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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順遂

  「您別說這個,叫人聽了心裡難受得很。」衛玉容依偎著他,能夠感受到元邑周身的萎靡。


  她想來,被高太后逼得要把親生骨肉送出宮外去的這件事,對元邑而言,打擊一定是不小的。


  「徐娘娘是個好人,我從沒見過比她更柔婉的人,可是您不該說這個話的。」


  元邑緊了緊臂膀:「我知道,徐娘娘一生順遂,我不應該在她百年之後,給她帶來無端的禍事。」


  衛玉容略抬一抬頭:「都會好的,等到以後咱們也順遂了,我在儲秀宮裡養一池的荷花,夏日炎炎的時候,您批完了摺子,就到儲秀宮去坐一坐,咱們搭個棚子乘涼,賞荷品花。」


  以後啊……


  元邑拿鼻尖拱著她的鼻尖,頂了頂:「成啊,咱們再生幾個孩子,會圍在棚子旁嬉笑打鬧,就如同尋常人家的夫妻那樣……」


  「又胡說。」衛玉容嬌嗔著拿手去捂他的嘴,「您晚些時候,去一趟景仁宮吧?」


  元邑猶豫了許久,才點了頭:「你也是怪的很,還要推著我去皇后那裡。」


  「這不是推您出去呀。」衛玉容歪頭看他,淺笑微露,「皇后這回怕是傷心厲害了,她叫玳瑁到慈寧宮告訴我,應該是真的沒法子了。實際上我也不是這樣大度,換了旁的人,我也懶得過問,更不會在您面前替她分辨說好話。可要是皇后……我覺得皇后很不容易,況且您的一顆心,滿滿當當的全是我,或許對於皇后,我心下還有愧疚吧。」


  生性善良的人,即便不會做個濫好人,好些時候,看問題想事情,也會帶著悲天憫人的心情來。


  元邑在從前年幼時,就有過無數次,想要把衛玉容這點子悲天憫人給強行改掉,然而數次皆無果,後來他想,她生來就是這樣的人,從小沒有受過坎坷,驕矜自持,總會用慈愛世人的眼光去看旁人,不過只要在她的心裡,清楚地知道,什麼是該憐的,什麼是不該憐的,就足夠了。


  他騰出一隻手,輕撫著她頭頂,烏黑柔順的髮絲觸手,帶著絲絲的微癢:「聽你的,過會兒我就去看看皇后。老祖宗那裡,你去回一聲吧,既然你們都盤算好了,這事兒我沒有不同意的。另有一宗,送走了讓哥兒,明妃那裡總歸是……」他說著,頓一頓聲,又長嘆,「原本該許她一個貴妃位,只是眼下也不能夠了,還請老祖宗派旨的時候,捎帶上一句,往後明妃那裡,一切的吃穿用度,都比照著貴妃位來吧。」


  衛玉容一怔,心下有些複雜。


  元邑是個長情的人,也是個專情的人,他們元氏像是骨子裡就流著這樣的血一樣,打從太皇太后,到先帝的徐娘娘,再到她……她面上微紅,低垂下頭去。


  可是元邑又像極了先帝。


  先帝有了一個徐娘娘,因覺得虧欠了高太后,便任憑她攪弄風雲,從不問責。


  現如今元邑對皇后是這樣,對明妃亦然。


  她甚至可以想見,將來對徐明惠,他大抵會更甚。


  說到底,徐明惠原本一帆風順的人生,是被她和他攪亂了的。


  衛玉容深吸一口氣:「其實您該好好跟明妃談一談的。她的野心,絕不是一兩天造成的。打從一開始,她生下讓哥兒,您就撂開了手,老祖宗後來把孩子抱走,叫她心裡更累了不少的怨,時日久了,更叫她野心膨脹了。」


  「這沒什麼好與她談的。」元邑沖她搖頭,「她也不糊塗,一個貴妃位沒落在她頭上,她就該知道這不是她能夠妄想的。可是你瞧呢,一年多了,她沒有一刻安分的。令儀進宮后,她又打起了翊坤宮和壽康宮的主意,這事兒我不是不知道,所以皇后叫她抄經,變相的禁了她的足,我也沒多說什麼。她那裡,就這樣吧。能給的尊貴我給她,她若一心想要不屬於她的,早晚自討苦吃。」


  衛玉容動了動嘴唇,卻終究沒有再多說什麼。


  胡媛於她而言並沒有什麼交情,況且這回老祖宗倒下去,跟胡媛是脫不了干係的。


  她對這位明妃娘娘,委實是沒有什麼好感。


  只是稚子無辜……


  她扯著元邑的袖口搖了搖:「母親就在宮裡,看樣子,老祖宗今天是要留下用膳了,過會兒旨意派下去,大約今天母親要自己抱著孩子出宮的,叫明妃到宮門去見孩子一面吧。」


  「你的善心也太大了些。」元邑語氣平淡的很,仔細聽來,又滿是無奈,「造成眼下這個局面,她就是罪魁,你還替她想?」


  「可即便沒有明妃的出謀劃策,高太后怕早晚也會想到這一點,不過是早晚而已。原不是我善心大,今早我去她那裡時,也沒給她什麼好臉色,想想老祖宗,再想想您和母親,對她,我可提不起什麼善心。」衛玉容撇撇嘴,嘟囔了兩句,「孩子還那樣小,從前住在慈寧宮,隔三差五能見著生母一面,現在要出去住了,您總要想想讓哥兒,他還是個孩子呢。」


  元邑低頭看她,心中說不出的滿足。


  她今年十六,也是半大的孩子而已,可為了他,開始變得像個大人一樣了,在這深宮中,她掙扎的、努力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你開了口,我沒什麼不同意的,一會兒告訴李良一聲,等慈寧宮的旨意下來,叫他去告訴明妃一聲。」


  「那我要替讓哥兒謝您的恩典了。」


  「只是容娘,如果將來公主府因此事而遭難,你會不會反過頭來怪我?」這才是元邑心中,最為擔憂的。


  在他和公主府與國公府之間,她又會是什麼樣的態度?

  她處處不點透,可他又怎麼會不知道,要不是怕太後來日下黑手,老祖宗也不會輕易點頭叫把孩子送出去。


  衛玉容從他懷中掙出來,稍稍坐正,一直染了笑意的眼,難得的正色起來:「為什麼怪您?老祖宗打開始不同意,我費進口舌叫她老人家點的頭。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該向母親和國公府請罪的,是我,該被責怪的,也是我。您是萬乘之尊,孰輕孰重,我心裡是有數的,況且咱們不是說好了的嗎?早晚會順遂的——奴才母家一身榮辱,全仰仗萬歲一人呢。」


  她說的俏皮,一面說,還一面起身朝著元邑納福禮了一禮。


  元邑叫她逗笑了,拉著她往懷裡帶,叫她整個人坐在了他的懷裡:「橫豎全憑你說吧,偏偏我這輩子,都拿你這張嘴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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