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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塹智》(一)

  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淫賊「滾地龜」正和「脫兔」交著手。


  「滾地龜」從烏龜爬坡上不去亂蹬的樣子中自創出一套「王八拳」來,以雙肩為軸,雙臂交替往前掄,有時也從下往上掄,直掄成了兩個輪子,附帶著嘴裡還用喊喝造聲勢。


  「脫兔」以「搗葯拳」應之,可架不住人家這別出新裁的旁門左道攻擊,本來自忖就夠快的了,可「滾地龜」……


  「停!好一套正反『王八拳』,小女子服了。」「哦?那你是答應我啦?」「不答應。」「那就再來,直到你心服口服五體投地為止。」「哼,你明知道我不擅於拳法,還以己之長攻彼之弱,傳出去也不怕同行笑話。」「嘿嘿,這話倒是我頭一次聽著。我是幹什麼的?我是採花賊。」「採花賊怎麼了?你當採花賊沒好心眼子一定不是什麼好採花賊。」「那好又怎樣?壞又怎樣?」「你叫『滾地龜』,看來地堂功夫才是你真正擅長的。」「這個倒不假。怎麼?你想跟我躺地上試試?」「哼,你想的倒美,我是『脫兔』,你敢和我比輕功嗎?」「輕功就輕功,我踏遍千戶閨房走遍萬家綉樓,我就不信『龜』比不過『兔』,說,怎麼個比法?」「也不比太複雜的,就比誰先跑到西邊山腳下的那棵大樹。咱倆站齊了,跑。」


  「脫兔」這個字一出口就真如脫兔般躥了出去。


  「滾地龜」也不示弱,姿勢雖然比較接近爬,但其快速可不遜色幾分。


  「脫兔」一路上始終遙遙領先。


  「滾地龜」與她總是保持著一臂夠不著的距離,就像牲口眼睛看到引它賣力氣的蘿蔔,就在那裡可就是吃不到。


  「你個大傻龜,有種兒就追上我呀?」「你等著,你等著,我一定要超過你!我一定要第一個到那棵樹下!」「呸,我讓你一段路,你也休想。」


  說完,她竟然躺倒在路邊一棵無花果樹下,一副聞著無花果的香氣要舒舒服服入睡的樣子。


  「滾地龜」更氣了,太不拿自己當回事了,遂就豁出命去往前跑,過了一會兒再回頭已不見「脫兔」的蹤影,欣喜若狂,等到了樹下「兔」豈不是就成「龜」的囊中之物了,可沒過多久他就覺得不對勁了,前面連山的影子都沒有,更別說大樹了,可這會兒也晚了,人家「脫兔」早就離開了……


  這是房在握來盪怨城的目的,並沒有一丁點要祭別恚的意思,只是回想起當初戲耍「王八」的事情覺得好玩,現在小趣居生意又忙,但是來晚了,城池已被朝廷接管了……


  諸葛聰流連陰山山脈的美景遂沒有和東家、車逅依他們一起回去。


  路始陰山北,迢迢雨雪天。


  長城人過少,沙磧馬難前。


  日入流沙際,陰生瀚海邊。


  刀環向月動,旌纛冒霜懸。


  逐獸孤圍合,交兵一箭傳。


  穹廬移斥候,烽火絕祁連。


  漢將行持節,胡兒坐控弦。


  明妃的回面,南送使君旋。


  這是唐朝詩人馬戴的《送和北虜使》,他邊在心裡默念著邊遊覽著,進山景而入詩境,可是遠處有一個正在動的東西小煞了一些風景。


  那是一個人正在藏件東西,因為這樣物件的重要讓他不敢隨便放置,自從得到后一直是貼身收藏,所以好久都沒舒服過了,身上一直是別彆扭扭的。


  「我們爺說了,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就是弄錢,他讓我轉告管家,讓你把那東西賣掉。」「什麼?那不就相當於告訴人家那事兒是咱們做的嗎?」「我們爺也想到了,你可以往海外賣嘛。」「海外?那也不保險吧?」「那沒辦法,管家只好行事機警點兒了。」「要怎麼機警呀?當初你們不是說那東西歸我了嗎?」「可你不該殺了他們,這給我們添了不少麻煩。」「不殺了他們?哼,讓他們找出線索來大家都甭想好過嘍。」「好啦,話我已經帶到了,至於事怎麼做就在管家你了。放心,我們爺不是那種小氣的人,到時候怎麼分賬會和管家好好商量的,告辭了。臨走時再忠告你一句話,千萬別做出對不起我們爺的事兒來,想想他的綽號。」


