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血與病
安歌看著他拿著毛巾便要替自己擦汗,頭下意識地往後面仰了一下避開了他的動作。
「別亂動。」鳳墨離卻沒惱,只是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一手伸至她的腦後將她固定住,不准她隨意亂動,另一手捏著毛巾替她擦拭著額頭、臉頰上的汗水,動作溫柔而細緻。
「……」安歌有些尷尬,她倒不是害羞,只是他的動作特別像媽媽給頑皮的小孩子擦汗,頓時讓她覺得堂堂定遠世子周身充滿著母愛的光環。
嗯,這話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過了一會,寄奴便匆匆而來,身後不遠處跟著閑庭信步般的曲陽,兩人一急躁一淡定形成了鮮明對比,可看上去畫面卻意外的和諧。
「主子,曲陽來了。」寄奴先進了屋,一轉身朝著身後揚聲道,「老曲,你動作能不能快點?」
聞言曲陽神色淡淡,腳下動作卻不見加快,仍舊提著他的藥箱慢條斯理的走近,一步兩步,與寄奴錯身而過之時,聽到他面無表情的動了動嘴巴。
「你想聽我喊你老寄還是老奴?」
語氣里不乏戲謔,只是隱藏得夠深。
「噗——」
曲陽的聲音不算小,一向淡漠的景淵眼底都染上了笑意,更別提安歌與茯苓了,直接忍不住笑出聲來,一致在心裡為曲陽打上標籤,腹黑啊腹黑!
「……」寄奴風中凌亂。
他敢保證曲陽是故意的!老奴?虧他想得出來!
鳳墨離也沒將他們之間的鬥嘴放在心上,沉吟道:「曲陽。」隨後便將安歌與景淵方才的情況大致描述了一下。
「他們這是什麼情況?」鳳墨離不解。
聞言屋子裡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曲陽身上,而茯苓這才知道今日情況有些不尋常,擔憂的走到安歌身後,「小姐……」
安歌沖她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有事了,隨即也將視線投向曲陽,說實話她也很好奇自己為什麼會出現方才那種魔怔的情況。
「不受控制?」曲陽看向安歌與景淵,聽方才鳳墨離的描述,他還不能準確的判斷出安歌與景淵到底是怎麼了,自然便親自問當事人了。
「嗯。」安歌點了點頭,仔細回憶了一下方才的情況,眸色漸冷,「原本只是想切磋一番,但是與景淵糾纏了兩個回合之後,突然心裡升起了很重的殺意,壓制不住的那種……」
「我也是相同的感覺。」景淵沒想到自己的感受與安歌的幾乎一樣,眼底也露出了一抹深思。
「看來事態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鳳墨離皺眉,
曲陽臉上神色淡漠,隻眼底劃過一道暗芒,快得轉瞬即逝,垂眸思索了片刻,隨後將話鋒轉向寄奴問道:「那你呢?」
「我?」寄奴反手指向自己,一臉懵逼,他怎麼了?他很好啊……
意識到曲陽臉上淡淡的嫌棄,寄奴忽然腦海里有道白光閃過,「哦!我啊,我倒是沒感覺到那種感覺,……可能是一招就被制服了。」
在景淵之前,他也曾與安歌動過手。
聽完寄奴說的話,曲陽點了點頭,似不經意般發出一句感慨,「嗯,還沒蠢到無可救藥。」
「……」寄奴猶豫了一下,非常識時務的沒有反駁曲陽的話,額,他是不會承認,就算現在逞一時口舌之利反駁了,之後他還是會被曲陽狠狠打壓的事實。
「手。」曲陽一邊坐下一邊拿出小藥箱里的脈枕,順便朝著安歌示意了一下。
安歌知道他的脾氣,依言伸出右手搭在他的脈枕上。
曲陽頗為滿意,將衣袖往上挽了一道,伸出三指搭上安歌的皓腕。
只見他微微閉上了眼睛,神色專註。屋子裡其他人都屏息看著他,這次不同於以往,耗時比較久,可沒有人催促他,
替安歌把完脈,曲陽沒有開口,只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景淵,「你也來。」
再次收手時,他的臉上並沒有之前那麼淡漠無波了,明顯已經多了些許的困惑,還有幾分說不上來的興奮,像是科學狂人遇上了一個極為挑戰性的研究。
鳳墨離沉聲問道,「如何?」
「看不出異樣。」曲陽已然收斂的情緒,神色淡淡地說道。
「沒問題?」鳳墨離皺眉,心裡卻想著,像這種情況看不出異樣才是最大的問題吧?
