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將死善言
魏子眉見蘇晟睿終於放了手,先是鬆了一口氣,而後卻是感到濃濃的失落與嫉恨。
她剛才明明那般急切的想要制止他,勸慰他,卻是不如蘇溶玥輕飄飄的一句話。
明明他才是蘇晟睿最親近的人,可是為什麼,在蘇晟睿的心裡,自己卻是絲毫及不上蘇溶玥?
魏子眉雙手握拳,卻是在極力隱忍,當年她可以忍耐顏木槿,如今她也一樣可以忍耐蘇溶玥,即便她們得到了一切又怎樣,最後不還是一樣沒有性命去享受嗎?
奚夫人爬到奚靜柔的身邊,心疼的將奚靜柔抱在懷裡,一邊流淚,一邊喚著奚靜柔的名字。
奚靜柔緩緩睜開了眼睛,劇烈的咳了起來,她的眼神漸漸的恢復了清明,彷彿一場大夢漸逝一般。
這一次她的眼神沒有落在蘇晟睿的身上,而是費力的起身,不斷的叩頭道:「陛下,是臣女因為嫉恨姝妃,而出此下策,這些都是臣女一人所為,死不足惜!
可是臣女的家人都是不知情的,都是無辜的啊,而且臣女從來沒想過要謀害陛下,雖是重罪,卻是不至株連九族啊!」
奚靜柔死裡逃生,方才知道一直以來,自己是多麼的可笑,即便面對蘇晟睿的冷漠,她也可以安慰自己,蘇晟睿之所以會這般,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的好。
可是,在剛剛,他毫不猶豫的就要親手殺了自己,被自己的摯愛的男人恨到如此地步,即便是沒有乾景堯的怪罪,她也一樣會選擇了卻生命。
自己用最美好的年華,去愛了一個永遠不會被焐熱的男人,她丟棄了自己生命中所有的美好,最後換來的,卻也不過是一場血腥的空夢。
可是,她的家人是無辜的,他們毫不知情,他們不應該為她的錯誤負責!
奚靜柔跪在葉蓁蓁的腳下,拉扯著葉蓁蓁的衣擺,淚眼朦朧的哭訴道:「蓁蓁,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蓁蓁,你最好了,我求你了,求你幫幫我,幫我求求姝妃,不要禍及我的家人,他們是無辜的啊……」
「無辜?你恨本宮,所以想要殺了本宮,可是,被你利用的蓁蓁可曾無辜?九公主與江曉又可曾無辜?你心疼憐憫你的家人,又可曾為他人想過半分?」
蘇溶玥沉聲說道,葉蓁蓁良善純真,難道便是可以讓奚靜柔多次陷害利用的理由嗎?
但凡奚靜柔的心中有半點的悔恨,她剛才就不會隨意的攀咬葉蓁蓁,如今事情敗露,她又是做出這副模樣,還真是讓人作嘔!
葉蓁蓁輕輕的退避開,向後邁了一步,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奚靜柔的手無力的垂落,卻是只有輕聲啜泣。
「紫染,你聾了嗎?朕剛才說過的話,你可忘了?」
乾景堯不悅的掃了一眼紫染,紫染連忙會意,命令著侍衛要將奚大人夫婦拖出去。
奚靜柔連忙撲上前去,撕扯著那些侍衛,尖聲的喊叫著:「陛下,臣女從沒有想要傷害陛下啊,陛下怎麼能夠要隨意牽連臣女無辜的家人啊!您這樣會讓天下人不服,會遭人詬病啊!」
西太后想要開口,若是她此時能夠救下奚府,那麼齊王不是又有了一個幫手?
奚靜柔罪責難逃,可是奚府一家卻是罪不至死,即便是是那忠勇侯府牽扯到巫蠱之術,也不過是免去了他的爵位。
可是乾景堯卻是坐直身體,身子微微前傾,開口道:「誰說你沒有謀害朕了?」
奚靜柔面露茫然,卻是只見乾景堯深沉的望著身旁的蘇溶玥,幽幽說道:「若是姝妃出了什麼意外,朕也絕不苟活……」
蘇溶玥被乾景堯突如其來的表白說的一愣,一時竟是獃滯住,不知該作何反應。
雖然她對乾景堯的感情,也是如此,可是當她親耳聽到乾景堯的這番情話,卻還是忍不住心中動容。
一直沉默不語的晴貴妃聽聞之後卻是倏然起身,不可置信的望著乾景堯,他一個堂堂帝王,生死豈能為一個女人這般兒戲?
若是有一日蘇溶玥死了,難道他真的要捨棄了生命卻陪著她嗎?
