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9 九宮八卦針
當初素雪跟岳叔說，她有六成把握治癒韓老爺子。
六成，原是往低了說。
現在仔細探了探韓老的身體狀況，各種大小病症又雜又多，外傷，內傷，骨頭上的，血管上的，不少都是經年積重的老病，沉痾之下，怪不得上次她見韓老時，他的健康狀況如此之差，彷彿隨時都會撒手人寰，命不久矣。
那時候的韓老的確非常脆弱，素雪上回急救，稍微幫他挽回了些，至少離死神沒那麼近了。
「再晚點恐怕就更麻煩了，幸好……」
素雪感慨，若是只剩一口氣，和閻王爺搶人，還真有些困難。如今的情況，她想清楚這些沉痾，妙手回春，治癒的可能性還是極高的。
保管讓韓老爺子之後活蹦亂跳，吃嘛嘛香。
提腕運針，素雪周身的氣息一瞬收斂，空蕩的房間越發沉寂，連細塵輕渺渺的蹤影都清晰可見，陽光中，一粒一輕，落地極慢。
一根根金針逐一取出，刺入。
四肢胸口頭面皆布下金針，看似散，實則用意極深。
一共九針，對應九宮八卦。
其餘八針，皆對應八卦，正中孤零零的一根，是為入中宮。
天地定位，山澤通氣。
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
素雪邊刺八針，心中默念，針與針之間，某股看不見的氣流憑空涌動，震得每根金針都顫抖起來。
「八卦相錯。」
成。
素手輕拂過每一根金針，恍若柳枝拂風而過，可誰能想到，這一拂，會驚起怎樣的波瀾？
靈氣現，萬物生生不息。
若是有人瞧見這一幕，定會震撼地眼珠子都掉下來，稱之為奇迹。
九枚相錯的金針，再次交織聯繫起來，淡白的氣流在針與針之間涓涓流動，生生不息，離了遠看，便能看到，它們形成了一副極為熟悉的圖案——
太極圖。
素雪方才看似無意的一手，卻暗藏玄機，她拂過的順序，就是按照太極圖的運轉方向，引動了靈氣，讓針與針之間互相涌動，發揮最大效果。
韓老的身體也因此漸漸發生變化。
靈氣正在包裹消融侵蝕他身體的病痛，心臟漸漸恢復為紅潤健康的樣子，硬化的血管不再受制禁錮，給它換了個新模樣，渾身的血液流動都變得順暢怡然，與普通人無異。鬆脆的骨骼合起了縫隙，緊密連接在一起，暖融融的靈氣一點一點滲入肌肉，正竭力修復它。
素雪仍背脊筆直站立著，堅持引導著太極針的流動，一遍又一遍，一根針一根針，非常慢。除了手，她的身體從始自終紋絲不動，額上開始現出細細密密的汗。
人在無比專註的狀態下，精神集中是非常累人的事情。
稍有打擾，氣息就會亂，她的氣息亂了，勢必會影響到針上的靈氣運轉，這也是她不讓岳叔待在房裡，而是出門去守著的原因。
天地靈氣仍在修復韓老的身體，因為身體機能的恢復，睡夢中他的面孔，氣色竟也好了起來，仔細瞧，整個面部都往上提拉了一些，看起來更年輕，更精神。
真正的妙手回春，也只有她能夠做到。
九遍之後，終於結束。
素雪穩了穩疲憊的身子，坐回椅上松下心神休息片刻，讓高速運轉的大腦歸於混沌，繼而平靜。
九針依舊扎著，持續四十分鐘后才能取針。
坐了一會兒，素雪起身出門，往左一瞧，岳叔就站在門邊，見她出來，立刻問：「江姑娘，怎麼樣了？」
「很順利，岳叔您可以進去了，幫我守一下，等四十分鐘后我再過來取針。」
岳叔聽出她語氣中的疲累：「江姑娘，我讓人帶你去休息一下吧，先用點點心，這裡我來守著就行。」
「嗯，那就幸苦您了了。」她點點頭，也正好是這個意思。
「不辛苦，應該的。」岳叔喚來小陳，讓他帶江姑娘去吃點點心休息一下，自己則進房間守著。
進去甫一看見零零落落刺在老爺子身上的就根針，岳叔也是嚇了一跳，但仔細一瞧，就發現老爺子的臉色比之前好了不少，隱隱約約甚至有點變年輕的趨勢，臉上的肌肉都不再那般無力鬆弛，旁人一瞧，就是病重沉痾的模樣。
現在，哪怕睡著了，照舊一臉紅潤好氣色。
「太神奇了……」岳叔忍不住低聲感慨，老爺子運好，老天爺到底是沒虧待他，讓他們遇見了江小神醫。原本他們都快放棄了，老爺子的身體狀況如何，他和老爺子都再清楚不過——沒幾年好活，過一天是一天，每天都是熬著。
指不定哪天就去了。
醫生月月來，周周來，天天來，最後都是搖頭興嘆。
韓家人也著急，可著急沒用，人老了，又生了病，到底是要撐不下去了。即使再難過，他們也不願輕易說出這個真相，總是說，還有希望的。
沒想到，希望還真來了。
岳叔心裡不由得欣慰，請江姑娘為老爺子診治，這應該是他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自從老爺子第一次被查出病來，他也第一次真正安心。
不用再擔心哪天不聲不響就去了。
素雪吃過點心，掐著點，休息完就回來了。
「江姑娘。」岳叔起身頷首，恭敬更甚，在他眼裡，素雪已經是實打實的小神醫，而且還是個脾氣性格都好的神醫，這樣的人去哪兒找？太難得了，又於老爺子有救命之恩，對他們韓家來說，她就是韓家的朋友，韓家罩著的人。
素雪忙讓他坐下，自己則繞到另一邊，看了看手錶，嘀嗒嘀嗒，四十分鐘到了。
取針。
取針也慢，一根一根，素雪都取地極小心，像捻著飄飄欲墜的頭髮絲，也未驚動韓老。
最後一根針取出，才真正算大功告成。
收好布包，置回檀木盒子。素雪臉上終於露出燦爛笑意：「好了，待會兒我再給韓爺爺開幾個食補方子，再配合兩次針灸，基本就能恢復到比較好的身體狀態。」
「好的好的，謝謝江姑娘！」岳叔一個真漢子，此時卻憨憨地道了句謝。他從小就待在韓老身邊，韓老對他如父如兄，感情極深，素雪救了韓老，他是發自內心地感謝。
恩義太重，除了謝謝，他反倒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讓一個平時舞刀弄槍的漢子說些真心話，難，他們都是行動比說的要多。
「岳叔，您是長輩，叫我小雪就行。食補的方子要堅持吃，針灸停了也可以繼續吃，對韓爺爺的身體很有好處，他年紀畢竟大了，衰老是不可控的，平時還是以調養為主。」素雪溫言叮囑。
「嗯，我記住了。」
岳叔聽得非常認真，是不是讓廚子中午就準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