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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季璇的重大發現

  季璇並不是什麼絕色。但她身為歡場女子,頗結交了不少紅粉姐妹。如果做不成花魁,擁有一干關係親密的同仁,對維繫皮肉生意的熱度是很有必要的。


  季璇被秦灃贖身之前,風月場中有一個要好的手帕交,名叫蘭荔娘,比她略大些,也比她早一些從良。這好友恰巧也和她一樣,做了別人的外室,對方是個茶葉商人。


  這位蘭荔娘的經歷,豐富得可以用坎坷來形容。


  蘭荔娘是江南人,年幼時父母就一場大病撒手人寰,她被人面獸心的叔叔幾兩銀子賣到了妓院。妓院老鴇見小丫頭眉清目秀,眉心還生了顆討喜的紅痣,長開了該是個美人胚子,便把她當作塊璞玉來雕琢,花錢請師傅教她吹拉彈唱、吟詩做詞。蘭荔娘過了幾年嬌生慣養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好日子,不但樣樣精通,還被發掘出一副好嗓子,唱個曲兒出來,滿座皆驚,那是相當的勾人。


  蘭荔娘長到十四歲,果然像朵玉蘭花一般嬌艷綻放。江南女子本就水靈,蘭荔娘這朵玉蘭花,就是放到一堆牡丹之中,也能吸引更多關注。鴇母喜滋滋把她的銘牌掛了出去,只等著恩客們競價梳攏。


  誰知不等恩客摘牌子,先有小丫頭跑來告訴鴇母,蘭荔娘連著好些天都嘔吐思酸,算算日子月事也遲了很久!


  鴇母勃然大怒。這不就是有了嗎?她投這麼多銀子栽培搖錢樹,誰知長成了棵歪脖子樹!

  請來女科大夫一瞧,果然蘭荔娘有了身孕。鴇母恨得只差沒把蘭荔娘那位姦夫割成一段段。她喊了幾個彪形大漢把蘭荔娘綁了起來,威脅說要讓他們輪番「伺候」一直到她開口為止,蘭荔娘哪見過這種陣勢,終於哭哭啼啼說出真相。


  這姦夫是蘭荔娘某個元夜認識的。彼時夜深,他在街邊吹簫,吹得甚為動聽,讓思春的蘭荔娘一見即生愛慕之心。後來兩人設法夜間幽會,每次都由蘭荔娘從窗子放下繩索,情郎攀附而上成就好事……


  「打棘賤人,腦子忒也笨了,裡頭生的難道是豬油?」鴇母聽完就罵,「他要對你真心,怎麼不來給你贖身,偏干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我且問你,他叫什麼名字?」


  蘭荔娘除了哭竟無言以對。原來這男人每次偷歡連燈都不點,進來后就關窗脫衣服上床,除了滿口「心肝肉」的亂叫,完事後跳窗就跑,還說生怕讓人發現了連累蘭荔娘。蘭荔娘既怕羞又怕被人發現,只能由著他放浪,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她只知道他自稱陳家大郎,平日里給人幫閑,至於家住哪兒,家中還有誰等等,一概不知。


  「我呸,給人幫閑,那不就是無業么!那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營生,他一分錢不花地騙了你清白身子,卻什麼都沒透露過。你都告訴他你有了他的骨肉,他還不是一連十來日影子都不見?你這賤人,果然腦子長到豬身上去了!」多情女子偏痴傻,鴇母恨得伸指頭去狠戳蘭荔娘的額頭。


  蘭荔娘繼續哭,鴇母憤怒地想要重打,小丫頭急匆匆奔進來說,樓下來了個俊俏貴公子,人已半酣了,滿臉的失意,進來就說要點個未梳攏的清倌兒。


  鴇母聽了一個激靈,下去躲在暗處偷偷把那位貴公子掃了幾眼,回來后看著哭得更顯清麗可人的蘭荔娘,心裡開始打起了小九九。


  這沒腦子的賤人,已經是殘花敗柳,不能給她掙大錢了,可她不甘心投在這賤人身上的銀子就這麼打了水漂。


  失意又喝醉的公子,能分得出來是不是未開苞的雛兒嗎?不行就在酒里或菜里下點催情葯,而女人也有矇混過關的葯,可以來個雙管齊下嘛。春風一度之後,男人睡昏過去,床單上灑點血,神不知鬼不覺……


  想到這裡,鴇母終於露出了笑臉。


  「荔娘,別哭了。兒啊,你打扮打扮,娘真慶幸剛才沒打你。」


  「媽媽,您、您這是……」


  「接待貴客呀!還是個俊俏貴公子呢!」


  「可、可我已不是黃花女子……」


  「豬腦子,以後不懂就少開口!」鴇母湊到她耳邊說了一番話。


  「……他本就吃得七八分醉了,又且滿腹心事,這種人啊娘可是見得多了,為情所傷,來咱們這裡就是求個一晌貪歡的,才不會像那起窮酸蠢材一般看個究竟,生怕虧了一錢的銀子!」