可是晴貴妃這一番舉動,卻是沒有影響乾景堯兩人分毫,兩人仍是含情脈脈注視著彼此,忘我情深。
「太后,臣妾身體不舒服,先行離開了!」晴貴妃只覺得眼前的場景刺眼的很,不欲再看,便轉身離開。
西太后眼神幽寒的看著晴貴妃的背影,心裡嘆了口氣,晴貴妃終究還是扶不起來,若是這般,看來她應該儘早將柳玉瀅接回來了……
奚靜柔還想反駁,紫染命那些侍衛將奚靜柔的嘴巴堵上,免得她又喊出了什麼不中聽的話。
……
眾人只是聽聞奚靜柔似乎是與那吏部尚書的公子月下幽會,卻是被正在的巡邏的寧王世子和紫染侍衛抓個正著。
眾人心中猜測紛紛,都驚訝於這奚靜柔的處處留情,白日里還是對蘇晟睿用情至深,這才不過半日,竟是與其他的男子幽會,只怕這次是再難嫁入將軍府了!
不過令他們大跌眼鏡的卻是,消息的勁爆遠遠的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奚府上下的人便被盡數關押了起來,而且回京后,便要直接問斬!
眾人雖知伴君如伴虎,可是因為一個私會的事情便株連九族,這便有些讓人難以接受了吧!
不管怎麼說,這件事就是一個作風的問題,罪不至死,更不至於滿門抄斬!
直到高尚踉踉蹌蹌的從乾景堯的營帳中走出時,眾人才弄清這奚府覆滅的真相,更是想不到平日里看起來老實本分的奚大人竟是會有這般的膽子!
眾人自是難以相信這些事是奚靜柔一人所為,難免會猜測到奚大人的身上,一時間感慨萬分。
而高尚回到營帳后,仍是覺得心有餘悸,雖然他此次全身而退,卻是被乾景堯以作風不佳唯由,剝奪了此次科考的資格!
他明明準備的那般充分,卻竟是因為這般莫須有的罪名,不得不再等上三年!
三年,對於一個學子來說,是多麼漫長的時光,而且朝政不穩,誰又能說得清,三年後又是何等光景!
高夫人聽聞了此時后,先是好一頓哭天抹淚,之後便是非要去找那奚靜柔好好說說理,讓奚靜柔將責任都攏到自己的身上,洗脫高尚的冤屈!
吏部尚書高詹一拍桌案,厲聲叱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著添亂?這個時候最是應該與那奚府劃清界限,你這時去了,反而惹得一身腥!
你若是有什麼什麼不服,便去找陛下啊,讓他收回成命!」
高夫人一愣,覺得在兒子面前被丈夫這般數落,十分的窘迫,索性摸了摸眼淚,卻找柳嬪哭訴。
高詹一嘆氣道:「你娘與你那姐姐都是一樣的性子,實在是扶不起來!今日沒有攀扯上柔妃娘娘吧?」
「父親放心,兒臣一句都沒有多說,也沒有扯上平南王府!」
「那便好……」高詹一長舒了一口氣,卻是面露愁容感慨道:「這次回京,便要變天了……」
……
營帳中,柔妃一聲嫩黃色的常服,上綉雪白的寶珠茉莉,珍珠為瓣,黃水晶為蕊,清新怡人,恬靜淡美。
柔妃正在烹著茶,很是怡然自得,芷蕊腳步匆匆,向柔妃稟告了奚府之事。
柔妃的手不過一頓,便恢復如常,淡淡的說道:「真是把沒用的刀,剛剛把她送進將軍府,自己卻是惹出這般一番麻煩……」
「奴婢覺得她應該是被蘇溶玥陷害的……」芷蕊見過奚靜柔為了蘇晟睿可以付出一切的模樣,怎麼可能會喜歡上別人。
柔妃輕輕一笑,將烹好的茶倒在瑩白的碗中,開口道:「這件事當然是蘇溶玥的傑作,可即便如此,也是奚靜柔自討苦吃!
若不是她一心撲在一個男人的身上,怎麼會這般輕易的中計?這奚靜柔與柳玉晴都是一樣的蠢貨,眼裡心裡都只有一個愛不起的男人!」
柔妃嘴角含著諷刺,鄙夷的說道,晴貴妃佔盡了天時地利,這麼多年卻依然是一個名存實亡的貴妃,甚至現在連掌宮的權利都丟了,還不都是因為對乾景堯執念太深!
「娘娘說的是!」芷蕊乖順的說道,這些女人的確太小家子氣,與她家娘娘是萬萬不能相比的。
「派人除掉她吧!」柔妃抿了一口茶水,淡淡說道。
芷蕊面露為難,「娘娘,其實奴婢在聽聞此消息時便已經派人前去試探,可是他們的守衛實在森嚴。奴婢想,反正也沒有指證娘娘的證據,不如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的好。」
柔妃擱置手中的杯盞,略略蹙眉,「此時是多事之秋,即便沒有不利的證據,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奚靜柔留著也是個禍患,還是莫要留她進京的好……」
柔妃瞥了一眼桌案上的杯盞,表情略有惋惜,「倒是可惜了我花費這般時間煮的茶……」
「娘娘,夜已深,您這是……」芷蕊見柔妃竟是開始更換衣物,詫異問道。
「奚靜柔不能留,既然守衛這般森嚴,那便交由本宮親自去做……」柔妃的臉上寒光一閃,露出了往日沒有的陰森狠意,如同亮出了獠牙的惡狼,吐出黑信的毒蛇……
奚靜柔入獄,而且在劫難逃,免不了一死,江曉與九公主都覺得心情頗好。
這奚靜柔做盡了壞事,簡直就是喪盡天良,如今這般實在是罪有應得!
