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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勸說

  蕭德音走後,姜梨回到屋子,桐兒忍不住跟前跟後的問:「姑娘,那蕭先生突然來找您,是為了什麼事啊?平日里沒見對姑娘很上心嘛。」


  「是啊,平日里不上心,生死關頭,就來那我當擋箭牌了。」姜梨笑笑。


  桐兒嚇了一跳:「生死關頭?擋箭牌?什麼生死關頭?姑娘沒事吧?」


  「沒事。」姜梨道:「你家姑娘還不傻。」


  桐兒放下心來,終究有些不忿,道:「可真不是什麼好人。」


  姜梨看著窗外,心中一笑,是啊,蕭德音想來不是什麼好人。


  她讓也葉明煜派人恐嚇蕭德音,為的是讓蕭德音與永寧公主之間的同盟破裂。但不知出了什麼變故,或者說一開始姜梨就思考的不對,蕭德音想的,竟然不是自保,而是主動出擊,將永寧公主永絕後患。


  在這一點上,蕭德音比從前的自己能耐多了。姜梨心想,蕭德音面對可能對自己有威脅的東西,便直接除去。但她也知道自己一個人難以扳動永寧公主這尊大佛,得找個盟友,姜梨沒想到的是,蕭德音找到的盟友,竟然是自己。


  蕭德音打的好算盤,自己在廷議上曾提出過指使馮裕堂的人是永寧公主,就一定不懼怕永寧公主的權勢。從頭到尾,蕭德音都在惋惜自己人微言輕,權勢不如人,也在訴說薛芳菲的可憐,企圖激起姜梨的同情心。


  大約在蕭德音看來,只要自己向處理桐鄉一案的處理薛芳菲一案,就勢必會為薛芳菲出頭,如果自己佔了上風,蕭德音站出來,指認永寧公主是謀害薛芳菲之人,證實永寧公主和沈玉容的姦情,永寧公主徹底倒台,她就能高枕無憂的在燕京城過下去。


  如果姜梨處在下風,蕭德音很有可能根本不會站出來,而是見風使舵,說不準還會將自己的腦袋作為討好永寧公主的大禮。


  這個人,實在是太過姦猾。


  白雪捧著曬好的書一本一本收好到箱子里去,順便問道:「姑娘打算如何對她呢?是不理會么?」


  「那倒不是。」姜梨道:「她似乎知道不少的事情,如果可以,能從她嘴裡得知更多的真相,也是一筆很划算的生意。」


  「是了是了,」桐兒聞言,在一邊插嘴道:「咱們姑娘做買賣可從來不會賠本的,東市上那匹價值萬兩黃金的汗血寶馬,不就被咱們姑娘五百兩銀子買了下來么?無論是銀子還是人命,誰要是跟咱們姑娘玩心眼,那就是死路一條。」她說的惡狠狠的,聽得姜梨也忍不住笑起來。


  她沒有一口答應蕭德音,為的就是如此。蕭德音迫切的希望她能對上永寧公主,禍水東引,為了讓姜梨趕快動心,蕭德音一定會拋出許多不為人知的真相來吸引姜梨的興趣。這些話語里很多可能都是被蕭德音美化過的,但除去美化的部分,也就等同於真相了。


  而這些真相,恰恰是姜梨十分需要的。


  ……


  冬日和春日的交界,似乎是從一場雨開始的。


  一場細雨後,窗戶下光禿禿了一個冬季的土地上,不知何時生出了細細的嫩草。顏色青蔥蔥的,看起來便令人心生歡喜。懂得天氣的農人們就道,看樣子,燕京城的雪,大約是不會再下了。


  冬日過去,春天要來了。


  皇宮裡,沉悶的冬日到了春天,也變得格外繁盛起來。御花園裡的花匠們又開始忙碌起來,挑選些新的種子播下,等天氣再暖和一些,到處都是奼紫嫣紅,熱熱鬧鬧,等到了夏日,才會有數不盡的風流美景。


  劉太妃的偏殿,是最熱鬧的。她與太后不同,太后喜愛素淡念佛,宮裡不愛弄些花草,即便是花草,也是素雅為主。劉太妃卻張揚如她本來的性子,還未至春日,殿里的花園便首先熱鬧起來。


  從偏殿里傳來女子的歡聲笑語,劉太妃坐在軟塌之上,旁邊的碟子里是精緻的點心,撫琴的宮女們都下去了。劉太妃看向自己的女兒——坐在一邊的永寧公主,道:「你與我要說的,是什麼事?」