  只好先才藏在這裡了,我的就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藏東西的人自忖到,而後做下記號匆匆離去。


  諸葛聰遠遠地看著,心想一個行跡可疑的人藏的東西不是贓物也是見不得人的東西,先看看再說,遂仔細聽著動靜慢慢走了過去……


  「叛天星!是不是真的?先帶回去給東家看看再說。」他自語罷剛一回頭,一螳臂刀照他砍了過來。


  「還拿傢伙,用得著嗎?你已經受傷了,還能打得過我?」步量力冷笑著道。


  諸葛聰剛才實在是驚喜過望,要不然不會分心太重聽不出身後有人,此刻精鋼羽扇在手,一手緊緊拿著叛天星,看著步量力那洋洋自得的樣子真是可氣,一扇削去,但是被步量力用「量力步法」一卸,帶動了他的傷勢,疼得一咬牙。


  步量力又冷笑了一聲,一揮雙刀,一記自認的絕招攻去。


  諸葛聰強忍著傷痛,用兵器封住自己的要害一時自保,可架不住步量力「當車刀法」一個勁地「自不量力」……


  「哈哈哈……這趟陰山沒白來,竟然得到了至寶叛天星,下半輩子吃喝不用愁了。哈哈哈……喂,你不是字『知了』嗎?正好,我的外號『當車螳螂』,這就叫『螳螂捕蟬』,不,『螳螂捕知了』。哈哈哈……」步量力拿著叛天星沖諸葛知了得意忘形地道。


  「呼」,他突覺腦後惡風不善,疾往前縱,可心神慌了,把叛天星揣入懷裡腳跟還沒站穩就回頭觀看,只見一個黃面人手持一對牛頭鎲,不等他把整個身子完全轉過來上去又是一鎲,步量力扭腰招架,不敢硬碰,可卸力的功夫由於身心不正沒有使到點子上,結果腰真的扭了,好在自己心疼的兵器還沒有損害。


  黃面人更不饒了,上前去雙兵器齊砸,帶動牛頭上的鼻環「砉稜稜」直響,直如催命一般。


  「量力步法」雖說是步,但腰上力量的輔助也是不可分的,「當車刀法」也總是和「量力步法」配合在一起使,腰上的閃失如同給步量力的四肢卸去幾成力道。


  黃面人的兵器左砸右撞,加上步量力對十分趁手不易再得的兵器比較「愛惜」,幾個照面過後立見不敵。


  步量力呀步量力,你今天想栽在這兒嗎?別光顧著螳臂雙刀了,壞了咱找地方修補去,到時候還是咱的好傢伙。對。他自忖的不錯,可時機早失。


  此時的步量力強忍著腰上的疼痛,雙刀舞如雪片,可還是怎麼也發揮不出自己武功的強處,就好像一開始就沒找對感覺,現在怎麼趕也沒用了,最後沒法子了,身上已經讓人家得手了,只好使出自己自認的保命絕招,棄雙刀把叛天星掏出來,跪在黃面人面前雙手奉上。


  黃面人將雙兵器交於單手,拿過叛天星仔細端詳了起來,一邊看一邊道:「剛才你說什麼?『螳螂捕蟬』?你知道我的小名兒叫什麼嗎?我小名叫『雀兒』,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黃面人雖在說步量力,但是自己也難免有些個得意忘形,嘴角剛一翹,兩顆彈丸先攻後腦又打下盤,再一顆強力彈丸后發而先至已到扭過來的口前,那可真是韌革彈弓純鋼彈丸,幸虧牙齒快給咬住了,可不等吐出,一銀絲披風纏頭裹腦攻了過來,身形立刻一退,並沒有像步量力一樣把叛天星往懷裡揣,看準了來人是一個小兔子般弱小可愛的女子,單手拿雙鎲照樣能對付。


