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對峙
李雪怡想著即將要見到乾景堯,一顆心還是忍不住「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當年李雪珍進宮為妃,李雪怡進宮探望珍妃時,便被乾景堯那威嚴的風姿所吸引。
她覺得全天下最完美的男人莫過於此了,所以那時她總是會找借口進宮,為的便是能見到乾景堯一眼。
可是乾景堯一向不近女色,便是她每次探望珍妃,也都很難見到乾景堯的身影,後來珍妃中毒離世,她也因與珍妃用了一樣的吃食而險些喪命。
不過好在她所用不多,撿回了一條性命,而後也是因為那次的事情封給了她一個郡主的位置,算是對丞相府的交代。
在那之後,她便更難見到乾景堯,即便每次她去請安,乾景堯也都是冷冷冰冰的,甚至連一絲笑意都沒有,可是她卻是從來沒有怪過他,因為她知道他天生便應該是一個威嚴的帝王。
可是這一切都在蘇溶玥這個女人出現后改變了,乾景堯已經變得讓她完全認不出樣子,從前那個殺伐果斷,氣勢凌然的帝王居然會為一個女人而言聽計從,實在是太讓她失望了!
可是如今一切都能解決了,乾景堯馬上就會知道蘇溶玥是個什麼樣的人!
李雪怡自然是沒有辦法進仙姝宮,直接就被攔在了外面,李雪怡只說自己求見乾景堯,卻是無人為她傳信,即便她說遍了好話,仙姝宮人也紋絲不動。
李雪怡心裡怒極,不過是最低等的宮女居然也敢不把她這個郡主放在眼裡。
李雪怡想了想,便退而求其次,說是要見紫染,仙姝宮的宮女們雖然對這個李雪怡有些敵意,但是礙於對方的身份,也不能真的不理會,便去喚來了紫染。
紫染有些詫異,而且這段時間,紫染早就把李雪怡當成了是主子的爛桃花,所以心裡十分排斥,雖然面上看起來還算是敬重,只是態度卻是十分的冰冷。
李雪怡自然察覺到了紫染態度的變化,卻是不動聲色,只開口道:「本郡主有要事求見陛下,還請紫染侍衛代為通報!」
紫染笑了笑,開口說道:「萬國祭其間陛下無須上朝,只在仙姝宮中修養,已下了令,說是任何人都不見,郡主還是請回吧!」
李雪怡嘴角的笑意一凝,難道乾景堯也要學那些昏君從此君王不上朝?
「可是本郡主今日要說的事可是關於姝妃娘娘的,若是此事不妥善解決,只怕娘娘以後難以在京都立足!」
紫染疑惑的打量著她,想看看她不是在誆騙他,可是看李雪怡的神色態度都不像是作假,紫染便也不敢怠慢,恐怕真的是有什麼事情,便開口道:「既然這般,屬下先去通報陛下,郡主稍候!」
李雪怡淡笑著點點頭,她等了這麼多年,還有什麼是等不得的!
片刻之後,紫染便請李雪怡進去,李雪怡心中百感交集,既有要見到乾景堯的喜悅,又有一絲的酸楚,她便是連見他一面后要借著蘇溶玥的名號嗎?
紫染領著李雪怡去了偏殿,乾景堯正坐在偏殿的桌案后,桌案上放著厚厚的一落奏章,他身後的架子上也都各種史料。
看來傳言非虛,乾景堯果真將上書房都搬來了仙姝宮,難道他對蘇溶玥已經到了寸步難離的地步嗎?
乾景堯微微低著頭,不知道在看著什麼,見她進來也不過是蹙了蹙眉,並沒有抬頭。
「雪怡參見陛下!」李雪怡露出了最得體的笑意,行禮的動作便是宮裡最嚴謹的嬤嬤都挑不出一點錯處。
「你到底有什麼事想說?」乾景堯絲毫不拖泥帶水,更是懶得理會,只冷冽低沉的開口道。
李雪怡的眼裡浮現了一絲的受傷,徑自直起身,目不轉睛的看著乾景堯,眼裡是毫不掩飾的愛慕與憧憬。
「朕不喜歡你的眼神,你若是想保住自己的一雙眼睛,便收回你的視線!」乾景堯淡漠的抬眸,那一雙漆黑如夜的眸子帶著死亡壓迫,讓李雪怡趕緊垂下了頭。
「陛下息怒,臣女今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乾景堯收回視線,不再開口,李雪怡也不敢再賣關子,連忙呈上了懷中的畫作,放在了乾景堯的桌案上。
「此時事關重大,還請陛下屏退左右!」李雪怡在乾景堯打開畫作前,輕聲開口道。
乾景堯卻是並不理會,徑自打開了畫作,只略略幾眼,乾景堯便「啪」的合上了畫卷,眉目間皆是難以抑制的憤怒。
「紫染,你先出去!」
紫染詫異的看向了乾景堯,雖然他心中疑慮叢叢,卻還是聽話的退出了殿內,只若有所思的看了李雪怡一眼,這個女人居然還真有讓主子震驚的東西!
