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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端倪

  到了這一日天色漸暗,各處都已然掌燈,宮門將要下匙時分,太醫院內燭火搖曳,一約三十齣頭身穿官服的男人,收拾了藥箱,一扭臉,看向背對著藥材櫃,立於桌案前,正提筆不知道寫著什麼的年輕男子,搖一搖頭,張口叫他:「子鎮,今日院判大人告假,吩咐了你我二人到壽康宮給太后請脈,天色已晚,趕緊收拾收拾,走了。」


  被叫到的男子,一抬頭,筆尖也隨之一頓。


  那是一張五官呈俊秀之美的臉,眼中是溫潤一片,叫人一眼望去,只覺他周身氣度,如玉溫良。


  吳子鎮想了下,隨即便將手中紫毫擱置下去,理了理官袍,閃身繞到桌案這頭來,一拱手:「鄭大人請。」


  先頭說話的男人,姓鄭名恪,年三十有三,正是這太醫院判章瑞之的關門弟子。


  他聽了吳子鎮的話,眼中莫名閃過一道亮光,只是在吳子鎮做了禮直身抬頭時,又飛快的斂去了。


  二人一前一後的出了太醫院,一路往壽康宮而去。


  至於壽康宮外時,著了小太監進去通稟,兩個人立在壽康宮宮門匾額之下。


  鄭恪抬頭打量那匾額,失笑著搖頭:「紅牆碧瓦,柳體鏨金,子鎮,你今年,二十二吧?」


  吳子鎮起先是愣了下,覺得鄭恪說的話,前言不著后語的,壓根兒不搭邊兒。


  只是畢竟是前輩,他一向端著恭敬,就略一頷首,道了個是:「下官年關里,剛過了二十二的生辰。」


  鄭恪長長的哦了一嗓子,回過頭看他一眼,左臂一抬,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大好的年歲,別耽誤在宮裡頭。」


  吳子鎮大吃一驚:「鄭大人……」


  然而他想問的話還沒問完,先前去回話的小太監已經回到了此處,身後還跟著個圓臉宮女兒。


  鄭恪以前跟著章瑞之也來過壽康宮不少回,眼下雖然天色暗了,可壽康宮這裡是燭火通明的,他能把那宮女兒的五官看個清楚,自然也就認得出,這是高太后眼跟前兒服侍的抱琴。


  抱琴話也不多,只是做了個禮,就作勢往裡頭迎他們。


  鄭恪定了定神,虛拉了吳子鎮一把,才跟著抱琴入了內,徑直的往寢殿方向而去。


  高太后自然不會在寢室內見他們,早挪到了燕居室中,此時見了他二人來,反倒略過鄭恪,打量了他身後的吳子鎮一眼,語氣微沉:「這個是……鄭恪,你老師告了假,就指派了你們兩個,來與我請脈的?」


  鄭恪鬢邊盜出冷汗來,跪下去磕頭行了個禮,才敢回話:「吳太醫年紀雖輕,卻是個醫術十分精湛的,院判大人當初還想收為弟子,只是有從前的話在,才作了罷,太后息怒。」


  高太後起了興緻,哦了一聲,音調轉了轉:「能叫你老師高看一眼,本就不俗了。你且退到外間去,叫他上前來與我診脈。」


  鄭恪一頓:「這……」


  高太后縝著臉:「既是有本事的,也叫我試上一試,看看是你老師看走了眼,還是我今次以貌取了人。你二人同室而處,無論誰先上前診脈,說出的話,大抵也是要一樣的。」


  「臣不敢,臣自然不敢,您鳳體違和,臣怎敢……」


  「行了,」高太后打斷他的表忠心,叫了一聲春喜,「你引鄭太醫到外間去,我不叫進,不許進來。」


  春喜欸的一聲,略一蹲,挪步過去,又沖著鄭恪一禮:「鄭太醫請隨奴才來。」


  鄭恪似乎還猶豫了一陣,才緩緩起了身,別有深意的看了吳子鎮一眼,跟著春喜退到了外間去,什麼話都沒有再說。


  ……


  鄭恪和吳子鎮二人在壽康宮中請完脈,就緊著出了宮,至宮門口的時候,還叫侍衛攔下了要查問,好在是高太后早指了崔四兒送他們,這才省去了很多的麻煩。


  陳宮宮門緊閉的一瞬間,鄭恪突然就卸下了一口氣,腳下一軟,險些跌坐下去。


  吳子鎮眼明手快,忙一把托住他:「鄭大人可是還在為壽康宮中的事情擔憂?太后不曾為難下官,大人大可以放心。」


  鄭恪卻連連搖頭,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樣,死死的攥著他的手:「聽我一句,早日辭官。」


  吳子鎮臉上的溫和,就有些掛不住了。


  他為醫者,雖然一心存的,是治病救人,可是能夠進到太醫院,還能受到院判章老的青睞,對一個醫者而言,就是天大的榮耀。


  誠然,這也是他吳氏一門的榮光。


  鄭恪卻在勸他辭官嗎?

  之前在守康宮門口時,鄭恪的那句話,此時又回到了他的腦海中。


  什麼叫別耽誤在宮裡頭?


  吳子鎮的手被他抓著,想抽也抽不回來,便冷了冷麵色:「鄭大人的話,下官不懂。可是下官哪裡出了錯,又或是下官醫術不精,要鄭大人出面來『好言相勸』,勸下官辭職返鄉嗎?」


  這話已經說的算是很不客氣了。


  共事兩年有餘,吳子鎮的脾氣,鄭恪也是知道的。


  這個後生晚輩,醫術精湛,可從不自恃藝高就恃才放曠,反倒一向恭謙和順,是個極好說話的主兒。


  壽康宮的差事,他本不欲叫吳子鎮接手下來,奈何老師一口咬定,太醫院中,除他之外,唯有吳子鎮一人,可擔此差事。


  他有些拿不準,吳子鎮究竟有沒有看出端倪來。


  高太后根本就沒有病,什麼重病纏身,操勞過度,都是誆外人的話,那是老師聽了高太后的話,特意配了葯,做出的假象而已。


  要說吳子鎮的醫術,應該能看出來的……


  可他若看出來了,又怎麼會聽不懂自己的一片好心呢?


  方才他言辭間,咬重了好言相勸四個字,分明就是在譏諷。


  鄭恪一咬牙:「今日請脈,你覺得,太后的病,怎麼樣?」


  吳子鎮眼神閃躲了下,只是天已經全黑了下來,鄭恪雖然儘力的在捕捉他臉上及眼底的變化,卻還是無用。


  他聲色一如往常,面色也是平靜的:「太后是積勞成疾,多吃幾服藥,歇一陣子,養養精神,並沒有大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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