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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再入三皇子府

  雨璇在下元節那天被旭王的人從宏元殿擄走,后被偽裝成旭王世子歐陽煌的昭睿所救,將她裝扮成世子十姨娘一直躲在旭王府,而齊霏生日宴這天,她被昭睿假借遭劫的名義,金蟬脫殼從眾人眼前再次消失。這段內情,蕭韻並沒有告訴齊震。


  齊震從這段對話中認出了雨璇,這才明白原來她一直都和昭睿在一起。


  可他也不笨。此次旭王世子有兩名愛妾在從三皇子府回家的路上遭劫,一重傷一失蹤,蕭韻竟然震怒至此,發動那麼多力量剿匪和尋人,在他看來,委實有些過了。


  更蹊蹺的是旭王本人也極其緊張,據說親自去求皇上動用禁衛對京城進行戒嚴,希望能夠早日救齣兒子那名愛妾。失蹤的不過是個姨娘,自己未來的兒媳婦禹筠筠在三皇子妃生日宴上惹下那麼大的禍事,都沒見這老狐狸緊張成這樣!


  結合昭睿剛才的話,齊震馬上判斷出這其中的前因後果。


  原來旭王不知何時起已經盯上了雨璇。


  耳邊又想起了妹妹歇斯底里的叫喊:「哥哥,找到季雨璇,你就殺了她!」


  當時他是怎麼安慰她的?似乎隨口敷衍了幾句,然後就勸她要把心思多放一些在蕭韻身上。至少,雨璇不見了,蕭韻空虛寂寞,這對霏兒來說是個好機會。


  他聽了霏兒對雨璇「迫害」她的控訴,雖然也明白妹妹多少是咎由自取,但還是很心疼的。妹妹自幼就是一隻病弱的小貓,齊家上下誰不捧著她,哪個敢對她說話大聲?


  雨璇,真是個幸運的女孩子。蕭韻對她一往情深,在他心裡,霏兒連一點地位都沒有了。而一向精於算計、只把女人當作聯姻手段的昭睿,現在竟也對她千般保護、萬般縱容。雨璇恐怕還不知道昭睿的血統也同樣高貴吧。


  想到此刻還虛弱不堪地躺在床上的妹妹,齊震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兒,對雨璇產生了一絲怨懟和嫉妒。


  雨璇並不知道有人在暗中偷聽,她哪裡想到齊震誤打誤撞來了這裡。她剛剛找了連萍,把自己做好的計劃書交給連萍抄了兩份,分別用信封封好,打算第二天帶到三皇子府去。


  昭睿還在喋喋不休地數落:「叫你懶。你但凡勤奮點兒,好好地練字,也不會搞到今天這麼窘!」


  雨璇耷拉著腦袋:「我再練也是我的字體啊,大哥,每人的字其實都有特點的,練好練壞都沒用。」


  「笨!就是我給你說過的那種正楷字啊,你照著字帖一板一眼地練,筆劃粗細都一樣的那種,寫出來又好看又沒特色,誰都說好,可誰都不能認出來是哪個人寫的。這叫大俗大雅,是掩飾字體最聰明的法子!」


  「呸,哪有你想的那麼完美!再說我來這裡的日子淺,根本沒多少時間練字啊!你看看,一來就受傷,傷養好了,沒兩個月就開鋪子,後來……」


  說到這裡,雨璇頓住了。


  後來?後來蕭韻就出現了,先是明裡暗裡地觀察她,見縫插針地幫助她,後來就利用她假扮齊霏又不敢說破這種心理,直接上門求親,一步步地攻佔了她的心……


  那些甜蜜和酸楚,那些歡樂和痛苦,就像暴露在空氣中的佳釀,慢慢地蒸發、散逸在空氣中,到了今天,只剩下壇底乾涸的殘滓。他還在苦苦尋她,而她始終不肯露面,曾經親密無間的兩人,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昭睿見雨璇忽然沉默,也知道她是觸到了痛處,連忙打著哈哈:「這個,我知道我知道,後來你就日理萬機,沒有時間練字。再說了,就是有時間練,你也沒那個天賦,嘿嘿。」


  雨璇用胳膊肘猛捅他:「去死!」


  「嘶,痛啊!你這丫頭真粗魯。」昭睿誇張地呼痛,照舊不忘毒舌,「哥哥幫你那麼多,你也不說以身相許一下。不過我現在改主意了,就你這暴脾氣,求著嫁我我也不要了。」


  「豈敢豈敢。世子爺,你已經有禹姑娘了。」雨璇有點幸災樂禍,「人家這幾天心情不好,你表現的機會到了,還不快去撫慰一下佳人?我聽說她因為沒跟著禹夫人,反倒帶了丫頭在三皇子府亂跑,才平白無故惹一身麻煩。她回去第二天就被罰抄《女戒》和《女則》各一百遍,還是震怒的禹大人親自下的命令。」