葉蓁蓁卻是心中思慮頗多,她至今也想不出,到底是什麼能將一個人變的面目全非?
難道只有像奚靜柔這般執著,為了蘇晟睿能夠這般不顧一切,才算的上是真摯的愛嗎?
若是這般,她豈不是心中無愛?
奚靜柔回憶起蘇溶玥與肖月如說過的那些話,心中再次想起自己與曲賢的婚事,卻是莫名的覺得煩躁。
想起奚靜柔為愛瘋狂的模樣,想起乾景堯對蘇溶玥說著生死與共的深情,她當時答應這場婚事是不是真的太過草率了?
可是如今兩家婚事已定,明年初春便是她的出嫁之日,如今這般想,許也是無用了……
正在葉蓁蓁深思之時,突然有一名小侍衛跑了過來,有些為難的說道:「葉小姐,那個犯人奚靜柔一直嚷嚷著要見您,怎麼打罵也制止不住。她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與您說,希望您能去見她一面……」
小侍衛也覺得十分無奈,那個奚靜柔任憑他們如何打罵都不肯安分,若是他們堵上了她的嘴,她便用頭去撞牆,即便她是個重犯,卻也不能在她行刑之前有任何的意外,否則終究是他們的失職。
而且他們也知這葉蓁蓁與姝妃娘娘最是要好,她進去探監,應也是沒有人敢說什麼!
江曉立刻說道:「隨便她如何去鬧,大不了將她捆上,再堵住她的嘴,免得她叫出聲來,擾人心煩!」
九公主也撇撇嘴說道:「就是,她那麼壞,葉姐姐才不要去見她呢!」
葉蓁蓁想了想卻是說道:「我隨你去!」
「蓁蓁,你瘋了吧!你見她做什麼,難道你被她害得還不夠嗎?她能說出什麼好話,許是又要利用你做什麼!」江曉是通過葉蓁蓁認識的奚靜柔,所以她對葉蓁蓁自是要比對奚靜柔親近很多。
外加上江曉這個人一向嫉惡如仇,又是最講義氣,怎麼能讓奚靜柔這般的作為!
「她已是將死之人,又能掀起什麼風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而且有些事,我也想要問她。」
若是問葉蓁蓁,她恨不恨奚靜柔,答案一定是恨!
可是無論你有多恨一個人,兩人的曾經卻也是無法磨滅的,就算是去送她最後一程,全了兩人的所有吧!
「那我陪你一起去,你自己去我可不放心!」江曉放心不下葉蓁蓁,若是她非要去見,有自己陪著總歸安全一些。
「我也要去!」九公主也立刻蹦了起來,要與她們一同去。
葉蓁蓁卻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她若是想與我說什麼,你們在,她必定不會說,你們也不希望她會經常喚我過去吧!
而且夜色已深,曉曉你還是先將九公主送回營帳,我斷然不會有事的!」
江曉氣的直跳腳,葉蓁蓁從小便是這樣,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指責倔強的很!
江曉無招,只能先把九公主送回營帳,而葉蓁蓁則與小侍衛一同去了暫時關押奚靜柔的地方。
奚靜柔披散著頭髮,身上的華服早已被脫掉,只穿著一件白色的中衣,頹廢的坐在牆角,不知在想些什麼。
葉蓁蓁示意小侍衛打開牢門,奚靜柔聽見鎖鏈的響動,連忙抬起頭,一雙空洞的眼睛,泛起了點點光亮。
「蓁蓁,你果然來了……」奚靜柔眼角泛淚,嘴角卻是輕輕揚起,似乎對葉蓁蓁的到來很是欣慰。
「你知道我會來?」葉蓁蓁走到奚靜柔的面前,淡淡開口。
「我知道,你是我見過最良善的人,你一定會來,送我最後一程……」奚靜柔想去拉過葉蓁蓁的手,卻是突然發現,自己的手上早已沾滿了污泥,便不動聲色的收回了伸出的手,縮在了衣袖裡。
她的心也如同這雙手一般,滿是泥濘,骯髒不堪,哪裡有資格去觸碰這般純凈的葉蓁蓁。
「你喚我來,所為何事?」葉蓁蓁不想見她這副樣子,她做不到看著奚靜柔的落魄,去興高采烈,心中歡呼,奚靜柔失去了生命,她又不是何嘗失去一個朋友,兩個人不過都是一個失敗者罷了!
「蓁蓁,你恨我嗎?」奚靜柔滿眼期待的望著葉蓁蓁,似乎是對她的回答很是在意。
葉蓁蓁挑眉,抿嘴,卻是如實答道:「恨!」
奚靜柔先是一愣,隨即卻是笑道:「你果然不會說謊,便是這個時候,也不會說句好話,來哄我……」
葉蓁蓁沉默不語,奚靜柔卻是突然說道:「蓁蓁,你覺得曲賢是你的良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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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奚靜柔的結局了,玥玥他們也要回到京都,開始新的征程了,話不多說,明日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