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所謂的自作孽
這日早膳時辰，鳳墨離仍舊如約而至。
提前一點回屋的安歌正好換好衣物，剛收拾好便看見了款款而來的鳳墨離。
「早啊！」安歌好心情的打了聲招呼。
她這一聲倒是讓鳳墨離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坐定之後便仔細端詳著安歌的神色，臉色紅潤了些許，而眉宇間那抹若隱若現的煩躁也隨之消散，一臉悠閑自得。
修長的手指習慣性的在桌面上敲了兩下，「好了？」
安歌一手平放在桌面上，一手支著下巴，頗為得意道，「自然。」
頓了頓，語氣刻意加重的繼續道，「今日不用再喝那姜棗紅糖水了！」
看著她眉飛色舞的模樣，鳳墨離不動聲色的側過臉，一聲輕笑終是沒忍住從兩片薄唇中逸出。
他這一笑，如極北之地緩緩盛開的天山雪蓮，傲霜鬥雪卻又風華無雙。
眉眼上揚，墨眸里的冷淡疏離隱去，多了幾分捉摸不透，眼底似有光澤流動，一舉一動透著一股清貴公子的優雅從容。
見他如此，安歌微微眯起了雙眼，陰惻惻的問道，「很好笑？」
鳳墨離沒有回答，反而定定的看著她，目光繾綣溫柔，低聲喟嘆，「歌兒……」
如同從胸腔中迸發出來的聲音，蘊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嗓音慵懶低沉，透著幾分曖昧，不經意便撥動了她的心弦。
「咳咳。」
安歌心裡暗道一聲妖孽，隨後便緩緩收回視線，斂下心中砰砰的悸動，這一言不合就開始搞色誘！
看到她神色不自在，鳳墨離心情大好，唇角微勾，「不想喝便不喝了。」
「……」安歌怒，前幾日怎麼沒聽他這麼說！
也就說了幾句話的功夫，沉香便率先進屋了，身後跟著的除了丫鬟小廝，還有丁一川。
「小姐，世子。」
對於鳳墨離的出現，沉香早已司空見慣了，行禮之後便開始吩咐身後的小廝丫鬟將食盒裡的糕點端出來，不一會桌上便擺滿了點心小菜。
見主子沒有其他吩咐，那些丫鬟小廝便都退下了，只余沉香與丁一川兩人。
「世子，雲小姐。」丁一川手裡也提著一食盒，他上前行禮。
鳳墨離看到他，倒是有些意外，目光掃過他手中的食盒，微頓，心裡似乎有些底了。
幸而丁一川察言觀色的本事極強，一下子便感受到了鳳墨離的視線，上前兩步，恭敬道，「世子，這是雲小姐親自為您做的麵條。」說著便將安歌那碗面給端了出來，放在鳳墨離面前。
「世子……」丁一川欲言又止，他很懷疑，這面能不能吃。
「怎麼？」鳳墨離頭也沒抬的問道，目光卻是放在了那碗面上。
嗯，憑良心說，被燙過的青菜有些蔫巴，看上去沒有那麼翠綠鮮嫩，許是放了些時辰，麵條有些糊在一起，最讓他欣慰的是，面上沒有了黑不溜秋硬邦邦的煎蛋！雖然多出來很多零零碎碎的小蛋花。
……忽略這些，這次看上去確實比之前好了許多！
「沒、沒什麼！」察覺到安歌的視線，丁一川硬生生咽下了到嘴邊的話，轉念道，「只是麵條要趁熱吃，放涼了容易坨。」
「嗯。」鳳墨離微微頷首。
「世子，您好好享用。」說著丁一川遞上筷子，萬分同情的看了鳳墨離一眼，隨後依依不捨的離開了。
真可惜……
他真的很想留下看一眼世子品嘗那碗面的場景！
安歌做的這面光看賣相，倒也看不出是多麼的「黑暗料理」。
只是他之前在廚房端著面碗放進食盒時候，無意間聞到了一股調料味兒，湊近了細細辨認，最後還是印證了心底那不詳的猜測！
「你做的？」
鳳墨離看著面前的這碗面，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卻又不敢確定，畢竟上次那碗面里可看不出有青菜！