「你這畫是從哪來的?」乾景堯的身上散發著陣陣戾氣,一雙如黑夜般幽深的眸子此時閃現著猩紅的光,壓得李雪怡甚至都不敢抬頭去看。
「臣女也不知道,只是今日有人將這畫送到了丞相府中,說是……說是蘇將軍所作,臣女不敢耽擱,便連忙進宮送給陛下!」李雪怡垂著頭,無不虔誠的說道。
乾景堯冷笑的一聲,語氣陰冷,「竟然這麼巧?」
李雪怡將頭埋的更低,咬了咬牙,開口道:「陛下此時應該更關注這畫作的事吧,陛下應是熟識蘇將軍的筆跡,臣女不知這畫作是真是假,只能進宮請陛下鑒別!」
頓了頓,李雪怡復又說道:「而且臣女曾在萬國祭宮宴時看到一幕,此時想起,方覺得觸目驚心!」
乾景堯眯了眯眼睛,殺氣四溢,身上的每一個髮絲都彷彿在叫囂著弒殺。
李雪怡卻是不等乾景堯發問,便直接將那一日看到了的畫面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
只要是正常男人,在看到這副畫作,復又聽到那仿若歷歷在目的景象,一定會氣的失去理智。
自己放在心裡細心寵愛呵護的女子,卻是與自己的親哥哥有姦情,他有多愛那個女人,只怕就會有多麼的發狂!
李雪怡將事情娓娓道來之後,便禁聲不語,只留下時間讓乾景堯慢慢消化。
她相信,乾景堯既然那麼喜歡蘇溶玥,那麼信任蘇晟睿,結果自己最心愛的女子和自己最信任的臣子卻是背叛了他,即便是普通的男人都無法忍受,更何況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李雪怡緩緩抬頭,想看一看乾景堯此時欲殺人的表情,可是讓李雪怡詫異的是,乾景堯反而恢復的平靜,那雙墨眸又變成了平靜的深淵,讓人看不透裡面的色彩。
「這副畫是假的,並不是蘇晟睿所作……」乾景堯只將畫作隨手一扔,莫不在意的說道。
「怎麼可能,這畫怎麼會是假的?」李雪怡見乾景堯竟是這般的反應,頓時便沉不住氣了。
乾景堯微微挑眉,冷眼斜睨了李雪怡一眼,冰冷的開口道:「怎麼,你不是說你不認得蘇晟睿的字跡嗎,如今又為何這般肯定?」
李雪怡語凝,片刻后連忙解釋道:「臣女想著,既然這人費力的將畫送到了臣女的手上,總不會是拿一副贗品,應是想讓臣女來提醒陛下!」
乾景堯面露諷刺,嘴角一揚,嘲諷道:「讓你來提醒朕,你憑什麼?」
李雪怡看著他那嘲諷的神色,心裡酸楚,卻仍是咬牙說道:「就算這副畫真假難辨,那臣女之前看到的那些畫面呢,難道也是假的嗎?」
「那是你看到的,朕沒有看到……」乾景堯幽幽開口,仿若毫不在意。
「陛下,這種事情關係到皇家尊嚴,您不能因為偏寵姝妃,便對著些荒謬之事視而不見,甚至多加放縱,陛下,這可是亂倫……」
「住口!」乾景堯一拍桌案,厲聲吼道,劍眉上揚,身上散發的內力和威壓讓李雪怡不由得就跪在了地上。
「你最好先弄清楚你的身份,皇家的事與你有何干係,莫非你還真的把自己當作是皇家郡主了嗎?
朕說這件事是假的便是假的,朕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這件事,你明白嗎……」
乾景堯居高臨下的看著有些瑟瑟發抖的李雪怡,眼裡是毫不掩飾的嫌棄與厭惡,「李雪怡,你應該知道你是為何才能當上這個郡主,若不是因為你姐姐還有李丞相,今日你早就是一具死屍了!」
李雪怡豁然抬頭,眼裡劃過一陣不可置信還有一絲心虛,可是待看到乾景堯神色如常,李雪怡才暗暗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多想了,乾景堯一定不是那個意思。
「現在,便馬上滾出仙姝宮,以後不准你私自踏入宮門一步,否則即便你是丞相府的女兒,朕也一樣要了你的性命!」
「陛下,可是……」李雪怡還是不死心,可是剛剛開口,便接收到了乾景堯那警告的眼神,她相信只要她再多說一句,乾景堯一定會要了她命!
李雪怡勉強站起身,踉踉蹌蹌的朝著殿外走去,她瞥了一眼放在桌案上的那副畫,眼裡閃過一道狠意!