  那女子見並沒有攻擊到,劈頭蓋臉地又是一披風。黃面人用牛頭上的角挑去,要挑穿披風,可其堅韌是沒有料到的,同時也給了對方一個再次進手的好機會。那女子的身法幾乎有掩人耳目的作用,一次進擊可攻三處薄弱而不讓對手能那麼及時的防護。黃面人開始高看她了,可仍舊單手拿兵器,也是因為一旦分雙鎲就又給了那女子一次重攻自己的機會,不亞於自取其敗。那女子不再單使披風,在兵器的招式里加上拳法,拳拳攻他拿叛天星的那隻手。黃面人有點後悔剛才的託大,現在只好跟她耗耗體力,那最終還是自己勝。驀然,那女子一通銀絲披風急舞,沒過多久似是舞得太急了,竟脫手了,披風像一個月下之影撲向黃面人。黃面人使勁用雙鎲撥離開自己目力所及之處,但馬上看見好幾顆強力彈丸幾乎同時向自己的雙手射來,忙一閃身,最快的兩顆沒躲開,可強忍下沒撒手。那女子急急又使了個「兔耳長剪」,把叛天星給「剪」過去了,一到手調頭就跑,真如脫兔。黃面人差點罵出口,扔掉兵器追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那女子又繞回來了,當然,黃面人沒跟過來。


  「我是蔣大老闆的侍女。」說著,她取出一個紙包,「這是上好的金創葯。」


  房在握沒等諸葛聰說什麼,撿回自己的披風就離去了,臨走前瞥了一眼螳臂刀,用鼻子「哼」了一聲。


  也不知道這東西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叛天星?還是回去交給蔣大老闆定奪吧。房在握邊急急趕路邊忖到。


  「站住!把東西留下!」


  房在握聽得後面有人喝到,自想八成是黃面人尋到的幫手又找來了,有心把身後的人也甩掉,但自己全力前奔而後面的人卻越追越近,索性陡然回身一搗。


  她一直在蔣大老闆身邊受熏陶,武功已上了一個層次,這一拳鋼杵搗葯也似。那人是個長臉人,一招「馬不停蹄」,腳下不停,用身子撞開了這一搗。房在握不慌,另一拳又攻出,出手的部位精巧力道剛硬。長臉人知道這一拳較前拳要重,一個「側馬」,而後立刻一招「馬到功成」,不想把這女子怎樣,只求馬上制住她奪得叛天星。房在握果然已不同以往,巧妙地「兔躥」,躲過去后重重又是一拳。長臉人時方才有些個自負,這一拳至少挨了六成,先沒顧傷勢,一招「好高騖遠」,這一招他平時不使,原因很簡單,還沒完全練成,只求先試試能不能用之取勝。到底是不俗的招式,人家還沒練到家房在握招架起來就困難了。長臉人又急施了一個「心無旁騖」,這招別說練成,普通武人都未必能練到其皮毛,但對付此時的她還是比較合適的。房在握看似用了個笨法子,以當時的情形也只可用拳頭硬接,但是暗自腳下一浮,借對方的力自己身形一移,雖說如此仍還是受了傷。


  此時的雙方互有傷損,要屬長臉人的情形要強。


  房在握迅快解下銀絲披風,照長臉人掃去。長臉人也取過背後的馬鞍,使勁回抽,雙馬鐙前夾,想這麼一來就奪下她的兵器。房在握使勁一抖,讓銀絲披風轉成一個圓筒,把兩個馬鐙給盪開了,進而上打他的頭頂。長臉人一歪頭,抓住一個馬鐙一甩上迎,銀絲披風一下把他的兵器豎著給裹住了,然後急急往回拉。房在握一震,把自己的兵器打開,同時也就破了他一帶的勁力,兵器兜了半圈,抽他的雙腿。這正中長臉人的下懷,腿腳上的功夫正是自己拿手的,雙腳飛快的一跳一落,正把銀絲披風踩在腳下,同時把馬鞍又往懷裡一拽,雙馬鐙飛打房在握持兵器的手臂。房在握出了一個險招,拉著披風騰空橫身轉體,銀絲披風如飛往她身上卷,由於是整個身體的力量,居然把長臉人給帶躺下了,實在是意想不到。長臉人一倒地立刻依仗自己下盤紮實的功夫而起,可迎面一披風如利刃般直插了過來,讓自己一時還無法起身,不過同時也看出來了,她的招式是練成了,可內力差了一些個,急甩雙鐙撥擋,但人家這是虛招,還沒使到一半就拖著披風撤了。


