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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越行越遠

  隨珠是出了外室,吩咐了小宮女們候著內室有話交代,說了一通,才領上四個小宮女,出了宮,往乾清宮那頭去了。


  李桂見她來,當然是不敢攔下的,一口一個姑姑的喊著,賠著笑說了幾句話,便請她在門口且等一等,一溜小跑的轉頭往內殿進了去。


  元邑這會兒正在西梢間看書,李良候在外頭聽吩咐,見了李桂進殿來,略一擰眉,招手叫他到跟前,壓低了聲:「又是誰來了?」


  他如今是徹底的怕了。


  堂堂御前大總管,近來卻沒少叫人擠兌,上回為著貞貴妃的那檔子事,他在乾清宮外跪了足足有半個時辰。


  臉面丟大了不說,因多少年都不曾挨過這樣的罰,一雙膝蓋可是沒少吃苦頭。


  李桂聽他問話,很老實的低下頭,一雙眼睛絕不敢四處亂看,更是隨著他壓低聲音:「慈寧宮的隨珠姑姑,說是太皇太後傳話過來呢。」


  李良面色稍稍舒緩,說了聲等著,便邁開腿,跨過西梢間的門檻兒,入了內室中。


  元邑瞧見人影晃動,反手把書冊扣在紅木案上,側目斜他:「怎麼了?」


  李良弓著腰:「隨珠來了,說是太皇太後有話說給主子聽。」、


  元邑幾不可見的蹙了眉,嗯了一聲:「叫她進來。」


  李良這才噯的一聲,復又緩步退出去。


  只是他也不好怠慢了慈寧宮的人,便領了李桂一起出門,親自引著隨珠入殿。


  隨珠倒是處之泰然,絲毫不覺得有什麼,跟著他亦步亦趨的進了殿,又一路進了西梢間。


  元邑沒再碰案上書冊,擺手叫李良退出去,才正眼看隨珠:「老祖宗有什麼事交代?」


  隨珠矮身納福:「老祖宗說了,過些日子大選的事兒落定,皇后要到壽康宮去侍疾,請您親自送皇後去,且每日得閑時,也常去壽康宮看看。太后如今抱了病,怎麼說,您也該在旁邊兒多服侍些個。」


  果然,元邑臉色立時黑了下去。


  高太後於他而言,從來就不是一個母親。


  不過老祖宗這樣說,自然是有老祖宗的用意。


  他沉眸,問隨珠:「老祖宗是個什麼意思呢?壽康宮抱病的事,我原就不怎麼信,老祖宗應該……」


  「萬歲慎言。」隨珠一面說,一面更深蹲下去,她也不抬頭,只瓮聲回話,「太后輕易不喊痛不抱病的,今次既然病了,正是您該盡孝心的時候。老祖宗沒有別的意思,也沒有同奴才多說什麼,其中如何,還得萬歲您自己個兒去品,去思。」


  那就是說,確實另有深意了。


  親自送皇後去壽康宮……


  元邑拿舌尖頂了頂臉頰處,思忖了好半天:「我知道了,你回老祖宗一聲,安心養著,外頭的事情,我有分寸的。」他話音才落下,便又挑眉念叨了一句,「對了,這兩天都沒怎麼見阿姊,老祖宗跟前她也忙著嗎?」


  隨珠一怔,旋即搖了搖頭:「從慶都殿下進宮的那日起,奴才也沒怎麼瞧見榮昌殿下呢。老祖宗跟前,這兩日都是貴主兒在,殿下也沒露面。」


  「壽安堂也沒人嗎?」


  「奴才是不敢過問壽安堂的事兒的,」隨珠淺笑著,「萬歲要是擔心,不妨把壽安堂的宮人叫來問一問。」


  元邑卻擺了手:「不必了,也沒什麼,阿姊許是有自己的事情吧。」


  隨珠眼珠子倏爾轉了幾轉,動了動唇,分明是有話想說的模樣。


  然而她又在元邑未曾看見時,收斂了起來,什麼都沒說出口。


  「你回去吧,老祖宗跟前多勸著,如今病著,別叫她太操勞外頭的事,還有貴妃那裡,里裡外外都是她一個,叫太醫每日給她也請個平安脈,脈象如何,一併回到我這裡來。」


  隨珠眼底是化不開的笑意,只連聲回奴才知道了,便又納個福,不急不緩的退了出去。


  她整個人徹底離開乾清宮后,元邑才沉聲叫了李良進屋去。


  彼時李良貓著腰,不解的問:「主子有吩咐嗎?」


  「你去一趟長春宮,叫你昭娘娘備著晚膳,我晚上去她那裡用。」


  李良啊了一聲:「主子,再有六天該大選了,您不去景仁宮嗎?」


  元邑一眼橫過去:「大選便大選吧,皇后不是都安排妥了?」


  李良一驚,忙垂下頭:「主子怕是忙忘了,前半天皇後娘娘就叫人來回了話,說是還有些事兒,想請您拿個主意的。」


  其實他根本不用去,也大概知道是什麼事。


  無非是這是頭一年大選,但是太后話里話外卻不許太過分,不叫選太多的人進宮來。


  太后什麼心思,他清楚,皇后也清楚。


  但是皇后想請他拿主意這事兒……心照不宣也就罷了。


  她已位中宮,進來一個人是進,進來十個人,也是進,對她而言,沒多大的區別。


  可是對於高令儀她們來講,區別卻大了去。


  她不好再明目張胆的忤逆太后,就想借著他的口,打著他的旗號,跟太后對著來。


  然而在這件事上,他卻並不怎麼願意支持她。


  要正經的論,也不止這一件事了。


  從那日她叫人到慈寧宮去試探他,對翊坤宮的態度,再到送讓哥兒出宮的主意,再到今日——


  元邑手臂微抬,壓了壓太陽穴。


  他們兩個人結縭六年,怎麼突然間,就成了這樣呢?

  是因為容娘進宮后,他越發不願分心去包容皇后,還是因高令儀的到來,迫使她不得不處處陰謀。


  他不想再去深思,也並不願意追究。


  結髮夫妻,縱使無愛,他也很不願輕易與她為難。


  況且他深知,她在這宮中的路,已經很難走,也只會越來越難走……


  「李良,景仁宮我不去了,你去告訴皇后,凡事不必再來問我,大選事宜,她是中宮,叫她自己看著辦吧。」


  李良後背一僵,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他聽得出來,萬歲的語氣不是很好,倒也不是惱了或是不悅了,只是聽起來……有些疲憊。


  他不敢再多說,應了一聲,垂在身側的手對插在袖管里掖手一禮:「奴才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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