  「等下你陪他的時候,再多灌他些黃湯,讓他醉十分。娘給你用那最精貴的黃花露,塗在那處,便緊緻異常,入港的時候你只一個勁喊疼就行,等他睡著了,你弄些血灑在身子底下……」


  「莫要慌張,仔細露了餡。今晚要是平安熬過去了,不管那公子今後是不是包下你,你還能做咱這樓里的當紅姑娘,吃香的喝辣的,一堆丫頭伺候著,給自己賺大把銀子!」


  蘭荔娘戰戰兢兢地點了頭。鴇母一雙眼睛見過多少客人,偷看了那貴公子之後就大致能判斷他喜歡什麼風格,當下讓小丫頭們把蘭荔娘打扮得清新雅緻,果然那貴公子醉眼朦朧之中,一下便相中了她。鴇母心裡得意,又派了幾個紅姑娘一起陪著,臨走的時候沖蘭荔娘使個眼色,示意她,事成五分了,不必驚慌。


  蘭荔娘使出渾身解說來取悅這位不知哪裡來的俊俏貴公子,不過他似乎對她們的賣力表現不怎麼感興趣。這其間,還發生了一件叫蘭荔娘唏噓不已的事。


  她看見一個同樣俊俏的公子帶著一名身穿男裝的女孩兒闖了進來。貴公子一見這女孩兒,眼神都變了,可一看那女孩兒被另一個公子摟在懷裡,立即又冷著臉吩咐她們繼續唱曲兒不要停。


  可是,等那女孩兒雙眼含淚地被另一個公子帶走後,貴公子整個人也像散了架一般沒了精氣神兒。蘭荔娘看著心疼,引著他進了自己的屋子,誰知貴公子冷冰冰地告訴她,讓她睡外間,敢闖進來,他就擰斷她的脖子!

  蘭荔娘沒辦法,只好在外房歪了一宿。第二天,她睜眼的時候,卧房早就沒人了。


  因為害怕再被打罵,蘭荔娘靈機一動,把手指割破了染臟床單,告訴鴇母事情做成了,因為貴公子留下了一厚沓的銀票。


  鴇母從來沒見過哪個恩客如此大方的。她數著銀票扼腕嘆息,怪蘭荔娘沒套出他的來歷。


  「荔娘,你好造化,我看這孩子你就不要打下來了。」鴇母又轉起了心思,「娘先找人去打探他府上住哪裡,你這邊先不要接待別的客人了。過幾個月,大著肚子上他家門,看在孩子份兒上,他還不得給你一大筆贖身銀子?娘瞅他這氣勢,怕不是隱居的皇室宗親呢!」


  「後來,媽媽還真找到了他。」蘭荔娘苦笑著告訴上門看她的好姐妹季璇,「他當然不承認了,不過,他可真是一位君子。他雖然知道我是有意要訛他,竟也不說破,還讓人給了我一大筆錢,說讓我自己贖身。我從那火坑裡解脫出來,賭氣將孩子打了,結果媽媽給的葯太不按君臣,我流血流得差點就死了,又是他遇見了我,替我找大夫治病……後來那個騙我的男人來找我了,也是我傻,又被他的花言巧語打動,居然還想跟著他過日子。可恨我後來才發現,因為那葯的關係,我居然不能生育了!他膩煩了我,竟用這個做借口,又把我賣回火坑裡……好妹妹,你再吃些糕,我平日里也沒什麼人上門看我,怪孤寂的……」


  「荔娘,你在江南的時候,有沒有見過一個姓季的姑娘?」這些老掉牙的過往其實季璇已經聽了不下五遍,她此次來主要是打聽那個姓季女子底細的,不是聽蘭荔娘憶苦思甜的。


  蘭荔娘擦著眼角的淚回答:「這個姓氏我倒不曾聽說過。我輾轉好幾個城市,被從一家青樓賣到另一家青樓,都沒有聽說過有姓季的名妓。」


  季璇有些泄氣。不是名妓,難道是個不怎麼紅的姑娘?三皇子會看上不怎麼紅的姑娘嗎?

  「妹妹,你說的那個女子,她長什麼樣?」蘭荔娘問,「姐姐還有點畫功,你要是說了大致相貌,姐姐可以畫一幅畫兒出來,拿著去熟識的姐妹那裡替你問一問。」


  季璇聽了更加沮喪了。她從來沒見過那女子的長相,可恨,那女人太小心了!真是天生做外室的料!


