難以想象的龐大勢力，只是，沒想到其中根結如此錯綜複雜。
眼下，看來也只能稍安勿躁，徐徐圖之了。
暫且先留他在身邊，待到真相查明后，再解決也不遲！
想到這，蓮慶雙手高舉過頭頂，長長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問道。
「前方可有人接應你？」
凰鍾頷首，應道。
「然，大周王將謝文姝。」
「可信？」
「可信！」
「這人也曾可信，結果，你看到了。」蓮慶用手指了指青嘯的屍體，斜了他一眼，嘲諷道。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再輕易相信這天下間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人！」
「現在你念力已空，我身上的傷很重，再來一波刺客，我們倆的下場只有死！」
「當然，在那之前，殺死你的力氣，我還是有的。」
「謝將軍不會！」凰鍾反駁道。
「天真是一樣很美好的品質，但那是用來形容三五六歲的稚童。皇子殿下，我本無心救你，只是碰巧要殺你的那些人跟我不對盤。如今我已不打算取你性命，不代表你安全無憂！」
「大周十二王將之一的謝文姝謝將軍頗負盛名確實值得信任，可惜在某些人眼裡，他也只是件好用點的兵器罷了。」
「兵器不會有自己的思想，但不代表他背後的主子沒有！」
「……姑娘，你待如何？」凰鍾辯不過她，無可奈何嘆了口氣，有些頭痛撫額，臉上露出了一絲疲色。
「首先，你這張臉太惹眼，得改！」蓮慶走到他面前，從腰間布兜里掏出一粒褐色丸子遞了過去，「吃了它！」
「這是什麼？」
「煥顏丹。」
「……」
凰鍾沉默，思慮半晌，看著少女的目光暗了暗，終是接過丹藥仰頭閉目一口吞了下去。
「你就不怕是毒藥？」見他吞得爽快，蓮慶眨巴著眼，好奇問道。
「……」凰鍾臉色唰地變了。
「逗你玩呢，毒死你還要分屍掩埋處理痕迹，那多麻煩！」蓮慶攤開手，一本正經解釋道。
「……」凰鍾嘴角抽了下，有一種想要吐血的衝動。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那張比美玉還清麗出塵的容顏隨著藥力起效，開始漸漸變得普通，骨架也似乎縮小了些，除卻那一雙眼睛裡頭仍然藏有一絲無法掩飾的清貴之外。
咋一看，跟街頭隨處可見的瘦弱少年無甚兩樣。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凰鍾將她遞過來的銅鏡還回去，驚訝之餘，開口問道。
「我叫阿里巴巴。」蓮慶隨口胡謅了一個。
「撒謊。」
「怎麼看出來的？」被他當場拆穿，蓮慶也不惱，認真的看著他反問道。
「……你的語氣，過於隨意了些。」凰鍾同樣認真回答道。
「就因為這？」
「然。」
「好吧，我叫蓮書。」蓮慶翻白眼，露出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轉身，沒再理他。
徑自從馬車裡取出些燈油，一一灑到地面眾多屍體上。
然後，點燃了火把，作勢就要往屍體上放。
「等等，不能燒！」凰鍾急忙上前阻止道，神情一下子變得無比難看。
蓮慶斜了他一眼，面無表情，一掌大力地將他推出去老遠！
凰鍾整個人頓時哐啷摔倒在地，頭髮上衣服上沾了不少黑泥，看上去狼狽不已。
「蓮書姑娘！」
他大聲喊道。
蓮慶沒有理他，舉著火把，一具具屍體走過去，依次點燃了澆在他們身上的燈油。
火舌蹭的一下如鬼爪般向上竄起，烈烈火光接連徐成一片火海，伴隨著人肉頭髮衣料糅雜燒灼地臭味，道道黑煙向上攀升。
「……為什麼？」凰鍾坐在地上，望著身前的火海，嗓音沙啞，眼圈微微發紅。
蓮慶站在旁邊，假裝沒有聽到。
國人自古以來，推崇入土為安。
即便是三千年的後世，火葬於許多人而言，依然是一件無法接受的事兒。
所以，他的憤怒跟疑問，蓮慶完全能夠理解，只不過她現在懶得跟他解釋。
原因很簡單，那就是是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將這些慘死的將士屍體一具一具掩埋好。
鬼知道會不會還有一波刺客殺過來，她必須儘快將多餘的痕迹處理掉！
現實由不得人軟弱，他想當好人，那麼，便由她來做這個壞人罷！
「你不叫蓮書。」不知燒了多久，火勢一點一點熄弱下去，眼看著一張張年輕的臉孔化為了焦炭。凰鍾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來，沉聲斷定道。
「你又知道？」蓮慶笑，將整理好的包袱扔到他懷裡，轉身，重新向前走去。
「因為我先前喚你，你並沒有反應。」凰鍾背上包袱，匆匆追了上去。
「好吧，蓮書是我二哥的名字。」蓮慶雙手交叉抱於腦後，懶洋洋接話道。
「那你呢？」
「我叫蓮慶。」
複姓，百里。
全名，百里蓮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