「怎麼？」學著他一貫的口氣，安歌挑眉，反問道，「不像？」
聽到她的話，鳳墨離輕笑，糾正道，「是有些不敢相信。」
嘁，還不敢相信！安歌撇了撇嘴，隨後道，「放心吧，這次沒有放那麼多鹽。」
「哦？看來這次是值得期待的了。」鳳墨離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額，」安歌看了眼那碗面，莫名有些心虛，嘴上卻言之鑿鑿，「那肯定的！這做法可是丁一川親口傳授給我的。」
聞言鳳墨離眼前驀地想起了丁一川方才欲言又止的模樣，意味深長道，「嗯，那我嘗嘗。」
說著便握著筷子挑起幾根麵條。
這下安歌倒不著急吃飯了，視線反而緊緊落在了他的手上，連她自己都沒發現，此時她的目光有多麼的炙熱，差點沒將他生吞活剝了！
鳳墨離的動作微頓，面上有些無奈，「歌兒……」
「嗯？」安歌眨了眨眼睛，怎麼不吃了？
「你這樣看著我，」鳳墨離對上她無辜而又期待的雙眼，字字清晰道，「是不是覺得我秀色可餐了？」
「……」安歌一愣，他話里的戲謔過於明顯。
不過，這些日子與他接觸下來，安歌撩撥人的段數都有所上升，不急不慢道，「是啊，鳳世子的盛世美顏，足以讓任何人垂涎三尺。」
「盛世美顏」四字咬得格外清晰，這下倒是讓鳳墨離黑了臉。
也不待鳳墨離說話，安歌催促道，「面要涼了。」
很香！
這是鳳墨離第一感覺，鼻子稍稍靠近些就能嗅到一股香料味，很是誘人。只是……在他為數不多的吃面經歷中，從未在麵湯里聞到過這種香料味！
這麼想著，鳳墨離夾著那筷子面送入口中，可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嘗，舌尖便傳來一種強烈的辛辣感，隨之而來的便是酥麻感，那麵條的味道他是一點都沒嘗出來，只覺嘴裡發木，舌尖似乎都在不停的戰慄。
「怎麼樣？」安歌期待的問道。
有了上次咸到發苦的前車之鑒，鳳墨離這次依舊面色淡定的咀嚼、吞咽。
這次確實沒有放很多鹽，可是安歌又不知道往裡面放了什麼奇怪的調料，一口吃下去只覺口腔在冒火，隨後便是舌頭在跳舞，一刻不消停。
「……好吃。」猶豫了片刻，鳳墨離一如既往昧著良心。
「真的？」安歌有些不信，他的臉色看上去不是那麼好啊！
鳳墨離抿了抿唇，緩緩道，「嗯，味道不錯。」……反正嘴巴都麻了，也嘗不出味道了。
「那你怎麼不吃了？」安歌看著他停下的筷子，問道。
「吃。」
在安歌眼皮子底下，鳳墨離又吃了兩口，面不改色，似乎真的很好吃的樣子。
「真的這麼好吃？」安歌看著他吃的津津有味，突然有些好奇自己的手藝，「那我嘗嘗。」
鳳墨離第一次語噎，咽下了口中剩餘的麵條，道，「這是你做給我的面。」
喲，一碗面都要宣告主權？安歌有些詫異，但轉念一想，隱隱約約猜到了他的用意，試探性的說道，「是不是不好吃？」
「沒有，」鳳墨離不忍告訴她真相，只好委婉道，「只是……有些特別。」
「特別？」安歌皺眉，這是個什麼形容詞！
見鳳墨離夾了青菜，安歌拿起桌上的勺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從他的面碗里舀了一勺麵湯。
「歌兒，不要——」……喝！
「咳咳咳！」
鳳墨離注意到她的動作的時候，還未來得及阻止那一勺麵湯已經進了安歌的嘴裡。只是，下一秒，安歌便忍不住咳嗽起來。
誰來告訴她！這到底是個什麼味道！舌頭都麻得沒知覺了！
見她咳的臉都紅了，鳳墨離忙起身幫她拍著後背順氣，「歌兒，慢點。」
而站在一旁的沉香也上前，為她倒了杯水，「小姐，喝點水。」
安歌接過，灌了一口，等氣息平復下來之後，指著那碗面道，「這面怎麼會這樣？」
