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美夢
如此相安無事,過了約莫有大半個月的時間,轉眼間寒冬已過,便來到了三月里。
這大半個月時間裡,元邑每每點侍寢時,總刻意的避開蕭燕華,十次里能點她一次便很不錯了。
高令儀為這個沒少跑到延禧宮去奚落她,只是蕭燕華為人清淡慣了,說穿了,她這人對人對事有些很不一樣的淡漠,時間長了,就索性閉門不出,任憑高令儀再登門,她壓根兒就不叫她進。
後來高令儀鬧到壽康宮去,告了蕭燕華的惡狀,只是高太后不以為意,這樣的小打小鬧她覺得無傷大雅,反倒將高令儀說教了一通,放她回去了。
可是這一日,元清一大早就登了景仁宮的門,倒叫董善瑤有些意外。
她讓玳瑁把人引到正殿中,吩咐著奉上茶水糕點,才上下打量了元清一番:「殿下難得到我這裡來,正巧了,去歲她們存在梅樹下的雪水,今日開了壇,殿下就著雪水品一品我這裡的太平猴魁。」
元清面上卻無笑,不經意似的瞥她一眼:「皇后的日子很愜意啊。」
董善瑤咦的一聲:「殿下這話怎麼說?」
她眯縫著眼:「你真不知道?」
董善瑤閃著眼,手摩挲著一併玉如意,搖搖頭:「殿下進了殿中來,面色不善,難不成是我哪裡得罪了殿下,要殿下一大早跑到景仁宮來,興師問罪嗎?」
不管怎麼說,她還是中宮,元清雖然一向不待見她,可好些時候,也不能做的太過了。
於是她嗤了一聲:「我哪裡敢來景仁宮興師問罪。今兒一大早,太后帶著靖貴妃去了慈寧宮,老祖宗這會兒氣的已經厥過去一回了。萬歲得了信也已經往慈寧宮去,皇后這裡……你興緻不錯啊,還開了去歲的雪水來烹茶?」
董善瑤心裡咯噔一手,撫.摸著如意的手,也明顯頓了一下。
這件事,她當然是知道的。
東西十二宮中,她最為留意的,無非也就是高令儀的翊坤宮和徐明惠的長春宮。
明妃近來時常走動翊坤宮——玳瑁日日回稟,她怎麼會不知道呢?
自打進了宮冊封后,胡媛就不安分,孩子降生就被抱走,她心裡不甘又怨氣大的很。
只不過從前宮裡就她們兩個,她又不會幫著胡媛胡鬧,現而今高令儀等人進了宮……看樣子,胡媛是找了靠山了。
可元清面前,她只能佯裝不知,做出一副吃驚狀:「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這些糊塗的東西,我雖說了今日不見客,可竟連這樣的大事都不來回我。老祖宗目下如何?可要緊嗎?是怎麼了,竟氣厥過去。」
元清神情古怪的盯著她打量了半天,咂舌道:「皇后真不知道,還是……另有用心呢?」
「殿下這是什麼話?」董善瑤立時拉下臉來,「我是什麼樣的人,殿下難道不知嗎?打從太子府起,到受封為後,我幾時有丁點兒權利在手上了嗎?我不爭,我無為,不過情願守著景仁宮過清凈日子,外頭的事情一概也不想多理會。慈寧宮那邊,老祖宗一向又不許人踏足,我如何知道今日的事?難不成殿下是說,我.日日派人盯著慈寧宮嗎?」
她神色一凜:「殿下可別胡說,這樣的罪名,我擔不起。」
元清抿緊嘴唇,她沒見過這樣有氣勢的董善瑤,如果不是言辭間激怒了她,那就是她太善於偽裝了。
可是這個人,真的是那樣的嗎?
元清不會輕易信了她,但又更不可能步步緊逼。
她今日來,試探是一回事,更要緊的,的確還是慈寧宮的那件事。
是以她長嘆一聲,竟放柔了語氣:「老祖宗一時氣的傷了身,我有些急了,皇后別見怪。」
她都服了軟,董善瑤當然不可能跟她撕破臉,便見好就收:「殿下言重了。只是我仍舊還是不清楚,慈寧宮到底出了什麼事?太后怎麼會帶著靖貴妃跑到慈寧宮去打擾老祖宗?」
「靖貴妃說了,讓哥兒年紀畢竟還小,老祖宗潛心禮佛,總帶著讓哥兒,於老祖宗頤養無益。從前宮裡人少,現而今她們也進了宮,受了封,她想著把讓哥兒接到翊坤宮中養著,是她盡孝的一份心。」元清說著,譏笑出聲來,「真當旁人都是傻子了。這可不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董善瑤的臉色登時不好看起來。
她連著三胎生下的都是女兒,胡媛倒好,先生下長子來。
為了元讓這個皇子,又不知長了胡媛多少的野心。
她強壓著心中的怒火:「即便是如她說的,讓哥兒養在慈寧宮,於老祖宗頤養無益,那也該把孩子抱到景仁宮來,哪裡輪得到她?」
元清似乎聽了什麼笑話似的,掀著眼皮斜她:「太後會同意?我說句不好聽的,你別不受用。你一連生了三個女孩兒,明妃生下讓哥兒,還不知道怎麼挖空心思要對付你,而你呢?把讓哥兒抱到你這裡來——」她一面說,一面搖頭,「我也不怕你多想,當初老祖宗沒這麼干,無非就是怕你將來捧殺讓哥兒。說到底都是皇家的孩子,哪一個都是老祖宗的心頭肉,她老人家不會冒這個險。」
她話音落下,眼神還一直落在董善瑤的身上。
董善瑤胸膛劇烈的起伏了幾下,顯然是受了刺激。
她反手摸摸鼻頭,好像很不在意一般:「只是沒有料到,太后和靖貴妃也打起了讓哥兒的主意。」
這句話對董善瑤來說,是個提醒。
董善瑤很聰明,也立時就聽了出來。
高太後為什麼打元讓的主意?孩子抱到慈寧宮也有日子了,她要是想養孩子,早幹什麼去了?
如今高令儀進了宮……高太后無非是想把元邑的長子,記在她侄女兒的名下。
只怕這位隻手遮天的太後娘娘,還坐著來日扶持出一位小皇帝的美夢。
到了那個時候,高令儀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后,即便她董善瑤是中宮,也不能強壓過高令儀這一頭,更不要說……
她沒敢往下想,可是她的表情一覽無遺,元清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哂笑道:「皇後過得太安逸了,竟忘了這禁庭之中,步步殺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