曲陽一邊放下衣袖,一邊緩緩道:「此時他們已經都平靜下來,從脈象上來看並未發現有何異常,只是方才提到的那種情況,倒是有點像走火入魔,可又不全然像。」
兩個好端端的人說好了只是切磋,但是後來卻陷入其中,差點打得兩敗俱傷,看上去很像練武時所說的「走火入魔」,但不同的是,如果真的是走火入魔了,那就算被救了下來,身體多少也會出現一些異樣,可不論是安歌還是景淵,此時都很正常。
曲陽的話沒有說完全,但是安歌與景淵是當事人,而鳳墨離與寄奴都是習武之人,自然都能領悟他話里的意思。
只有一旁站著的茯苓有些不明所以,只能緊緊注意著屋子裡幾人的神色,心裡暗自琢磨著,看起來還不是特別麻煩的啊!
「這麼說,現在沒有辦法判斷到底出了什麼岔子?」說話間鳳墨離神色晦暗不明。
曲陽倒是很乾脆,「是,除非他們再出現一次這種情況。」
「……」安歌默然,她聽著怎麼覺得曲陽的語氣里隱隱的有些期待?
景淵與寄奴面面相覷,連曲陽都沒有辦法查明原因,那還有誰能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以後若是再出現這種情況,該怎麼辦?」寄奴弱弱的插了一句嘴,雖然曲陽剛才說的是最壞的情況,可不是不可能發生啊!
「歌兒,以後不準再動手。」鳳墨離直接拍板決定。
之所以沒有對景淵說,是因為他們心裡都清楚,景淵這麼多年從未發生過如此詭異的情況,而眼下與安歌動手便發生了,這裡面的緣由不言而喻……
「不行!」安歌斷然拒絕。
「歌兒……」鳳墨離眼裡露出不贊同,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被安歌搶先打斷。
「暫且不說這種情況是不是偶然才會發生的事,即便是會再次發生,我也不會放棄鍛煉身手。」安歌語氣里的堅決顯而易見,連神色都跟著變得嚴肅起來。
不是她想跟鳳墨離對著干,也不是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而是經歷過今日之事,加上之前被人暗殺的經歷,她更加肯定「雲安歌」這具身體上藏著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想要抓住當初暗害雲安歌的兇手,那必定是一條兇險而又艱辛的路。
既然如此,她不能容忍自己毫無自保能力,更不想體會那種任人宰割的無力感!
雖然與安歌相處時間並不長,但是鳳墨離摸清了安歌言出必行的性子,頗為無奈但也不忍言重,只好循循善誘道:「歌兒,你可知道方才若是再晚一步,你們極有可能兩敗俱傷?」
「鳳墨離,我知道的。」安歌對上鳳墨離的眸子,滿眼認真。
對上這麼一雙眼眸,一時間,鳳墨離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過了許久,鳳墨離敗下陣來,有些無奈的輕嘆了口氣,「歌兒。」
安歌看著鳳墨離一臉服了你的神色,唇角勾起一道微妙的弧度,笑意乍現,緩緩道:「放心,我以後會注意分寸的。」
得到她一句「放心」的安撫,鳳墨離原本有些糟糕的心情稍微好轉起來,罷了罷了,以後他一直看著便是!
想了想,鳳墨離不放心道:「曲陽,你先來觀察幾日。」
「嗯。」曲陽也沒有拒絕,一來鳳墨離開的口,二來他確實也好奇。
安歌聽見鳳墨離的安排,心裡一暖。
「小姐,」茯苓將情況掌握的差不多了,知道安歌並沒有大礙,一直懸著的石頭也放心落回了心裡,便輕聲說道,「我先下去準備早膳了。」
安歌吩咐過,早膳要在她鍛煉之後才開始用,她原本還擔心安歌身體受不住,可見安歌一臉堅持她便乖乖聽從了。
「嗯,去吧。」安歌擺了擺手,折騰了半天,她確實餓了。
隨後她看向景淵與寄奴,淡淡道:「既然昨日我們有言在先,那從今天開始,我每日都會教你們一些招式,除了柔道之外,還包括跆拳道、空手道、合氣道、截拳道等等近身搏擊術,以後卯時三刻開始,不要遲到。」
「是!」
景淵與寄奴齊聲應道。
察覺到鳳墨離夾雜著威脅的視線,他們兩人心裡不約而同的浮現一個念頭,完了,以後下手可得控制住了!