鳳墨離無奈，其實他也很想問。可眼下更讓他啼笑皆非的是，她方才竟然像小孩子一樣調皮，趁他不注意偷偷嘗了麵湯。
沉香上前端起面碗聞了聞，解釋道，「小姐，您是不是加了花椒粉？」
「沒……」安歌下意識反駁，但忽然想起自己臨結束，毫不吝嗇的往鍋里加了一勺粉末狀的調味料，莫非就是這種味道？
「加了一勺粉末狀的，……那就是花椒粉？」安歌詫異，怪不得那香料味道有那麼一絲熟悉！她曾經見過那顆粒狀的花椒，可沒想到王府的廚房是將花椒磨成粉末了。
「是了，花椒味辛，性熱，服之舌麻。」沉香也沒想到，安歌會往麵條里加花椒粉。
鳳墨離收回手，看著眼眶微微泛紅的安歌道，「好些沒？」
「我沒事了。」安歌擺了擺手，想到鳳墨離面不改色的吃了三四口，心裡突然有些酸酸的，像是剛還沒有成熟的果子卻要被摘取下來一般，不是滋味兒。
「這面，你別吃了。」安歌伸手要將那碗端走，想了一下又說道，「明日我再去重做。」
這麼難吃，也虧他如此睜眼說瞎話！
怪不得他說有些特別，果然很特別啊！誰家大廚會往青菜雞蛋面里加花椒粉！還滿滿一勺！
「歌兒，今日嘗到了便好，明日不用做了。」鳳墨離沒有阻止她，倒不是吃不下去，而是不忍看到她臉上的自責。
安歌一愣，「怕還是不好吃？」
鳳墨離輕笑道，「不是要跟我學武？」
聞言安歌面上一喜，「你答應了？」
鳳墨離斜了眼她手中的面碗，緩緩道，「這面也吃了，我像是言而無信的人嗎？」
「不是。」安歌一臉正色。
「好了，明日開始。」鳳墨離一錘定音，「現在，先用早膳吧。」
「好。」
原本守在一旁的沉香伶俐的走上前，動作利索的為他們各盛了一碗粥，笑眯眯的說道，「小姐，世子，今日是南瓜小米粥。今日莊子上送來了好些瓜果蔬菜，這南瓜也是剛摘下來的，新鮮得很，您們不妨多用一些。」
南瓜小米粥色澤金黃，瓷碗瑩潤潔白，上面還特意擺了幾粒果仁，色彩對比強烈，透著一抹小清新。碗里小米粥熬得稠厚，南瓜軟糯細膩，冒著熱氣，聞起來特別香。
「早就聞到這香味兒了！」安歌拿起勺子，隨意攪了兩下，頓時香氣四溢，朝著沉香笑道，「還真有些餓了。」
「是啊，小姐，這粥聞著香，滋補效果也好呢！」沉香見安歌喜歡，忍不住多說了兩句，「醫者有雲，小米治反胃熱痢，煮粥食，益丹田，補虛損，開腸胃，您多喝點！」
「嗯。」安歌喝了一口，確實黃香柔滑，回味悠長，一口粥下肚，胃裡都暖暖的。
鳳墨離見她如此模樣，頓時也來了食慾。
「這三丁包子是剛現包現蒸的，口味應該也不錯，小姐世子嘗嘗！」沉香將桌子中間放著的籠屜蓋給抽走，熱氣騰騰的包子出現在眼前。為了防止冷掉，方才她都沒有立即掀掉籠屜蓋子。
說著拿起乾淨的公箸為他們各夾了一個包子。
「三丁包子……」安歌看著碟子上還冒著熱氣的包子，臉色浮現一絲回味。
三丁包子，是她與密雲都愛吃的。
所謂的三丁包子，是以雞丁、肉丁、筍丁混合製成，顆粒分明。外面那層包子皮軟而帶韌，食不黏牙，包子皮完美吸收了餡心的滷汁雞丁的肥嫩，肉丁的油香，筍丁的鬆脆完美融合，油而不膩，鬆軟鮮美。
「歌兒，」鳳墨離見安歌竟盯著一個包子微微發愣，不禁開口問道，「你怎麼了？可是這包子有何不妥？」
被他這麼一問，安歌神遊的思緒被扯了回來，搖了搖頭，「沒事，這包子看起來很好吃。」
說著，她便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
見安歌迴避了自己的問題，鳳墨離眸色一暗，但並未繼續追問，只夾起包子嘗了一口。
嗯，確實很好吃！
食不言，安歌與鳳墨離兩人安安靜靜用完了早膳。
不多時，屋外的風便大了，吹得窗戶呼呼作響，天漸漸陰了下來。