  今日一大早,永寧公主便來找劉太妃,她雖然也時常進宮,但不會這麼早就過來。永寧公主習慣晚起,劉太妃一見她如此,就曉得自己這個女兒大約是有什麼事情要求到自己面前。


  「我只是想母妃了。」永寧公主撒嬌道。


  雖然如今已經不是小孩子,但在劉太妃面前,永寧公主仍舊保留著女孩子的一面,劉太妃笑罵了她幾句。劉太妃年輕的時候,跟著先帝的時候得寵,行事也張揚。一雙兒女都是在自己跟前長大的,因此格外嬌寵。成王和永寧公主也受盡了萬千寵愛。成王還好些,年紀大了點,倒是有些心事籌謀。永寧公主的性子卻幾乎是另一個劉太妃,她的模樣也和年輕時候的劉太妃長得七八分肖似,因此劉太妃對這個女兒,也是格外縱容,幾乎可以說是有求必應。


  「你的性子我還不知道,」劉太妃佯作不耐煩,「再不說,我便出去了。」


  「哎哎哎,母妃,我說。」永寧公主忙拉住她的袖子,道:「母妃,我想與沈玉容成親。」


  聞言,劉太妃原本還歡喜的面容頓時冷淡下來,她道:「好好地,說這些作甚?」朝中多少青年才俊,劉太妃實在看不上沈玉容。雖然沈玉容瞧著是個新貴,可沒有家族支撐。對於他們這樣的皇親國戚,不說嫁的多好,至少也不能太次。劉太妃尤其眼高於頂,將她這般心愛的女兒嫁給一個之前是白身的平民,劉太妃怎麼也不能接受。


  「母妃,之前您都答應了,」永寧撒嬌道:「怎麼能說話不算話呢?」


  「之前是你哥哥也在一邊勸說,我雖不喜歡他,卻也拗不過你們。可是永寧,如今是什麼時候,你與薛懷遠的案子尚且沒有扯的分明,這個時候與沈玉容扯上關係,豈不是授人話柄?」劉太妃道。對於永寧公主對薛家做的那些事,劉太妃並不清楚。但她了解永寧公主的性子,為了得到沈玉容,自然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劉太妃相信謠言並非空穴來風,但是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對於她們這樣的人家來說,想得到什麼便必須要得到,至於攔在面前的擋路石,直接除去就行了。


  「這事情已經過去許久了。」永寧渾不在意的道:「再說,誰敢再說謠言,我便讓人拔了他的舌頭!我是公主,誰敢說我的不是,母妃,我是真的喜歡他。如今我的年紀已經不笑了,我希望快些與他成親,母妃——」


  劉太妃不為所動,只是道:「胡鬧!」


  在她心裡,仍舊覺得沈玉容不是好的選擇。


  永寧公主看著劉太妃,劉太妃是真的有些不耐煩了。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之上,那裡現在一片平坦,什麼都看不出來,但永寧曉得,那裡正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關係著她與沈玉容的生命。便是為了這個孩子,她也沒有退路,必須孤注一擲。


  永寧心一橫,突然一揚手,便見刀光一閃,她不知從哪裡藏著的一把匕首,此刻正是橫在自己的脖頸之上:「母妃!」


  劉太妃冷不防她會這麼做,嚇了一跳,當即站起身,慌亂的道:「你這是做什麼?胡鬧!永寧,快把刀放下,來人!」


  永寧只是持著刀,跪倒在地,她是公主,進宮無人敢搜她的身,因此她也能輕而易舉的將匕首藏在身上。她鮮少有跪人的時候,和劉太妃母女間,更不會做出如此舉動。


  「母妃,」永寧公主盯著劉太妃的燕京,一一字一頓,語氣堅決,「如果母妃不答應我的請求,我就死在母妃面前!」


  劉太妃震住了。


  雖然永寧公主驕縱,但真因為她得到任何東西都輕而易舉,也不必威脅人,更不用以自己的性命相威脅。她既然能做到這一步,可見她的心裡,這件事沒有討價還價的原地,也是必須要做成的。


  她從自己的女兒眼中看到了孤注一擲。


  一片靜寂中,劉太妃與永寧公主對峙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嘆了口氣,道:「你果真心意已決?」