  長臉人一起之後在山路上七扭八拐地緊追不放,眼看要追上時,她也沒回頭,一披風角掃他眼睛,招數妙了一些,使他少追出三五步,這就讓她暫時離開了他目力所及之處。


  長臉人用雙耳仔細尋著房在握奔跑的聲音,剛聽到一些,那披風的金絲銀扣不知從哪裡突如其來掃他耳朵,這就又讓他遲了幾步。


  即便如此,房在握已是強弩之末,這不,又快讓人家追上了。


  「站住!把東西留下便饒了你!」


  這回她想用披風角掃他口舌,可慌不擇路,讓什麼東西給絆了一跤,一個前蹌,頭撞上露出地面的樹根昏了過去。


  長臉人冷冷一笑,緩下腳步,慢慢走到房在握的身邊,剛要彎腰。


  「你想幹什麼?」一個農夫從旁邊一塊菜地裏手拿鋤頭走了過來喝問到。


  「啊,這位兄弟不要誤會,這個女子拿了我們的東西,我只是想索回而已。」「是嗎?一個姑娘能拿你什麼東西?」「兄弟可別小看了她,她可是『江南娃娃』中的殺手『脫兔』房在握。」「我知道,她早就在蔣大老闆的身邊了。人家蔣大老闆什麼沒有,房姑娘還能看上你的東西,我看是你沒動好心眼兒吧。」「看來兄弟你是非管閑事不可了?」「看見我手裡拿的了嗎?它可不光能鋤地,鋤奸才是家常便飯。」「好,你可別後悔,看傢伙。」


  長臉人言罷,一鞍子照農夫砸去,人家橫鋤頭一架,「當」的一聲,他竟然被震得跳了起來,后見農夫跟了過去,正把暈倒的房在握讓在後面。


  好個孔武有力的農夫!長臉人暗驚到,先不敢硬攻了。


  長臉人抓住一個馬鐙,當軟兵器砸了過去,只要農夫硬接,那另一個馬鐙就會抽到他。農夫不是沒跟軟傢伙比斗過,右手前推左手回帶,鋤頭柄橫掃長臉人的腰,仗著力大速快兵器長以攻代守。長臉人已心知不該把對方當成一個僅會莊稼把勢的農夫,一撤之下,使出一招「鞍歇」,其意義就是讓對方可在這一招里「安歇」了。農夫一見此招果然殺傷精妙,但也無懼色,鋼鋤揮舞如飛,「玎玎噹噹」。長臉人許是怕兵器保不住遂就撤手了。「噌」,長臉人扽出腰裡的馬鞭輔助自己,專用馬鞭抽農夫拿鋤頭的雙手背。農夫人家是干粗活的,手上受點皮肉之苦也沒太放在心上,一個勁地把長臉人往遠處逼。長臉人仍不想放棄,使出非常不願意用的「君子一言快馬一鞭」的功夫,換成馬鞍輔助馬鞭,口中「咿吁……咿吁……」地怪叫,手中馬鞭不怕抽死千里馬似的,專找農夫鋤頭不易護住的地方招呼。


  農夫被那怪叫聲弄得心煩,身上不免也挨了幾鞭子,除了小時候給地主家抗長活可好久沒遭過這種罪了,猛地想起當時自己邊挨打邊唱家鄉的小曲,把那老地主氣得夠戧,這會兒索性也高聲唱了起來,正好解那「咿吁咿吁」的心煩,手裡的鋤頭遂也掄得痛快了。


  「地里不種……莊稼不會自己長,地里不鋤……雜草不會自己除,大懶蟲?等著天下雨不澆地,活活餓死你個……沒出息的懶東西……」


  長臉人「欣賞」著這荒腔野調節節倒退,無奈之下撇下了句「有種兒你等著」,回去找幫手了。


  農夫有心追,又怕房在握有個閃失對不住蔣大老闆,遂喊出菜地旁邊一所舊房子里的婆媳二人把房在握抬了進去……


  「你醒了,幸好你帶著葯了。」「你是……哦!我想起來了,是你救的我,大恩不言謝,有空到蔣大老闆那裡找我,定當湧泉相報。」「怎麼?你這就要走,可你的傷……」「沒事的,蔣大老闆沒人照顧可不行。」「那就不多留姑娘了,路上一定要小心自己的傷。」「太謝謝了,哪天來找我,在握一定倒履相迎。請留步,告辭。」


  就在房在握離開的轉天,農夫一大早起來並沒有像原來一樣下地幹活,而是坐在那房在握撞到的樹根旁等著,因為她有樣東西落在了婆媳二人那屋裡,他也沒有留意她是往哪個方向走的,所以只有等,因為那樣東西他感覺比較珍貴。就這樣,農夫等得那地都似乎有些個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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