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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懷》(七)

  曾有一位翩翩佳公子愛上一位畫中的女子,遂就在畫外靜靜地等候,無論誰去勸,執著的心也不動搖,慢慢,這位公子經歷了風雨的洗禮,泥土和石頭將他緊緊地裹住,公子變成了石像,但公子的等待並沒有白費,畫中的女子真的從畫中走了出來,可女孩僅僅看到一座石像,遂就又回到了畫中,連泥土和石頭終於都被感動了,在每天的一個時辰里退去,卻跟女孩走出畫中的時分錯開了。


  公子喜歡畫像,不知女孩可以從畫中出來;女孩喜歡石像,不知石像是公子。


  看來,他們需要一個有本事的冰人。


  當午,「嗖」,一支羽箭正中靶心。


  外面的人說這位儒生曾經和羿煩耀比試過,輸的也只是力氣而已。


  其實這位儒生自己知道,輸的是天賦,就像他把駕馭的技能和算術的技能說給自己認的兩位朋友,最後他們都青出於藍是一個道理。


  「齋主,客人到了。」「快請。」


  下人將一位較年少的謙恭儒生引進。


  「薛先生在上,後學末進這廂有禮。」來人按照儒家的規矩行了一個古禮。


  「免禮,先生太謙恭了,不知先生是……」「薛先生您找的本是家父,可家父遠遊不知歸期,故小生代父來見薛先生。」「那好,我們免掉繁文縟節的寒暄直接開門見山,不知伯父令尊有無把樂藝傳授。」「得以傳授不敢言,略知一二。」「在下的九叔與令尊可比伯牙子期,而今可否請先生聽一聽我九叔那琴韻的含意。」「嗯……小生冒問一句。薛先生緣何不自己去問另叔呢?」「在下的九叔脾氣古怪,不是為你而奏你就不該聽,偷聽就更不對了。」「那薛先生為何還……」「那琴聲頗帶一種悲苦之意,實是怕他老人家有什麼苦楚不好對晚輩提及,悶在心裡也非辦法,天長日久恐九叔他老人家不悅不適,所以特請先生幫忙,望先生須儘力才是。」「小生定當儘力。」「多謝,先請先生到客房休息,等他老人家撫琴的時候再請先生過來。」「小生恭候。」


  這位儒生又被下人帶下。


  薛習靜靜地待在房裡思索著,想想那琴聲實在是莫名得可怕,有的家僕已因恐懼而離去,自己聽起來簡直像極了九叔的琴藝,難道說真是九叔他……想到這裡他有些不敢想了。


  「齋主。」一個膽子較大的家僕稟報,「有位姓葉的先生拜見,這是拜帖。」


  薛習接過一看,「請。」


  一位文士被引入。


  「薛齋主。」「『文俠』葉先生,久仰久仰。」「哪裡,薛先生的大名才是如雷貫耳。」「一個『惡儒』,大名又有何用?」「子曰:人貴品而不貴貌。先生面噁心善,加之嚴於律己律人,我想大家送先生這個名號,所宣揚的還是『儒』字,『惡』字只是附帶的厲害詞字而已。」「先生過於恭維了,不知先生光臨寒舍有何貴幹?」「薛先生可有一九叔與『神筆』馬良馬先生是莫逆?」「正是。」「那薛先生現在可否引小可見一見令九叔呢?」「葉先生這邊請。」


  說罷,薛習站起引路。


  葉公在後跟隨,一路穿堂過院,到在後面一處風景秀麗所在,又進入了數十步,一所雅緻小居里,見薛齋主拉開精緻門扉,身子一側,讓自己先進,遂一抱拳,當先走了進去。


  居室中陽光充足卻無一人,正中的牆上掛著一幅美人圖,畫中美女比較寫意,美女的正對面是一座石像,姿勢是在撫著瑤琴。


  「這撫瑤琴的便是在下的九叔。」「莫非這就是那石像與畫像的傳說?」「正是。」「可是真如那傳說所講?」「當時在下尚年幼,因為長相不得家中長輩的寵愛,對在下最關懷的可說就是九叔了。記得有一陣子,九叔總是悶悶不樂,還總在低聲吟唱些什麼,族中別的長輩取笑九叔是春心大動唱情歌。當時在下也問過,可九叔就是不說,家裡人聽到他當時說的最多的就是『覃蓮花』三個字,家裡人都想是令九叔心儀的一個女子的名字。後來有一天找不見九叔了,如何也找不到,只找到了這座石像與這幅畫像,卻不知傳說是怎麼傳出去的,更不知是何人傳的。不知葉先生是否要讓在下的九叔替葉先生你找馬先生?」「正是,在下從族中已故長老徐徐的遺物中找到一封信,推敲應該是生前一直躊躇送不送出,遂就想找到馬先生問一問,這封信該送到何處去。欸,這幅畫像的畫風很像馬良先生的。」「哦?難道說是馬良先生為在下的九叔作了覃蓮花覃姨母的畫像。」「且慢,這幅畫……」「如何?」「薛先生請看,這幅畫看似是一名美女,實則是一幅山水畫,只不過全部坐落格局的形成似極了一位美女,而且……」「又如何?」「這些葉莖中似是有字。」「是嗎?」「欸,敢問薛先生這座石像與令九叔有幾分相似?」「雖是石像,但至少也有九成相似?怎麼?葉先生認識在下的九叔嗎?」