  永寧公主道:「絕無二志!」


  劉太妃深深地嘆了口氣,無奈的道:「我答應你。快把刀放下來吧。」


  「母妃,」永寧公主放下刀,認真的道:「孩兒並非只是一時衝動,在沈玉容身上,孩兒耗費了太多精力,便是抱著不能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想法,他也必須成為我的駙馬。母妃千萬莫要認為只要暫時安撫了我就是,倘若一直不成,我這樣活著也沒意思,總能尋得見死路的。」


  這便是毫不掩飾的威脅。


  劉太妃幾乎有些動怒了,但看著永寧公主執拗的眼神,心又軟了下來。罷了,她的女兒,從小就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既然如此,讓她嫁一個心愛之人又有何不可?倘若日後不滿意,自然有無數法子換了去。反正遲早天下都是他們家的,一個沈玉容又算的了什麼?

  「你不必威脅我,我既然說到,就一定會做到。」劉太妃硬邦邦的道。


  聽見劉太妃鬆口,永寧公主曉得這件事是成了。立馬綻開一個燦爛的笑顏,將手中的匕首一丟,站起身跑到劉太妃跟前,抱著劉太妃的胳膊笑道:「母妃最疼我了!我就知道母妃會答應我的要求!」


  劉太妃看著永寧公主高興地模樣,一時半會兒生氣也不是玩笑也不是,便道:「你為了他,可真是絞盡腦汁了!連自己的母妃都敢威脅!」


  「那是因為我知道母妃定然會心疼我,為我著想的。」永寧公主說著坐直身子,對劉太妃道:「母妃,明日就跟皇上提起此事,讓皇上賜婚吧。或者讓太后賜婚也成。」太後幾乎已經不問世事,要說動太后,也是易如反掌之事。至於皇帝……他如此看好沈玉容,因為成王的關係,可能倒是不願意讓沈玉容成為永寧的駙馬。


  「明日?」劉太妃眉頭一皺:「這麼快?」


  「這已經不快了,母妃。」永寧公主道:「我已經十七歲了,再下個月,便是十八歲。尋常的小姐,到了這個年紀,也該出嫁了,何況我是公主?我也沈玉容也糾纏了一年,我不想夜長夢多,還想著若是賜婚,下月就出嫁呢。」


  「你……」劉太妃皺眉看向永寧公主,「這般著急出嫁,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永寧公主心頭一慌,面上卻是笑道:「沒有出什麼事,母妃就當我迫不及待的想要成親,進沈家大門好了!」


  「你呀!」劉太妃搖了搖頭,最終還是拗不過永寧公主的討好,答應明日就同太后提起此事。


  又說了好一陣子話,中午同劉太妃一起在殿里用了午膳,永寧公主才離開。


  出了偏殿,她瞧著自己的小腹,微微一笑。


  事情十分順利,等劉太妃明日與太后說起此事,太后賜婚,這樣一來,下個月她嫁入沈家。很快就會傳出「喜訊」,這樣一來,她肚子里的孩子,便能光明正大的出生。


  誰也挑不出毛病。


  想著想著,永寧公主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


  劉太妃得了永寧公主的囑咐,坐在偏殿思考良久,最終還是決定去找太后。


  她想過了,一來看樣子,永寧公主的確是很喜歡那個叫沈玉容的男人,便是自己不想辦法滿足她的要求,以永寧公主的脾性,也會使其他手段。與其如此,還不如通過自己的手,還省事一些。


  二來是成王之前也同永寧公主一起勸過他,說沈玉容還不錯,雖然家世薄了些,人卻很有才華。劉太妃懷疑自己女兒是陷入情網所以失去理智,但卻相信兒子的眼光。成王既然都稱讚了沈玉容,可見沈玉容還是不錯的。至於家世薄了些,大不了從這一代開始積累,日後成王稱帝,大不了多多提攜他就是了。


  劉太妃甚至沒等明日,到了下去,就去見了太后。


  太后的慈寧宮在東邊,太皇太后在世的時候,慈寧宮還與一般的慈寧宮一般無二。等太皇太後過世以後,太后搬進了慈寧宮,慈寧宮便幾乎成為了一個佛堂。


  在宮裡,只有慈寧宮一進去,便能聞到濃郁的佛香。


  劉太妃進去的時候,太后正在堂前抄經。


  她穿的極為樸素,一身秋香色的綢衣,神態安靜,雖然不再是嬌艷年華,卻也並不蒼老。日光透過窗戶照在她臉上,看起來依稀可見年輕時候的溫婉動人。


  即便是驕縱的劉太妃,也不得不承認太后是好看的。


  說起來,先帝愛美人,宮中的女子沒有一個不是好看的。當年還是皇后的太后,溫婉動人,劉太妃潑辣美艷,而洪孝帝的生母夏貴妃靈動狡黠,各有各的美,先帝尊敬太后,寵愛劉太妃,但真正欣賞的,卻是夏貴妃。


