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榮耀與死亡
稀稀拉拉的細雨在幾場激烈的大戰後偃旗息鼓，雖然烏雲還沒有完全散去，但是泥土的芬芳摻雜著被雨水滋養過得樹葉的清甜，早已瀰漫開來。如果不是那幾具未被吸收的聖騎士屍體還擺在地上，甚至都很難想象這裡剛剛進行過一場慘烈的戰鬥。
瓦寧全身已經沒有了絲毫的肌肉，甚至一點皮肉組織都沒有，空留一副慘白的骨架。他見雨停了，伸出手用大拇指輕輕搓搓食指，似乎在感受雨水的清涼。他稍稍抬起頭，看著一點一點散開的烏雲，望著那清澈浩瀚的天空，上頜骨和下頜骨互相鉗動，頭骨發出微微地顫抖。
沒有了肌肉組織的瓦寧，並不能完整地表露出自己的情緒，但是從他的骨骼變化來看，應該是在感嘆這美妙的天空吧。
至少德恩是這麼想的。
這個世界並不存在任何關於復活的能力。但是卻存在許多偽復活的能力。比如救贖儀式，就是在特定條件下死亡的人，可以被救活。但是救贖儀式不僅成功率極低，而且需要的人力過於龐大，再者被複活的人也有極高的反噬可能。所以從本質上來講，救贖儀式只是一種反惡魔化的手段。
真正的偽復活能力，最常見的便是靈魂魔法。這個世界的所有靈魂，死後都將回歸英靈殿的命運長河，但只要靈魂有寄體，靈魂便不會被吸引走。霍若斯的復活，便是科惹將霍若斯殘存的靈魂吸引到水元素之中。而科惹家中那些被封印在水元素的靈魂，也是如此。
無獨有偶，只要靈魂存在寄體，那麼便可以復活重生。這也就有了惡魔的出現。當事人以他人的生命能量為祭品，激發紫晶石之中的能量，讓原本奄奄一息的當事人通過吞噬他人生命能量來獲得新的生命。但是代價就是紫晶石的成分會融入身體，變成面目可憎的惡魔。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死而復生的方法。這個方法極其殘忍，能夠達成的人也十分稀少。其方法就是在聖光的加持下，引導靈魂的外流，但是由於肉體仍存並且被聖光庇護，所以並不會死亡。這個時候，協助者需要將其的皮肉全部割掉，只剩下一副骨骼。這個時候再將靈魂倒回這具骨骼，同時將這具骨骼和剛才割下來的皮肉放進提前準備好的特殊葯浴中。在聖光的加持和魔法葯浴的協助下，已經分離的皮肉組織將再度粘附回去。但是這個過長及其漫長，一般要持續兩三個月，甚至要半年之久。當葯浴中的所有血水和藥水都被吸收后，才算脫胎換骨成功。雖然看起來輕巧，但是在這恢復期間，當事人能夠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的血肉如何粘附如何生長，那種組織和組織之間重新建立聯繫的感覺異常難受。而且靈魂寄宿在骨架上時，一直都是靠聖光的加持才得以不被命運長河吸引而走，如果當事人意志不堅定，稍稍有一絲逃避的情緒，靈魂就會突破聖光的屏障，直接流入命運長河。別看這個方法殘忍，但是為了復生很多人也願意拼搏，但是能在幾個月後從葯浴中走出來的人，卻寥寥無幾。當事人痊癒之後，即便肉身被毀，只要血肉仍存，便可以重複這個套路，經過幾個月在葯浴中融合，便可以再生。
看到瓦寧從血肉中爬出來的時候，皮沃和德恩便知道，這個瓦寧用的，便是這種近乎無情的手段。
騎士院作為三省眾院萬廳中的一個很重要的管理組織，它旗下幾乎囊括了杜若希人類王國的所有軍事戰略組織。其中聖騎士的學校騎士學院、獅鷲軍團的總部出雲廳、最主要的聖騎士軍團聖殿廳以及負責海洋安全的海洋廳，都是屬於騎士院所管。在這其中，還有一個很特殊但鮮有人知的部門。
死靈廳。
這個部門並不對外招人，也沒有明確的辦工場所。只是在每年的人事支出上，會出現這麼一條，而且每年都是及其昂貴的開支，但是鮮有人知道這些錢花在了什麼地方。
死靈廳專門負責研究復生的手段，並且每每從騎士學院中優秀的畢業生中選擇試驗品，一旦被選中，便有機會獲得不死之身。但是更常見的，卻是直接成了實驗的小白鼠。
但是即便如此，每年還是有大量的優秀畢業生毅然決然地為這份事業獻身，對於他們來說，這似乎並不是死亡的開端，而是榮耀的啟程。
「我，是不朽的。」瓦寧低下了頭，用恐怖的骷髏頭骨對著皮沃和德恩。即便沒有眼珠，也看不到表情，但是那種由內而外的恐怖，卻是無法掩蓋的。
「人類真是愚蠢的生物。為了自由放棄了永生，現在又為了永生，打算放棄自由。」德恩無奈地搖著頭。