今日是她大意了,沒想到乾景堯竟然會愛蘇溶玥愛到失去理智,不要尊嚴,哪怕是蘇溶玥明明背叛了他,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他居然還是能夠隱忍不提,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李雪怡心頭恨意更濃,卻是只狠狠的咬了咬牙,握拳離開。
李雪怡走後,乾景堯身上越發的冷冽,紫染疑惑的走進殿內,看到乾景堯這般模樣便覺得心裡一驚。
李雪怡到底說了什麼,居然能夠惹得主子動了這般的怒氣。
「紫染……」
「是!」紫染收斂心神,他只覺得今日的乾景堯十分的可怕,便是他也覺得心驚膽戰。
「傳蘇晟睿進宮,朕在上書房等他!」乾景堯眼裡的狠光一閃而過,嘴唇抿成了一條細細的涼薄的線,眼裡的殺氣讓紫染覺得莫名的恐怖。
紫染不敢多話,連忙躬身出去,心裡想著還是要好好提點蘇晟睿一番,若是主子與蘇將軍打了起來,只怕他們這些屬下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蘇晟睿被突然的叫進了宮裡,聽聞了紫染的提醒,蘇晟睿更是覺得莫名其妙。
乾景堯已經許久不在上書房,蘇晟睿一進去,便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冷寒,而乾景堯正一臉幽深的坐在桌案后,更是讓這上書房內陰冷至極。
蘇晟睿跪拜行禮,乾景堯卻是冷冷的打量著他,並沒有開口讓他起身的意思。
蘇晟睿微微皺了皺眉,不知道乾景堯是怎麼了,但是也沒有說話,只淡然的跪在殿中。
而一看到蘇晟睿這個冷冷淡淡,彷彿什麼都不放在心裡的模樣,乾景堯便更覺得更加的怒火中燒。
怪不得他總是覺得蘇晟睿對蘇溶玥的關懷有些太過仔細,甚至已經超脫了一個兄長的範圍,原來,這裡竟是還有著這般不為人知的原因,他還真是小瞧了這個蘇晟睿!
乾景堯將桌案上的畫直接扔在了蘇晟睿的身上,冷聲道:「打開看看,這是不是你的東西?」
蘇晟睿蹙了蹙眉,待看到手上的畫卷時,便是臉色一變,這畫軸為何竟是這般的眼熟……
待將畫卷展開,一向面無表情的蘇晟睿第一次浮現了一種近乎於恐慌的神色,「陛下是如何得到的?」
「蘇晟睿,朕問你,你到底想做什麼?」
蘇晟睿狠狠的抓著畫卷,緊抿著嘴唇,臉上的神色複雜凝重,他一次覺得無所適從,第一次生出了愧疚的心裡,不知該如何面對眼前的人。
蘇晟睿一直沉默不語,乾景堯漸漸的失了耐心,冷冷開口道:「蘇晟睿,你是在考驗朕的耐心嗎?你是想朕喚玥玥來問你嗎?」
「不要!」蘇晟睿急切的開口,神色慌亂,完全沒有往日里那種馳騁沙場的英勇豪氣,便是乾景堯也一次看到他這副有些懦弱的模樣。
「不要讓玥兒來,不要讓她知道,若是陛下惱怒,殺了臣便好,臣只求陛下不要讓她知道……」蘇晟睿近乎哀求的說道,他不想讓蘇溶玥知道他這骯髒的心思,他現在只是希望能永遠做她的兄長。
「怎麼?你知道怕了?那你當初在存了這份心思的時候,你怎麼不知道怕!」乾景凌高聲的吼道,眼裡全是失望與惱怒,以往他便是發怒,也是喜怒不行於色,哪有這般高聲怒罵的時候?
「千錯萬錯都是臣的錯,玥兒她毫不知情,更絕對沒有對不起陛下!」蘇晟睿知道蘇溶玥是有多麼的在乎喜歡乾景堯,若是因為自己而讓兩人之間有了嫌隙,他便是百死難贖其罪。
「朕知道!」乾景堯沉了沉氣,淡漠的說道,這件事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懷疑過蘇溶玥,可是蘇晟睿,還欠他一個解釋。
蘇晟睿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看他神色如常,知道他所言非虛,便放下心來。
「我們兩個的事還用不著你來操心,你不覺得你應該好好與朕解釋一番嗎?」
蘇晟睿看了乾景堯一眼,神色為難,只開口說道:「臣沒有什麼可解釋的,臣以前的確是對陛下不滿,可是臣早就已經想通了,如今也沒有任何的奢求了……」
「既然你沒有奢求,你還留著這副畫作甚?你可知道,這副畫若是被人公開,你會將她置於什麼境地!那時你讓她又該如何自處!」
聽著乾景堯的責罵,蘇晟睿的心裡沒有一點的不滿,反而只是深深的自責,他曾經的確是心懷不滿,覺得上天不公,他憑什麼便不能愛玥兒,他憑什麼便只能是她的兄長?
可是,他早已經想通了,他今生也只是想以一個兄長的身份,一直守著她,護著她,只要她能一生順遂,他便心滿意足。
卻是不想,竟是險些因為自己讓她陷入千夫所指的境地。
乾景堯冷冷的看著他,驀然開口:「玥玥並不是你將軍府的女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