  以至於夏貴妃雖然死了,先帝卻把洪孝帝養在了太后名下,最後還讓他成了帝王。而自己的一雙兒女,看似備受寵愛,最後卻與高位失之交臂。


  劉太妃搖了搖頭,拋開腦中的雜念,走到太後面前,道:「姐姐。」


  太後手中的筆一頓,看向她:「你來了。」


  劉太妃和太后之間的關係,實在算不得熱絡。先帝在的時候,劉太妃仗著自己的寵愛沒少找太后的麻煩。奈何太後娘家勢力雄厚,劉太妃也無可奈何。先帝走了后,劉太妃和太后表面相安無事這麼多年。但劉太妃才不相信,太後會真的相信自己沒有取而代之的心。


  事實上,劉太妃一直看不明白太后。替別人養兒子,將別人的兒子扶上皇位,含辛茹苦多年卻為她人做嫁衣裳,太后真的甘心?她成日躲在慈寧宮裡抄經書又有什麼意思?劉太妃不認為太后是一個蠢人,從那個家裡出來的人,哪一個不是聰明的。


  因此,劉太妃隱隱對太后還有些忌憚。她能在太後面前驕縱,但從不越底線一步。


  「今日來,是想請姐姐幫個忙。」劉太妃道:「還請姐姐答應。」


  「何事?」


  她們二人交談,連表面上的寒暄都能省則省了。大約是也曉得,無事不登三寶殿,真的沒什麼事,劉太妃也是不會主動來找太后的。


  「永寧這孩子,如今也到了出嫁的年紀。我看好了一門親事,想請姐姐幫忙,成全了這樁喜事。」劉太妃道。


  太后總算是從經書中抬起頭,看向劉太妃,問:「你說的是何人?」


  「中書舍郎沈玉容沈大人。」


  「沈大人?」太后訝然,「沈大人不是有過妻子?」


  「是的。」劉太妃笑了笑,「只是之前那門親事,實在是很委屈沈大人了。我看沈大人身家清白,心地實誠,對他那個不守婦道的亡妻尚且情深義重,可見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永寧這孩子從小被嬌慣大了,嫁到沈家去,想來沈大人會好好呵護她,不會讓她受委屈,我也就放心了。」


  劉太妃幾乎是含著氣說出這一通話的。


  「沈大人家世和永寧不匹配。」太后道:「你應當知道這一點。朝中青年才俊,門當戶對的還有很多。」


  劉太妃笑的極為勉強,她自然是知道,她也希望永寧能嫁一個家世豐厚的人,但天下沒有犟的過兒女的父母。


  「沈家家世雖然薄了些,卻正是我放心將永寧交給他們的原因。他們不會因此輕視了永寧,不說把永寧當披薩一般的供起來,至少也是不敢怠慢吧。姐姐,我曉得你自來也是疼愛永寧的,況且這樁親事我也問過永寧了。她也認為沈大人是個好人。」


  太后看了劉太妃一會兒,點頭道:「既然她很滿意,如此,哀家會同皇上說說此事的。」


  「或者……」劉太妃道:「您也可以直接賜婚的。皇上忙於政事,怕是沒有太多精力來管這些小女兒家的事。」


  皇上可是很喜歡沈玉容,要是沈玉容成了永寧的駙馬,就變成了成王一派的人。倘若皇上考慮到這一點,從中作梗怎麼辦?

  太后溫聲道:「不可。陛下就算再忙,這都是皇家大事。況且哀家與陛下之家,並無秘密,哀家不能擅作主張。」


  劉太妃心裡只差沒有罵人了。太后這意思是,叫她不要挑撥離間,皇上不希望沈玉容和永寧成親,太後轉頭卻賜了婚。皇上和太后之間肯定會生出嫌隙。


  果然,宮中活下來的人,即便裝的無欲無求,心裡還是老奸巨猾,劉太妃賭氣的想,罷了罷了,便是洪孝帝真的不準,還真的稱了她的意,她本就不喜歡沈玉容,無非是拗不過永寧公主。要是永寧公主曉得自己已經儘力,只是皇上不答應,也不會怪責自己的。