  夜深人靜,從那雅緻小居中傳出了悲中有情的瑤琴聲,也不知薛習此時聽來做何感想,反正在場的兩個下人已有些瑟瑟發抖。


  「先生可曾聽出些什麼?」「是一種悲苦,一種文人不能寫狂士不可歌的悲苦。」「哦?」「一般要是家父撫出此般韻味,定是缺了什麼了,家裡人必會去探看尋問。」「去探看尋問?」「但此中韻味應該是……」「是什麼?」「一位琴師因為無紙為心愛的人譜曲時的悲苦。」「那麼在下應該送些好紙張給九叔。」「但紙總有用完的時候。」「那……」「倒不如把如何造紙的方法送過去。」「這……讓在下如何去送呢?」「那又有何難呢?」「在下實在不該,隱瞞了先生一些事情。」「不知是何事?」「先生可曾聽到過那個傳說?」「莫非……」「不錯,正是說在下的九叔。」「噝……」「先生莫怕,既已聽出在下九叔的琴意,只要先生能出一良策把造紙的方法送過去……」「也罷。」


  這位一直謙恭的儒生從懷中拿出一個線裝本子和一根前面削尖了的小木棒遞給薛習,「請把方法寫在上面,用力寫。」


  薛習接過,看了看儒生,用小木棒的尖頭在本子上飛速寫下了數十字。


  儒生見寫完了,「請把這張紙撕下。」


  薛習依言照做。


  「把紙張置於香爐之內,在那瑤琴前與香料齊燃即可,小生告辭了。」說罷,儒生仍舊謙恭地收回本子起身要走。


  薛習一指點住這位儒生的穴道,「先生,請。」


  葉先生依言走出,探手在這位儒生的懷裡搜索了起來,拿出一截細炭條和那個本子,面上一笑,走到薛習的面前演示起來,用細炭條平著在寫著造紙方法那張紙底下的紙上輕划,不一會兒就有幾個字顯現出來了。


  「他們就是那麼來騙薛齋主您的造紙方法的。」葉公回頭一看那位儒生,「如果我說你有辱斯文……可能有些不確切,因為你可能不是個斯文人。你也夠晦氣的,要不是我這裡有封故人的信,這個堪比竇旎紈似的騙局沒準兒真能成功。信上說我的這位故人因為無意間聽到了一種奇異的琴聲,當時讓他著實著迷,後來卻發現那根本不是琴韻,實屬蜀犬吠日,羞於見人之下更名改姓,遠遁他鄉。今日我到薛先生家作客,見到那石像的模樣正是我的那位故人。」葉公道。


  「哼,你們用個算卦的欺騙我九叔的那位琴友,說我九叔想聽琴韻,就把人家糊弄來每晚撫瑤琴,最終的目的則是要我們寫珍齋的造紙方法。」薛習忿忿地道,「我現在就把你送交官府。」


  剛要被薛習抓,那位「儒生」陡然使出「野石亂犀牛」的功夫差點頂著他,「下回點穴點得重一點,我皮厚。」


  薛習沒帶著兵器,「我認出你來了,當初我們去保護那對星君夫婦,動手的人其中就有你。」


  「現在才認出來不嫌晚嗎?」車軸漢子邊說邊又撞了過去。


  葉好龍最喜看高手過招,此時把瑤琴抱過彈奏一曲孔聖所作的《猗蘭操》為動手的二人助興。


  薛習聽之雅興大生,一股儒雅的勁道直生招中,在招數上大佔便宜,而車軸漢子聞來竟也橫衝直撞不起來了,直一個勁地要斯文起來,「野石亂犀牛」本來就取自唐代齊己的《送人南遊》。


  「這都什麼呀?我不跟你們打了。」車軸漢子強迫自己使勁往外衝去。


  因為薛習一直沉浸在古雅的曲韻里,所以沒有送人南遊,任之離去。


  「沒說錯的話,這個傳說是馬良先生造就的。其實馬良先生不只巧筆丹青,於石雕一道也同樣通曉。事以辦成,不好再討擾了。」「我的九叔是誰所害,還望葉先生察到后定要告知在下。」「唉!徐長老乃我天外族大德,可嘆竟遭小人毒手。」


  轉過天,薛習帶著一架瑤琴來到了那畫上的地方,撫起那畫上暗現的琴譜。


  簡短而奇異,好奇異的琴譜!


  「噔,噔,噔,鼟兒。噔,噔,噔,鼟兒。」


  有一戶人家姑娘要出嫁,面對不夠蓬鬆的棉被正發愁呢,一聽這聲音高興了……


  「只要懂得欣賞,什麼都是好樂曲。」小星在那如畫的風景中邊帶著個人邊道……


  一位正經彈棉花的正被引往那戶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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