而一旁的曲陽手指輕輕叩了叩脈枕,聽著一連串怪異且陌生的詞語,眼底浮現一抹興味,也許每日來觀察觀察也是一個不錯的事情呢!
見事情解決得差不多了,曲陽便準備收起脈枕起身,可他剛一動作,便被安歌出聲喊住。
「曲陽,等等。」
曲陽拿著脈枕的動作微微一頓,目光看向安歌,淡淡道,「什麼事?」
見屋子裡都是自己人,安歌也沒有藏著掖著,直截了當的開口道,「你替他瞧瞧。」
說著朝著鳳墨離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口中的「他」一目了然。
「嗯?」曲陽眉頭一動。
「你……難道就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安歌微微眯起雙眼,目光染上了濃濃的審視。
按道理說,曲陽對鳳墨離的身體應該是最了解的,那對鳳墨離何時發作也應該是最了解的,可這麼久了他怎麼會都沒有著急過呢?這似乎說不過去吧?
「嗯。」曲陽對上安歌打量的目光,神色未變,但心裡卻轉了七八十個彎,電光火石之間已瞭然安歌的疑惑。
想了想,又重新坐回位置,對鳳墨離說道:「手。」
鳳墨離伸出手,任由曲陽替自己把脈。
寄奴與景淵不明所以,但看著曲陽的動作,目光一緊,難道主子身體也有什麼問題?
過了許久,曲陽才緩緩收回手,沒有立即說話,反而不急不慢地開始收拾脈枕。
「怎樣?」安歌忍不住追問道。
收好脈枕的曲陽眉頭一皺,語氣卻很平靜,「很好。」
聞言安歌眸光一冷,淡淡反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這一句讓人二丈和尚摸不著腦袋的話,曲陽卻聽懂了,對上安歌的雙眼,直言不諱道:「第一次見面。」
「研究過了?」安歌唇角勾了勾,語氣有些諷刺。
鳳墨離三個月沒有發作過,若是旁人記不得了還能說得過去,可放在曲陽這種「主治醫生」身上,那可不正常!除非,他已經知道了一些關於緩解鳳墨離的病的信息……
「嗯。」曲陽大方承認。
安歌目光掃過曲陽如玉般的手指,眼底翻滾著極為複雜的情緒,良久,才淡淡吐出一句,「真不愧是神醫啊!」
聞言曲陽面不改色,只是挺得筆直的後背不由僵了幾分。
鳳墨離在安歌開口的那一剎那便沉默不語,只垂著眼眸靜靜看著桌面,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那個,你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謎?」寄奴都快好奇死了,安歌與曲陽一來一往說了半天,可他怎麼一句都聽不到啊!
安歌眼神冰冷,沒有說話,顯然不準備為寄奴解惑。
寄奴只好緊盯曲陽,「老曲?」
景淵雖沒有說話,但是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擺明了也是想他說點什麼。
曲陽沉吟了片刻,緩緩道,「雲小姐的血,能抑制主子的病。」
「什麼?!」
曲陽一句話如同平地一聲雷,在曲陽與景淵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這是什麼意思?」寄奴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可是他控制不住,雲小姐的血能有那等奇效?
曲陽難得沒有發揮他的毒舌功力,看了眼安歌,繼續道:「還記得雲小姐第一次來王府嗎?」
「記、記得。」寄奴訥訥的點了點頭,那次他被主子打得鼻青臉腫,怎麼會不記得?
那次發生了什麼?
寄奴敲了敲腦袋努力回憶著,主子狂性大發衝出了屋子,剛到院子便遇見了雲小姐,然後便……
景淵當日沒在場,見寄奴臉色不斷轉換,忍不住開口問道:「發生了什麼?」
「主子,咬了雲小姐一口……」寄奴覺得有些玄幻,這咬一口,怎麼還能咬出這麼個秘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