  這些皇室八卦,《京城日報》報道得很詳細,大約是為了體現三皇子冷靜睿智不徇私的風範。畢竟,他沒通過聯合考績,皇帝也急著想給蕭韻拉高一些威望。


  「你自己才是一身的麻煩,倒叫我去撫慰別人?」昭睿嬉皮笑臉,「我撫慰我的小十還不好?」


  「哼,不好。」


  說話間已走到了馬車旁,雨璇踩著車夫遞過來的小凳進了車廂,昭睿利落地直接跳入,把車簾放下,馬車緩緩地走了起來。


  雨璇思索著說:「旭王府那邊,你好歹也裝出點傷心來,畢竟世子爺一下損失兩名寵妾呢。還有,旭王是不是也在找我?」


  旭王本來就打算拿她要挾蕭韻,前些日子讓昭睿給擋了回去,現在她再次「失蹤」,旭王當然不甘心就此丟了這麼好的籌碼。


  「他確實在找你,不過我不會讓他找到的。傷心?我當然傷心了。」昭睿說著又開始垂頭喪氣,「雨璇,你知道什麼叫弄巧成拙嗎?我算是體會到了。」


  「怎麼?」


  昭睿無奈地掰著手指關節:「可能因為表現得太傷心了,王妃竟然建議我提前把禹筠筠給娶了!而旭王也沒意見!旭王沒意見,禹鵬當然更沒意見!我根本不用去撫慰禹筠筠了,恐怕她抄完《女戒》《女則》,我就得讓人抬花轎去她家了!」


  「噗……」雨璇不厚道地悶聲笑起來,「哈哈哈,我該向你道聲喜。」


  「好沒誠意,怎麼也得給個紅包!」


  「你娶她那天我再給你。」


  其實昭睿剛扮成歐陽煌進入王府那會兒,旭王還沒想這麼快讓兒子娶親。不過現在秦家倒了,前太子也沒了,旭王怕是有了新計劃,就是趕緊抱上個孫子。


  雨璇想到這裡好奇地問:「昭睿哥,你真的要給旭王添個小孫子嗎?」


  昭睿沒好氣地彈了下她腦門兒:「你管我那麼多!還是想想明天你進三皇子府的時候該怎麼應答吧!」


  「……哦。」


  馬車徹底走遠了,齊震從樹影中站了出來,望著馬車消失的方向思索了一會兒,然後迅速離開。


  ……


  第二天,雨璇拿著連萍的腰牌去了三皇子府,見到了久違的金管家。


  數月未見,這位老忠僕還是那麼精神奕奕,頭髮梳得一絲不亂,衣服熨燙得平平整整,一雙手打起算盤來,還是一次差錯都沒有。


  金管家喜歡用的是一隻黃玉做的算盤,但雨璇發現他現在撥弄的算盤變成了青玉的。


  「稀罕我這算盤?」算完賬,見她還目不轉睛地盯著,金管家笑眯眯地把算盤遞給她,「這是殿下賞的,我原來那隻不小心摔破了,真是心疼呀,它跟了我幾十年了呢。」


  這青玉算盤打得精巧,雨璇舉起來對著光看,顆顆算珠溫潤碧透,撫上去光滑平緩,彰顯著琢玉之人高超的手藝。在算盤的一角,她看見了三個小字:玳瑁閣。


  ……原來是玳瑁閣的玉器。一年多以前,她帶著齊震拯救這家百年玉器鋪子,也拯救了齊老爺的官途,蕭韻在招股會上適時出手,成為玳瑁閣的大股東,怪不得他會拿玳瑁閣的玉器來賞賜金管家。


  雨璇想起她曾從軟香苑救出來的月芙,不由心裡一動。


  月芙也曾是樓安貢女,玳瑁閣的少東家石玉林娶她為妻,蕭韻一定知道月芙和昭睿之間的聯繫,為何卻什麼反應也沒有呢?她記得石玉林有次去存錢時喜洋洋地提過一句,月芙已經懷孕了,他就要當爹了。