  想到這裡,劉太妃心裡竟然輕鬆了許多。她道:「既然姐姐已經答應了,那妹妹就不打擾姐姐禮佛抄經了。」她站起身,同太後行禮,施施然退了出去。


  劉太妃走後,太后並沒有繼續抄經,只是看著經書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她站起來,宮女連忙過來攙扶著她,她道:「拿外裳來。」


  「娘娘要去哪裡?」


  「御書房。」太后回道。


  ……


  姜元柏手裡拿著摺子,往御書房走去。


  宮裡的太監公公們見了他,同他行禮,看起來他仍舊是那個收人尊敬的首輔大人,但姜元柏知道,姜家的事情說不準早就成為這些人的茶餘笑料,背地裡,不知道他們怎樣說他。


  但他仍舊擺著淡淡的微笑,頗有風骨的模樣。在朝圍觀,就如戴著面具做人。是高是低,姿態不能不好看。


  他此去,是去給洪孝帝送摺子。


  待走到御書房時,卻恰好看見有人從御書房裡出來,不是別人,正是太后。太后平日里從不插手政事,何以突然出現在御書房,可是出了什麼事?姜元柏心裡這般想著,面上仍舊笑著,太后也看見了他,便同他點了點頭,姜元柏上前行禮,太后很快就離開了。


  公公進去通報,姜元柏走進了御書房。


  洪孝帝正在看摺子。


  年少的小皇帝長成了年輕的君王,他變得勤政愛民,雖然在外人看來,他像是受制於成王,尚且羽翼未豐。但姜元柏知道,這隻雛鷹已經漸漸長大了。


  他有些感懷。


  洪孝帝抬起頭來,道:「先生請坐。」


  他曾為洪孝帝的太傅,於是私下裡,洪孝帝總是叫他先生。這一聲「先生」,多年前包含著真心的尊敬,到了如今,有多少真心,姜元柏卻是不明白了。


  他不可能猜度君王心。


  「先生剛才進來的時候,看見母后了吧。」洪孝帝道:「先生可知母后是為何事而來?」


  姜元柏疑惑:「臣不知。」


  「是為了永寧的親事。」洪孝帝笑笑,「劉太妃去找了母后,希望母后能為永寧指一門婚事。他們看上了中書舍郎沈玉容,想讓沈玉容做永寧的駙馬。」


  姜元柏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洪孝帝就看著他,問:「先生怎麼看此事?」


  「臣惶恐,不敢妄言。」姜元柏忙道。


  「但說無妨。」洪孝帝道:「朕覺得此事重大,想聽聽先生的意見。」


  姜元柏看向洪孝帝,洪孝帝看著他,目光認真,他每每用這種目光看向姜元柏的時候,姜元柏都恍惚回到了多年前,還是孩童的洪孝帝要姜元柏為他指點迷津的模樣。


  「臣以為,沈大人之前有過妻子,公主嫁過去,便算續弦……實在很委屈。要說公主到了適婚年紀,朝中青年才俊眾多,沈大人並非最好選擇。」姜元柏道。他曉得,洪孝帝必然捨不得沈玉容這麼個新貴,白白的送給了成王。他得順著洪孝帝的心意。


  洪孝帝點頭:「朕也這麼覺得。但除了沈玉容之外,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麼別的人,先生可有好的人選?」


  姜元柏的心突然狂跳起來。


  就在一日前,姜梨來到他的書房,對他說:「父親,倘若最近朝中有商議永寧公主親事的事情發生,請父親一定要表達自己的態度,說出這個人。」


  他原以為姜梨這話毫無根據,朝中怎麼會突然商議永寧公主的親事。但這件事,現在就發生在他的眼前。


  他不明白姜梨從哪裡得來的消息,甚至比他這個首輔來的還快。但姜梨既然說中了,接下來的那位人選,自然也是一樣的。況且當時的姜梨,也說服了他。的確,沒有一個人比這個人更適合娶永寧公主了。想必洪孝帝也這麼認為。


  姜元柏面色如常,苦想了一會兒,道:「臣有一人,不知陛下認為如何?」


  「說。」


  「朝中青年才俊的確不少,但與公主殿下年貌相當,家世匹配的卻極少。臣看右相府上的李大公子,倒是十分契合。李大公子一表人才,才華橫溢,令人稱道,看上去同公主,也是一對璧人,再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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