  算了,回去再找別的姐妹問吧。這個蘭荔娘腦子比較笨,想必記性也不大好。


  季璇打算再找點客套話說一說,然後就回家。


  「奶奶,奶奶……」一個小丫頭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立即撲通跪倒,臉上都是眼淚,一看就是嚇壞了。


  「怎麼了,大驚小怪的。」蘭荔娘有點不高興,「沒看見我這裡有客人嗎?什麼事兒非得現在說?」


  小丫頭抖抖索索地回答:「奶奶,奴婢剛才沒留神,您那幅畫兒竟突然掉了下來,落在了香爐里……」


  蘭荔娘一聽就急火火地站了起來,也顧不上懲罰小丫頭,立即就朝著卧房那邊跑。季璇見了好奇,也跟了上去。


  小丫頭期期艾艾地跟在後面,急巴巴補充著:「奶奶,畫兒倒沒燒著,剛掉進去奴婢就發現了,把它拿了出來,只是、只是畫里那人的臉上燒了個洞出來……」


  蘭荔娘衝進卧房,一眼看見擺在梳妝台上的畫兒,雙手發抖地舉起來對著光看了又看,確實沒有大礙,可是,畫中公子的臉上確實燒了個小洞,乍一看像顆黑痣。


  溫潤如玉的貴公子,顴骨上有了這顆痣,那脈脈含情的神態被破壞了。


  蘭荔娘氣得差點掉淚,季璇卻吃驚得張大了嘴巴。


  「姐姐,這人是……」她認識蘭荔娘這麼些年了,也沒見過這幅畫兒。最關鍵的是,畫里的人,她見過。


  不就是後來被宣布是三皇子的翟公子嗎?他回宮前陪客人談生意,還去過她所在的青樓。


  蘭荔娘為什麼會畫了他的畫像,還珍而重之地裱了起來,在養她的茶葉商人出遠門做生意的時候掛在房裡?

  從畫像的年頭看,可起碼有好幾年了啊。


  蘭荔娘尷尬地笑了笑,先是把畫像收好,然後把她帶回會客廳。


  「妹妹,姐姐的秘密讓你給發現了,回去以後,千萬不能告訴別人啊!」


  「呵呵,姐姐說哪裡話,你我是多年的好姐妹了。」季璇笑得十分甜美,「嗯,荔娘姐,你為什麼留著這樣的畫兒?」


  蘭荔娘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羞怯。


  「畫里的公子,就是我說起的那位貴公子。」


  「哦!」季璇再次驚訝,又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也對,那位撫養三皇子長大的民間姨母家,可不就在江南?


  「可是,」她又問道,「我剛才沒看錯吧,那幅畫上明明寫著是柳公子啊!」


  難道不應該是翟公子么?


  蘭荔娘低頭轉動著手上的玉鐲,似乎又陷入了沉思。


  「那是他再次遇見我,請大夫給我治病的時候,我百般糾纏之下問出來的。我想,那也許不是他的真名,可是,無所謂了,我就當這是他……」說到這裡,蘭荔娘淚花閃閃。


  她欺騙了這人,這人卻救了她的命。多年的紅塵賣笑生涯里,她欺騙過無數人,從來沒有哪人能像這位公子一樣令她愧疚至此,又挂念至此的。


  「荔娘姐,他說他全名是什麼?」


  「柳七。」蘭荔娘說完就笑了,「妹妹你看,可不就是個化名!」


  青樓女子誰不知道柳永柳七哥啊。一聽就是化名,偏偏她願意相信。


  季璇想了又想。


  嗯,打聽到這些,也是挺不錯的收穫。三皇子還有這麼風流浪蕩的過去,秦爺知道了會高興的。


  「荔娘姐,打攪你老半天啦,我該回去了。」


  「妹妹走好,以後常來看姐姐。」


  「哎。」


  ……


  回了鞦韆巷,季璇激動得坐立不安,吃飯都沒多少胃口。她得到了這樣重要的消息,一心只想趕快見到秦灃。


  秦爺必定十分歡喜。到時候她再使出那些媚力十足的房中技巧,哄得他更加高興,這次一定要他承諾幾時接她進府!


  可是直到天黑,也沒見誰來敲院門。秦爺不一定什麼時候過來,而她不敢去秦府找他,他告誡過她,這麼做只會壞了兩人的好事。


  「奶奶,要洗澡嗎?」翠藍問,「夜深了呢。」


  「好,你去準備水吧。」季璇只得作罷,反正秦爺總有來的一天,這事只有她知道,不能操之過急。


  洗著洗著,她覺得眼前有些朦朧,是白天走路走多了嗎?


  翠藍服侍她躺下,放了帳幔離開。她眼皮沉重,可心裡還在疑惑著。


  迷迷糊糊地,有男人掀開帳子上了床,壓在了她身上。


  季璇努力張開眼睛,見是那個一直等待的人,嬌媚地笑了。


  「爺,怎麼才來,叫奴家久等……」她嬌嗔著摟住了男人的脖子。


  「讓我的寶貝久等,是我的不是。」男人一口含住她的紅唇。


  秦爺平日里從來沒有說過這麼好聽的話……


  季璇來不及多想,雙腿已經下意識地盤住了男人。


  ------題外話------


  寶寶們一定知道這個男人不是秦灃^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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