如果不是最初向泰坦妥協追求更加精彩的生活的神眷一族，那麼人類這個種族根本不會出現，他們依舊還是曾經那個擁有無盡生命但是每天恪守職位的原生居民。
「里奧王子……像你這樣的人，根本沒資格對我們人類評頭論足。」瓦寧說道。
「我們艱難地在這個世界立足，如果不殘忍。根本就沒有出路。」
「里奧王子。你們精靈族有著一半原生居民的能力，你們傲慢你們漠視生命。漫長的壽命讓你們根本就不憐惜周圍人的死活。但是我們啊，我們有值得珍視的去守護，哪怕只有那短短的幾十年，哪怕只有轉瞬即逝的美好，我們也要拼盡全力。」
「這才是我們人類甘願被泰坦賜福的原因。」
這些話從瓦寧的嘴裡說出來，違和感十足。但是皮沃聽著瓦寧的話，卻是感同身受。
「我的確無法理解啊！」德恩突然快速奔跑起來，巨大的熊掌拍在軟踏踏的泥濘道路上，濺起一道道水漬。
德恩身上的熊毛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棕紅色的長毛。笨重的腦袋變得靈巧起來，血盆大口中也長出滲人的尖牙。幾乎就在德恩騰空的一瞬間，便從熊形態轉換成雄獅形態。
尖銳的利爪如同利刃一樣劃過瓦寧的頭骨，但是卻沒有造成任何明顯的破碎，甚至都沒有什麼划痕出現。躁動的身體開始不住搖擺，整個身體纏在瓦寧的骨架上，嘴中的尖牙對著瓦寧的頭骨發瘋似的啃咬。但是瓦寧的頭骨卻像是鋼筋鐵骨，不論尖牙利爪如何施展，都無法產生什麼有建樹的結果。
瓦寧倒是一臉的不在乎，似乎很享受德恩的這種行為。
「里奧王子，沒有用的。別說牙齒和爪子了，就算是用黑曜石和方尖靈石製成的利劍，也對我無可奈何。」瓦寧說著，身體向後一撅，本能地朝前一躍，在空中完美地轉了一個圈，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的德恩，被拉成一個螺旋。瓦寧的兩隻骷髏手臂迅速揮舞，在德恩的後背上切了一個精緻的十字線。
受重創的德恩翻滾在地，雖然傷口處已經逐漸浮現青綠色的治癒能量，但是血還是止不住地流。這種情況可是不常見的，雖然雄獅形態下恢復效果並不是很快，但是不可能沒有一點作用。
「傷口癒合的最關鍵辦法，便是吸收活力。」
「而我復生的方法……也是吸收活力。」
「而且很不幸的是，只要被我的骨骼造成的傷害。都會一點一點的為我的血肉提供養分。雖然這個效率不容樂觀……」
「但是這對於德魯伊的自愈效果而言。便是最大的剋星。」
「里奧王子，你的好日子到頭了！」瓦寧顫抖著身軀，以迅雷之勢朝德恩襲去。
「轟！」急速前進的瓦寧忽然被一股寒冷空氣擊中，在潮濕的空氣下，他的骨骼表面迅速便凝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瓦寧扭過腦袋，似乎在看舉槍對著他的皮沃。
「皮沃……你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了么？」
瓦寧被冰霜裹住的骨架開始劇烈顫抖，他顫顫巍巍地舉起右手臂，對準他的頭骨，猛然一拳打出。本來堅硬無比的頭骨卻忽然如同玻璃一樣破裂開來，隨著頭骨的粉碎，其他的骨骼也失去了力量，紛紛脫落，掉到地面上，被風輕輕一吹便化作粉塵。
皮沃還在驚訝瓦寧為什麼會做出這種自殺的行為，卻又一次聽見德恩的「向後退！」的警言。
出於本能反應，皮沃連忙向後退了兩步，而就在他剛才站立的位置，從地下卻是伸出了一直慘白的骷髏手臂。順之而出的，是另一個只剩下骨架的瓦寧。
「怎麼會？」皮沃一時間沒有明白髮生了什麼，下意識地揮出一股冰霜能量，瓦寧被擊中后又是像之前一樣突然打碎自己的頭骨，但是緊接著又從地下爬出一具完整的骨骼。
皮沃手中的單光短槍瘋狂地朝不斷湧出的瓦寧射擊，但是不管怎麼打，都會有新的毫髮無損的瓦寧再次出現。
「老師，不要浪費魔力了。」德恩豎起了耳朵，忽然警覺地說道。
皮沃顧不上回答德恩的話，只是回了個頭，卻看見他們的背後，不知從何時起，出現了一群黑壓壓的生物。
「那是什麼？」皮沃難以置信地看著背後的方向。
「剛才……那些被星芒打死的聖騎士……和他們的獅鷲。」德恩瞥了一眼，平靜地說道。
一眼望去，一個個只剩下骨骼的聖騎士正騎著一頭頭同樣只剩下骨骼的獅鷲，就像來自地獄的勇士一樣，從山崖的方向飛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