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1 從未對誰如此縱容
從醫院出來的席北腳步很快,長腿一步不停邁向自己的車。「砰」一聲,他用力撞上車門,可惜高檔車有緩衝裝置,完全無法宣洩他的怒意。
車廂中靜悄悄,擋住陽光,也擋住空氣,讓他愈覺難以呼吸。——他怎會不知道昨晚那個電話是打給顧子初的?又豈會不知道!
然,自欺欺人,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也是他最拿手的。
昨晚他在夜流同朋友喝酒,有五彩霓虹炫目,有溫醇美酒養喉,更有溫香軟玉左右伺候。偏生,她的電話便那樣直突突地衝進來。呵,還會給他打電話?
接起她的電話,聽筒中傳來她細碎零落的呢喃,「子初……救我……」
給他打電話,叫的卻是顧子初?呵呵!然而——怒火中燒又怎麼樣?還能怎麼樣?他敗給自己,只得陰沉沉問一句:「你在哪裡?」
「后校門……」
她的聲音虛弱,牽動著他每一根神經。一時間,周圍所有聲音盡數消泯,滿腦子只剩下她的微微聲線。
他二話不說拿起外套起身便欲離去,身邊姑娘一把拉住他:「席公子,這就走了?不再陪陪人家?」
「滾。」他吐出一個字,嚇傻了那姑娘。
趕到雲大的時候,已經是深夜12點的光景。他知道她兼職后回宿舍的路線,一路尋,一路找,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他終於在一個陰暗牆角發現了她,月光找不到的地方,她安安靜靜地躺著。
「阿箏!」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如此抓心抓肺的一天。渾身的肌肉緊繃起來,伴隨著一把刀在心臟來來回回地捅著,整個人像是被架空般疼痛不已。
男人在黑夜狂奔,眸底光隱隱碎裂。他衝到她身邊,一把抱在懷裡,垂眸一看——凝脂般的皮膚上染滿鮮血,額頭上一片血肉模糊觸目驚心。她微蹙眉頭緊閉雙眼,很痛苦的樣子。
就在那一瞬,有著水光從男子眼角沁出,辨不分明,卻在月亮清輝下散出光暈。
「沒事的沒事的……」他有些慌亂,一顆心像是要爆炸。「阿箏,我馬上送你去醫院,別怕別怕。」
也不知是在安慰昏迷的她,還是在安慰恐懼中的自己。別怕,這兩個字,又到底是對誰說的。
那個夜裡,無人知道,高大英俊的男人抱著令他牽腸掛肚的女子,瘋狂奔跑。迎面的風吹散他殘存酒意,意識清醒得可怕,他只知道懷裡面抱著的人不能夠有事情,一丁點也不能夠有。
小心翼翼將她放在副駕駛,系好安全帶。他便開始一路狂飆,不管紅燈與否,不管行人與否。
闖了三個紅燈,堪堪避開路人,直抵醫院。
能在徹夜凝望她的睡顏,真是一件美事。好像怎麼看都不困,直到天明之前,才不舍地退出病房去買粥。
阿箏,我知道,你睜開的那一刻,又是我離開的時刻。
我推門進來,你果真醒了,開口便是一句子初。我望著你,心底涼悠悠一片,但又怎麼捨得怪你?
我從未對誰如此縱容,除了你以外,再沒有了。
——
顧子初堅持送阿箏到了校門口。
阿箏透過車窗,張望:「我自己可以回來的,你的車太引人注目了。」這上千萬的賓利慕尚,往校門口一擱,能不吸引人目光嗎?
他笑:「坐男友的車,天經地義,怕什麼?」
阿箏轉臉看他:「你說我怕什麼?」
男人卻挽唇一笑,並不回答。
師生戀,如此勁爆,一經曝光能掀起海嘯來。阿箏想到這個,覺得腦門更疼了。
他微涼的指卻已經覆上來,輕輕觸在白色紗布上。儘管無言,但是卻能讀到他眼底的心疼,都快滿出來了。
阿箏躲開他目光,再被他盯著自己鐵定又得哭了。從來不矯情的自己,怎麼這副德行?嗯,被他給慣壞了。
外面人群熙熙攘攘,有剛下課抱著書朝食堂走的,有小情侶說說笑笑還時不時動動手的,還有站在梧桐樹下等人的。
怎麼這麼多人……阿箏內心流淚,還是默默伸手去開車門,「那我先走了啊。」
顧子初含笑:「好。」
料定她不敢,所以答應得乾脆。阿箏的手頓住,目光朝外邊兒掃一大圈兒,真有不少人在盯過來。
都是豪車惹得禍,忒舒服,也忒造孽。
阿箏手立馬縮了回來,她沒那個勇氣挑戰,只好說:「還是找個人少的地兒,這裡下車,指不定明天就傳出來我傍大款的消息了。」
旁邊的顧子初挑了挑俊眉,他還算不得是一個大款?於是,出言逗她:「我還比不上一個大款?」
怎麼會,千百個大款還換不來一個顧子初呢。阿箏心裡這麼想,口頭上卻堅持:「傍大款是個貶義詞,不好的。」
顧子初由著她去,吩咐前邊兒司機:「往左拐,直行。」
阿箏今日才知,在路線這方面,他的記憶力也用的那叫一個登峰造極……車上聽見他的清冷嗓音不停響起,「岔路口,倒左。」「前面再往右。」「接下來直行就行了。」
阿箏歪頭看他,眸子晶亮:「這學校的路線,你都記得?」說實話,雲大也不小,佔地幾千畝呢,能全記住?
「十有八九吧。」他說。
前方老吳卻笑著來搭話:「先生又在謙虛了。喬小姐,先生厲害著呢,不光是這雲大路線,整個安城的主幹路線圖,能徒手畫出來。」
我的天,活脫脫的人體導航儀?阿箏驚訝得很,她懷疑自己是有個假腦子……總之,顧子初的腦子一定和別人生得不一樣。
車子終於四平八穩地停了。
原來是這裡,廢棄實驗樓附近,一向少有人跡,妥當又安全。阿箏下了車,又俯身望向車廂裡面的他,揮了揮手:「我走了。」
他的黑眸染墨,笑意點點:「行,注意傷口,別沾水。還有,忌嘴,什麼該吃什麼不該吃,不用我多說了。」
「知道啦。」阿箏沖他笑著,眼角亮晶晶的,「顧教授你真啰嗦。」
聞言,他伸手輕輕捏了捏她柔軟臉頰:「膽子肥了,敢罵老師。」說完還拍拍她的臉:「快走,等下有人。」
阿箏耳根微紅,抿唇笑笑,轉身小跑開。
孟婉儀站在不遠處的轉角,靜靜目睹這一切。她記憶中的顧子初,何時對女子有過這般親昵的狀態?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