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終》(五)
「我說小鈴鐺啊,你說剛才那個烏髯的漢子怎麼就不知道好好說話求求人家小堂倌呢?」「估計是沒把人家當回事兒。」「可你信不信?還有那特是那麼一回事兒的人,他強迫別人求自己做一件事,而且不求還不行。」「有這種人嗎?」「不信你往下看呀。」「哦?」
說完,他們倆下去了,台口上戳一大紅牌子,上寫著「求人求己」。
接著,「慢長錘」的鑼鼓傢伙點就響起來了,台簾一挑,一個畫著一張大白臉的人踩著點上台了,到台口一亮相,身上刀槍架一走,口中念白:「我乃『天下第一承諾大俠』謝煙客是……也……唉,近日就因一事,寢不能安食不下咽,真是一言……難盡呀。」
再接著,「噔哏兒隆哏兒隆哏兒隆哏兒隆隆哏兒隆哏兒隆哏兒隆哩哏兒隆咚哩哏兒隆哏兒哩哏兒隆啲隆隆隆……」
只見台上的大白臉做足了架勢要開唱了,卻突然道:「就在上個月初二。」
這時台上有一個從頭到腳和背景同色衣物的人,雙手拿著一個牌子,牌子上有那麼幾個字,「你不唱呀」。
台下看著十分有意思陣陣笑聲傳來。
台上戲子接著道:「我得到了第三塊兒玄鐵令,一共就三塊兒,誰拿來一求我,我就必須得給他做一件事,偏巧給我第三塊兒玄鐵令的這小子是痒痒撓兒的脾氣不求人,這事弄得我這個鬧心呀。我就想這事兒早了結早舒坦,不行,今天說什麼也得讓那小子求我。我說狗雜種!狗雜種!我的狗老祖宗欸!」
「早那麼喊不早出來了嘛。」隨著話音,一個鼻樑子上畫著一個豆腐塊的丑角踩著傢伙點上台了。
「大伙兒看見了吧,這小子多可氣呀,不但不求人而且還不吃虧。」謝煙客用手指著丑角扭臉沖台下道。
「什麼事呀?諾爺。」「諾爺?我什麼時候改姓『諾』了?」「因為你夠諾嘛。」「你才糯米大粽子呢。我跟你說,在我這摩天崖也待了好些日子了,今天說什麼也得求了。」「真要求呀?」「可不真要求嗎?」「非求不可呀?」「對,非求不可。」「好,你拿好了。」
說著,丑角扔給謝煙客一個東西,謝煙客雙手接住一看。
「哦,鞠球兒呀!」謝煙客邊說邊把鞠球又扔給了丑角。
丑角接住後邊往後台扔邊問道:「那你要什麼球兒呀?」
「我讓你求我辦事。」「那可不行,我媽說不讓我求人。」「不求人你求粽子呀?」「那倒行。」「去你的吧。」
台下又笑聲。
「反正我媽不讓我求人。」「你媽又不在這兒。放心,我不但不告訴你媽,而且還不讓你白求。」「喲,我還有好處。」「那當然了,你只要今天求完了我,你買上老多好吃的,再打瓶兒好酒,做上一桌上等的宴席,咱爺倆兒喝它個一醉方休。怎麼樣?」「這叫不白求呀?」「這不叫『不白求』還叫『不黑求』呀?行啦,你快求我吧。」「那我問你個問題算了?」「也行呀?求知也是求呀,你問吧。欸,別問那太偏的。」「放心,我問你眼巴前兒的。」「眼巴前兒的沒問題。」「那我問了?」「你問吧。」「我說謝爺呀。」「欸。」「我問問你這兩條眉毛一共多少根兒?」「什麼?」「這夠簡單了吧?你自己個兒數數就行了。」「我數得了嗎?」「你對著鏡子數不就完了嗎?」「我數花了眼也數不清楚呀!不行,你再問我點兒別的吧。」「別的?這都回答不上來,我還能給你簡單到啥樣兒呀?那這樣吧,就說說你這腦袋有多重吧。」「什麼!」「沒有比這更簡單的了,不用太准,在手裡掂量掂量估摸估摸就行。」「那掂量完了呢?」「再放回去呀?」「那還穩當嗎?」「你抹糨子呀?」「那能粘結實嗎?」「你找針線縫呀?」「你跑這兒縫死屍來了?」
「哈哈哈……」因為台上戲子的對話節奏十分有趣,於是乎,這會兒就引來了一場大笑。
「就別笑了。」謝煙客說完,台下笑得厲害了,等笑聲稍息,又沖台下道:「我看這小子是拿我開心,今天不來點兒硬的是不行了。」一回頭,他沖著丑角就是一張凶臉。
「我說姓狗的,你少跟我這兒嬉皮笑臉地瞎胡鬧!你趕快求我做一件輕輕省省就能做到的事!要不然……哼哼。」「哎呀,你瞪什麼眼呀怪嚇人的,我求就是了。要不這樣,自打上了摩天崖一直是我做飯,你給我也做一頓唄。」「欸……這還像話。那你想吃點兒什麼呀?」「你就隨便給我做個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兒、燒子鵝、鹵煮咸鴨、醬雞、臘肉、松花、小肚兒、晾肉、香腸、熏雞、白肚兒、清蒸八寶豬、江米釀鴨子、罐兒野雞、罐兒鵪鶉、鹵什錦、鹵子鵝、鹵蝦、燴蝦、熗蝦仁兒、山雞、兔脯、菜蟒、銀魚、清蒸林蛙、燴鴨腰兒……」
要說這位丑角嘴皮子的功夫是真不弱,惹來台下的陣陣掌聲,卻讓謝煙客給攔下了。
「欸欸欸……這些菜你吃得了嗎?」「你不用都做,每樣兒給我做一口,我嘗個味兒就行。」「聞味兒去吧你。」「哎呀,怎麼什麼都不行呀?還『承諾大俠』呢?」「我就『承諾大俠』了,怎麼了?你看著彆扭呀?有本事你也叫呀?」「要我才不叫這外號給自己找麻煩呢?我更喜歡『盛菜大俠』這個外號。」「那盛飯盛湯誰來呀?我可告訴你,你要是再這麼無理取鬧下去,小心我用『控鶴功』對付你。」「喲,『控鶴功』?那你給我抓只鳥兒唄。」「好嘛,『控鶴功』成抓鳥兒用的了。也好,你要什麼鳥兒呀?」「你就給我抓只倆嘴仨腿一個翅兒的就行。」「唉,應了那句老話了。」「什麼老話呀?」「武大郎玩夜貓子。」「這話怎麼講呀?」「什麼人玩什麼鳥兒唄。你怎麼單要這路東西呢?」「那普通的玩意兒咱養著也沒勁不是?」「你有勁我就費勁了!我真想……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