「看樣子是要下雨啊！」安歌站在門口，看了眼天邊。
鳳墨離與她並肩而立，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低聲應道，「嗯。」
墨色的雲團接踵而至，厚厚的遮住了日光，天空沉沉的彷彿要墜下來一般，無端讓人感到壓抑，沒過多久雨絲便飄了下來。
偶有寒風卷著雨絲打進來，冰涼徹骨。
「歌兒，進去吧。」鳳墨離偏頭看了她一眼，她交握著的雙手指尖微微泛白，她身子剛好，也不能吹風，他微微側身擋住了她的視線。
安歌大拇指抵著掌心，輕輕摩挲著掌心的紋路，抬眸望向眼前高大的身影，「今日，你沒有事情要處理？」
「嗯。」對上她清涼的眸子，鳳墨離微微頷首，最近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索性就留在這麼與她好好培養感情罷！
見安歌仍舊沒有動作，鳳墨離乾脆伸手，握住她的手，「冷么？」這麼問著，手上施力將她往屋子裡面帶。
手被鳳墨離的手緊緊包裹著，原本微冷的指尖都被溫暖著，這種感覺還挺舒服的，安歌也沒著急抽回手，只順著他的力道走。
「平日喜歡做什麼消遣？」鳳墨離牽著她的手走向書桌，不動聲色的打量了她的桌子。
懸挂在筆架上的紫毫筆隨著吹進來的風微微晃動，一疊乾淨的宣紙平鋪在桌面上，旁邊是放著一本字帖，而自字帖下面壓著幾張寫了東西的紙。
「看看書、練練字。」安歌聳了聳肩，其實來了這麼久，她養傷的時候居多，除了看書練字以外的消遣活動，還真的沒有。
忽然想起一物，鳳墨離抿了抿唇，問道，「平常姑娘不都喜歡做女工？歌兒不喜歡？」
聞言安歌皺眉，一副見了鬼的神情，「你見過平常姑娘？」
「……」鳳墨離一頓。
成功看到鳳墨離僵硬的臉色，安歌心裡忍不住偷笑，面上一本正經，「不喜歡。」
聽到她的話，鳳墨離眼裡陡然升起一抹笑意，似自語道，「難怪。」
他的聲音太低，安歌沒有聽清，遂問道，「什麼？」
「沒什麼。」鳳墨離以手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以掩飾快要壓抑不住的笑意。
安歌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鳳墨離目光落到別處，上前一步，空著的手抽出壓在字帖下得紙，手腕一抖，那合上的紙便平鋪在了桌上。
上面寫滿了「靜」字，字跡清秀工整，賞心悅目。
鳳墨離盯著上面的墨跡，唇角微微上揚，「歌兒似乎很喜歡這個字。」
他記得，無意間在將軍府的暮雲居也看過這個字，不過……
「歌兒會兩種字跡？」
他記得上次看到的是行草書寫而成的「靜」字，這次看到的卻是小楷。
「嗯。」安歌也不準備隱瞞他，她素來喜歡行草，筆走龍蛇，揮毫潑墨的感覺，前世練得最多的也是行草。這小楷還是來到將軍府才開始勤加練習的，畢竟，姑娘家嘛，端莊秀雅點沒毛病！
「那你平日消遣？」安歌反問，她其實是真的挺好奇的。
鳳墨離對上她亮晶晶的眸子，心中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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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評論有小仙女猜是醋，書城有小仙女猜是辣椒醬
其實……答案是花椒粉啦！酥麻酥麻的花椒噢，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