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少年發了瘋般的吻

  蓮慶大大方方地從他胸前爬起來，全然無視少年那欲動彷徨的目光，拿起桌上掛著的那條浴巾。


  重新，將自己包裹好。


  不同的是，這一回，她記得給自己加了件外裳。


  看上去，嚴嚴實實。


  許是外頭，風太大，將雲都給吹散了。


  窗外的月光，恰好，照進屋內，打在少女臉上。


  她微微翹起唇，眼瞳烏黑清亮，臉孔帶有一絲天真的幻覺，可唯有還倒在地上，沒有起身的少年。


  將她眼底厚重的冷漠跟自嘲，見得分明！

  「小鳳凰，躺在地上，你不冷嗎？」蓮慶低頭看著他，問道。


  她的語氣稀鬆平常，彷彿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怎麼可能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凰鍾忽然覺得有些生氣！


  同時，又感到無比荒唐。


  「真不打算起來？」蓮慶彎下腰，朝他伸出手。


  「……」凰鍾沉默。


  雙眼，盯著少女的手，怔怔出神。


  那隻手，比初見時，血痂跟傷口要少多了。連同虎口處的老繭，粗—大的骨關節，從最初的觸目驚心，到現在變成了，給人一種難言的安寧感。


  彷彿懸崖上的流浪人，可以抓住地，唯一一根枝椏。


  凰鍾心口狠狠窒痛了下！


  房間內明明很安靜，光線晦暗。


  他的耳邊卻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有上千面戰鼓咚咚咚咚響個不停。


  清楚的看到，一隻又一隻細小的螞蟻，順著他的指尖，慢慢噬咬，吃掉他的血肉，拒絕他的內臟。


  一點一點，侵蝕他身體裡面，每一塊最為柔軟而脆弱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當前的情緒很不對。


  也知道自己腦子裡那些念頭，完全就是在發瘋！


  可是！


  天曉得——


  他根本控制不了啊！


  就是發了瘋般想要靠近親吻眼前這個人！


  這麼想了，他便這麼做了。


  凰鍾突然緊緊握住，眼前的那隻手，用力，朝自己方向一拉！

  同時，從地面坐起身，仰起頭。


  下頜微收，恰好是最適合親吻的角度。


  小屋牆壁上，少女髮帶飄落的身影，極為動人。


  月光籠罩在兩人身上，光線柔和，很美，很淡，也很冷。


  少年的唇角。


  珍惜而慎重，卻又浸含著一絲強勢跟霸道。


  像極了六月雨後的薄荷葉，甜甜的，涼涼的，生機勃勃。


  邊緣處，卻呈鋸齒狀，暗藏攻擊性。


  他的五指，緊緊與她相扣交纏。


  掌心熱燙驚人，皮膚都快要熔掉了！

  恍若握住了整個人間的太陽……


  心臟瘋狂且灼烈，砰砰砰砰響如擂鼓。


  他既甜蜜，又辛酸，小心翼翼地，懷揣著滿心惶恐，渴望。


  只那麼短短一瞬。


  一個動作！

  便幾近耗盡了，他前半生所有的勇氣……


  ……


  ……


  我心匪石。


  不可轉也。


  戰場死後餘生，顛沛流離多年。


  機敏如蓮慶，哪裡是他想拉，便能拉得動的？

  又豈是，他想親，便能親得到的？


  自始至終，這支雙人舞，她一直都是局外人。


  黑暗中，她冷冷看著少年臉上的情緒變化，沒有放過他，哪怕一個細微的表情。


  同時，吸取曾經的教訓，避過了他的眼睛。


  以免他再次使用念力，讓自己昏過去。


  他的欲—望。


  他的小心。


  他的緊張。


  他的勇氣。


  他的甜蜜。


  他所有的一切小情緒，她都盡收眼底！

  就像滿手血腥的屠夫，高高舉起屠刀，不動聲色，俯視著腳底下悄悄踏進陷阱的獵物。


  他的眉眼漸漸放大，變得清晰，蓮慶唇角微微牽動，笑了，笑容像刀鋒一樣冰涼！

  就在少年即將吻住她的那一刻……


  終於。


  她動了——


  咔嚓！


  ……


  ……


  右手手腕處忽然襲來劇痛！

  小屋內，由於過份安靜，骨頭被折斷的聲音，分外清晰刺耳。


  凰鍾瞬間清醒過來！


  他的眼眶倏地放大，瞳孔驟縮，似乎忘記該怎麼喊痛，死死盯著，自己右手手腕關節處！

  半天，都沒發出聲音。


  小屋內的氣氛，悄悄，由曖昧轉變成了壓抑。


  凰鍾看著自己的右手，以一種近乎可笑的姿態耷拉垂下，痛楚如巨浪般一波波狂湧上來。


  先前，腦子裡的那些瘋狂念頭。


  頃刻間，煙消雲散！


  「……」


  他雙唇微張，艱難地，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或是，問她為什麼。


  可蓮慶臉上毫不遮掩的冷漠，害他打了個寒顫！

  就像洪水裡頭溺水掙扎，苦苦求生的人，當得知全家人都被洪水淹死了之後，一時間心灰意冷。


  自己主動，放棄了手頭好不容易才抓到的，那一根浮木。


  「疼嗎？」蓮慶問道。


  她歪起腦袋，手指輕撫著自己的嘴唇，笑容天真而放肆。


  同時，殘忍冷酷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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