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一絲不掛,非常尷尬
明明是她自己在亂髮脾氣,蠻不講理,沖他一頓大吼。
為什麼,到最後,他要道歉啊?
傻子——
你從來都不會生氣的嗎?
受人欺負了,要反抗啊!
還管他什麼君子風度,王室修養!
蓮慶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右手扶額,長嘆了口氣,拉過一旁的凳子,坐下,道。
「……小鳳凰,有一點,我現在必須跟你講清楚!」
凰鐘點了下頭,也扯過一張凳子,面對面,認真坐了下來。
卻仍是,沒有正面看她,視線,一直落在自己的鞋面上。
「你且說,我聽著。」
「好,你記住了!以後,我若是還像剛才一樣,沖你亂髮脾氣,你……千萬不要忍著!」
「什麼?」
凰鍾以為自己聽錯了,猛地抬起頭,望著她,滿臉錯愕。
「我說,以後遇事,若覺得委屈,便不要忍著!試問,你一直以德報怨,那何以報德?」
「更何況,這世上,多得是像我這樣擅長得寸進尺,厚顏無恥的小人!」
蓮慶實話實說,自黑起來,一點都不含糊。
反倒是凰鍾,聽到她說這話,下意識吞了口口水,有些不知所措。
「你的謙讓跟隱忍,除了傷害你自己以外,旁人,根本不會在乎!」
「更何況……是像我這種心腸冷硬,喜歡虐人的混球……」
說到這兒,蓮慶停頓了下,唇角輕彎,笑了笑。
一點也不意外某人眼中的驚訝愈發熱烈。
在他試圖開口反駁之際,揚手,十分乾脆地,阻斷了他的話!
一臉正色,繼續往下說道。
「善良,從來都不是一件壞事。」
「不過,在這個世界上,善良,只是弱者用來自我安慰的催眠葯。現實是,弱者的善良從來沒有被認可過!」
「因為,所有人都會認為,你只能如此……你的後退與妥協,會被人視作理所當然!」
「現實跟人性,就是這麼殘酷……關於密林官道上的那場刺殺,幕後主使,究竟是誰?想來,你不可能永遠逃避下去!」
「還有,最後一點,你千萬記住了!」蓮慶故意加重了語氣。
傾身,靠地離他近了一些。
「嗯?」
「那就是,永遠不要相信我!這裡,也不要抱有任何期待——」
「因為,將來,你一定會很,失,望……」
一反平日的慵懶冷漠,她輕輕拍了拍他的心口,臉上,露出,極為認真的表情。
一貫是,殺人時,才會有的認真表情!
「……阿慶……」凰鐘有些受到了驚嚇,艱難地張了張嘴。
想說些什麼。
喉間,一片難忍的乾澀!
明明,他才剛剛喝過茶水……
「總之,醜話我都說完了,至於聽不聽,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蓮慶說罷,雙手一攤,點到即止。
神情,再度恢復成,以往那副憊懶沒睡醒沒骨頭的模樣。
而那些話,從頭到尾,凰鍾一直默默聽著,直至最後一句,目光,一刻,都都沒有從少女身上移開過!
事實上,他也有好多話想說,可不知為什麼,忽然間,就開不了口了……
這一路來,跟她在一起的這些日子,他身體里的胎毒,只在途中,發過一次。
在那座古老威嚴的大周宮裡頭,卻是——
幾乎,每隔七天,都要爆發一次!
折磨得他,死去活來!
痛到極處時,恨不能自剖心房,就此舍了這條破命!
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豈敢,有所毀傷?
倘若親手了結餘生……置父王母後於何地?
還有叔父,他對自己,自幼關懷備至,殷切教導。
是的。
有許多人,盼著他死……
然他偏要活!
一次又一次,熬過毒發的狠烈痛苦,他一直,活到了今天!
是以,聖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自己跟阿慶,骨子裡,其實是同一種人!
不同的是,他是知道這一點的。
而她,一廂情願,認定自己心性純良罷了。
如果,自己真的心性純良,哪還能活到今天?
正所謂,君子不爭——
是為爭也!
不過,阿慶替自己著想,說出的那一番話。
真心,令他,覺得無比歡喜。
……
……
小屋內,氣氛很安靜。
燈盞上的火苗,偶爾有碎風穿過,輕輕躍動。
光線,隨之一暗一亮。
蓮慶說完那些話,之後,很久,都沒有再開口說半個字。
歪著頭,兩隻手,專心,用粗麻布擦頭髮,好讓長發乾起來更快一些。
凰鍾則在腦海裡頭,仔細回味著她剛剛說的那些話,同樣,也沒有出聲。
忽然,一道瘦小的黑影躍上桌面!
吱吱!
原來是一隻大黑老鼠!
幾乎條件反射般,蓮慶騰地起身,抄起旁邊的凳子就往桌上的那隻大黑老鼠砸去!
熟料。
那隻大黑老鼠,彷彿通靈一般,有預知能力,在蓮慶手中的凳子砸向自己的那一刻,關鍵時候,調轉方向,一頭撞到了油燈盞上。
哐啷!
油燈跌落地面,火苗掙扎了兩下,瞬間熄滅,飄出裊裊白煙。
小屋內,頓時一片黑暗。
與此同時,桌子被蓮慶給用力砸出了一條裂縫!
若非她及時收回了大半力氣,顯然,就不僅僅只是裂出一條縫那麼簡單了——
沒有砸死那隻臭老鼠,蓮慶一臉憤懣,暗吐了口鬱氣,剛放下手中的凳子,還沒來得及坐下。
腳邊,突然襲來一陣毛茸茸的油膩感!
無比噁心!
「媽的!」
蓮慶怒罵一聲。
從地面彈跳而起,壓根沒有注意到,自己身上這條簡陋浴巾一角,被桌子上某條倒刺給勾住了。
她身子向前傾,倒刺勾住她的浴巾往後拉。
重心當即跟著不穩。
整個人『噗通』一聲,栽到在對面的凰鐘身上。
兩人倒在地上,摔做一團,狼狽之極!
如果僅僅只是這樣,摔一跤,倒也沒什麼。
問題是,蓮慶人摔了。
浴巾還大咧咧地被那倒刺勾住,掛在桌子上!
也就是說,現在凰鍾胸膛前躺倒的某人,完完全全——
赤身裸—體,一絲不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