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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言和

  這兩日劉裕其實想得很明白了,他不能再拿她當過去的天錦,她的過去,他從未參與,的確無權要求她什麼。


  甚至那日掉頭離開后,他就後悔了。可是心裡的某一處卻還是被堵著,極其得不舒服。他也想過要向她服軟,卻又拉不下臉面,就這麼僵持著。


  「坐吧,我們談談。」天錦微微嘆息,像是妥協了什麼。


  鬼使神差的,劉裕默默走過去,默默坐了下來。


  水榭里四方通透,春風卷著桃花香吹進來,對岸一群士子,披著寬衣,腳趿木屐,穿梭在殘花綠葉間飲酒把詩,說說笑笑,十分熱鬧。


  劉裕心不在焉地望了一會兒,還不見天錦開口,便有些坐不住了。


  「你想說什麼,說吧。」


  天錦微微側目,看著他微微蹙起的眉頭,問道:「你可是想跟我和離?」


  劉裕心中一震,猛然看向她,她要跟他和離?


  她面上波瀾不起,眸中平靜如水,彷彿只是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卻見他心裡慌了起來。


  「你……你那日不是這樣說的,你說既然已經成了親,我們便是夫妻了,我就是你的夫君。」


  天錦眼裡透出些許的笑意,「是啊,我是這樣的說的,可你是不是也這樣想的呢。我也問過你是不是不想同我作夫妻了?你並沒有回答我。」


  「我……」劉裕啞然。


  天錦今日耐心十足,也不催促他回答,眸底暗光淺淺。她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望向遠處的桃花林。


  她在感情里跌過一跤,變得小心起來,也自私起來。


  他要的她給不起,若他還願意,他們還是夫妻。若他不願……她臉上的笑意微冷了下來。


  劉裕回想著這半年來發生的事情,看著她平靜溫和的面容,心裡的那些忐忑忽然就消失了。


  他問:「你真的會回北朝嗎?」


  「會。」天錦沒有任何猶豫。


  「哪怕日後你我會對立,你也要回去?」


  「會。」


  她是北朝的公主,終有一天會重新與南朝站在對立。她不想他後悔,給他充足的時間去考慮。


  劉裕閉了閉,「我明白了。」


  天錦沒問他明白了什麼,目光落在那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看了片刻,便站了起來。


  「等等。」劉裕突然握住她的袖子,「我想清楚了,我不阻攔你……我們還是夫妻。」


  天錦一怔,居高臨下的望著他,似乎是不太相信。


  「天錦……」劉裕緩緩站起來,「我想過了,我喜歡你,愛慕你,若要與你分開,我做不到……」


  這樣露骨的情話,她從前也不是沒有聽過。


  可這個人是劉裕,倘若不知道他是楚元王之後,她便只當成情話來聽。只是有漢高祖那樣揭竿而起的先例,她並不認為流著劉氏血液,又身處亂世,他真的會甘心於平凡。


  或許此刻,他待她的情義是真的,對她的妥協也是真的。可是誰又能保證時光推移,他對她喜歡,愛慕會不會日漸淡去,屬於他的那份雄心又會在何時蠢蠢欲動起來。


  天錦沉默了一會兒,笑出了聲,整個面龐都變得生動起來。


  夠了,已經夠了。


  這漫長的復仇之路,實在寂寞,他能陪她走過一段,她已心滿意足。


  至於以後,誰又說得清呢。


  「你笑什麼?」他問。


  天錦搖搖頭,「笑我們一葉障目,都是俗人。」


  劉裕一愣。


  *

  卻說,徐道覆得了天錦指示,果然把沐傾城的畫像遞到了司馬元顯的面前。告訴他,此女子已被查證是虞美人的一位重要首領,並暗示天錦便是北朝的錦公主。


  起先司馬元顯並不想信,卻在看到沐傾城的畫像後面色大變。


  「徐道長這是什麼意思?」他眸光微冷,整個人已不似從前那般張揚。此刻坐在案前,面上看似平靜,心裡卻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從前他的父王令府中的人,稱她為公主……


  她果然是位公主……


  竟還是北朝的錦公主!

  徐道覆捋著鬍鬚,不緊不慢道:「不知殿下可還記得王國寶王大人,是如何被害的?」


  司馬元顯冷笑,他父王身邊的權臣,謀士,他未必入眼。便是眼前在他面前頻頻獻殷的徐道覆,他也並非完全信任。


  若不是念在他與她有交集的份上……他甚至連個眼角也不會遞給他。


  一想到她,他的心尖又疼了起來。


  「徐道長有話便說,爽快些。」


  徐道覆大笑,「好,貧道就直言了。」


  這父子倆的脾性還真是南轅北轍。司馬道子為深沉,善於謀算,他想要的得到某個東西,便會將這個東西一點一點圈起來,逐漸收入囊中。而司馬元顯卻是個沒有耐性的,決策明快,卻是又准又狠。


  看來,他不能再拿著對待司馬道子的那一套,來面對司馬元顯了。


  「說起王大人的死,貧道就不得不提起一個人。此人殿下也認得,她就是天錦,虞美人頭目,北朝的錦公主。」


  司馬元顯還當他會說出什麼大道理,來勸他擔上這不孝子的罪名,卻不想他一開口,便叫他愣住了。


  「昔日這位錦公主落難,流落到廣陵。因緣交際之下,便被王大人發現。只因這錦公主受傷失憶,這才被王大人誆騙到王府。」


  司馬元顯彷彿被誰扼住了咽喉,「你說……誆騙?」


  「不錯,正如殿下所想,此事的確是王爺授意的。那錦公主落難失憶,流落廣陵被瀟湘樂坊的班主帶進了歸香院,一夜成名。彼時,王爺與謝安正是水火難容的時候,王爺便想利用這失憶的錦公主對付謝氏,這才有了銘水居贈妾一事。」


  司馬元顯的臉一下子青了。當初司馬道子明知他對天錦的心意,卻故意支開他,將人送走……直到今日,他還耿耿於懷。


  見徐道覆頓住,似乎在給消化的時間,他沒好色地說:「此事道長也參與了吧。」


  徐道覆訕笑,「貧道乃是王爺的謀士,此計雖不是貧道所出,可在當時也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打壓謝安的妙計。只可惜……」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們的計謀落空了,先帝非但沒有相信,還將父王叫去斥責了一番。」


  也害得他落下如此遺憾,如今證實了她是北朝公主,那他們就更不可能。


  司馬元顯越想越生氣,卻又無能為力。現在這個老道士居然還欲利用她,這叫他如何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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