  她怎麼感覺蕭韻對於昭睿的所作所為,有那麼點……縱容?樓安和大益曾打過仗,昭睿是樓安的皇子,潛入大益發展勢力,這可是一枚響噹噹的敵國姦細。


  「看個算盤也發獃,這算盤有那麼好看?」金管家笑著打斷了雨璇的思路,「阿萍啊,你要是真喜歡,我就送給你吧。」


  雨璇回過神來,急忙訕笑:「哈哈,您說什麼呢,阿萍哪敢奪人所愛。」


  「……哼。」


  驀地身後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帶著三分嬌媚、六分霸道,還有一分萎頓。


  雨璇心裡一喜。這是百合。真沒想錯,她果然來了。


  「百合,你今日來晚了。」金管家露出慈祥的神色,「阿萍姑娘已經把鋪子里的事情都說完了,可惜啊。你既然不住地念叨要學管理銀錢鋪子,每次阿萍姑娘來稟報的時候,你就該早點過來。」


  百合撅著嘴,雨璇卻有點吃驚,怎麼,齊霏準備把自己的人安插到銀錢鋪子里去?

  「人家也想早點來的,」百合一臉委屈,「可是娘娘今兒午覺歇得晚,不知怎麼來了興頭,要我念書給她聽。您沒聽出來我這嗓子有點啞么?」


  金管家親自倒了杯熱茶端給百合:「好可憐見兒的,這養生茶裡頭有胖大海,你喝點潤潤喉。娘娘有精神,這是好事兒。娘娘身子本就不好,前幾日還受那麼重的傷,現在可算是挺過來了,真是謝天謝地。」


  雨璇垂著頭偷覷百合,只見她嘴角略微向下沉了沉。


  ……這說明什麼?齊霏果然還是沒徹底把百合拿下啊。好奇怪,百合又不是她的心腹丫頭,既然要安插人到鋪子里,為什麼不讓紫燕或者小鶯過去呢,她們兩個對鋪子更熟悉啊。


  嗯,也許百合讀過的書更多些。看百合一臉不情願卻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雨璇暗忖,百合和梧桐不知道有什麼命門讓齊霏攥在了手裡。


  「您說得也對。」百合似乎不想再多說,她對著雨璇福了福身子,甜甜地笑道,「萍姐姐,我在銀錢經紀上面可笨了,今後還要你多包涵。」


  這是通知她,以後得常來,專門教她生意經?

  好得很。


  雨璇心裡暗喜,遂也微笑道:「百合姑娘說哪裡話,這都是奴婢的本分事。」


  百合笑得更甜:「哈哈,萍姐姐別客氣,你叫我百合就行。」


  如果沒有利益衝突,百合還算是個嬌憨任性的小丫頭。


  雨璇馬上溫和地回應:「好的,百合。」


  她已經向金管家說完了處理假鈔的計劃,接下來再把給蕭韻的那份計劃書放到聽墨齋,就可以回去了。


  雨璇取出那個信封:「金管家,麻煩您把它放進殿下書房,我這就回去了。」


  金管家擺擺手:「殿下既然命你送去,別人是不能代勞的。對不住啊,你得自己跑一趟了。」


  雨璇露出微微吃驚的神情:「是么,可我不知道殿下書房在哪兒。」


  「萍姐姐,我帶你去!」百合插嘴,「我對聽墨齋最熟悉了,一天里怎麼也要去上個五六趟!」


  「哦……」雨璇猶豫地看了金管家一眼,「殿下沒說不可以讓我和別人一起去,您看這樣可以嗎?」


  「放心吧,殿下才沒那麼難伺候!」百合說得很肯定。


  金管家也笑著頷首說沒關係,雨璇這才行了禮告退,百合蹦蹦跳跳地挽著她的手臂,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其實她等的就是這樣的機會,她正想套百合的話呢。


  去往聽墨齋的路上,依舊是處處梅花,只是與齊霏生日宴那天相比凋謝了大半。冬日裡的北風呼嘯而過,園子里已不再像那天一樣充滿了清新爽冽的梅香,只有光禿禿的梅枝默默地伸展著乾瘦的手臂,看上去頗為凄涼。


  百合邊走邊嘰嘰喳喳地說話,她似乎對連萍的印象很好。雨璇暗想,也許在這所皇子府里,她的地位並沒有那麼高。


  從前,百合與梧桐一起同為蕭韻的貼身侍女,現在蕭韻做了最受皇帝寵愛的尊貴皇子,她們卻淪落為齊霏身邊的二等丫頭,這真是造化弄人。


  其實百合與梧桐討厭的是齊霏,她們覺得齊霏背信棄義,配不上她們心中的主子。因此,當雨璇冒充齊霏的時候,兩人背地裡對她各種使壞。--當然,她們本身對做蕭韻女人也是抱有幻想的。


  這點倒可以利用一下。


  「……娘娘為了生日那天好看,特地命花農把各種梅花都催開了,群英苑那些珍稀品種也都是娘娘讓人移栽的,花了殿下好多好多銀子呢!」百合說著說著,語氣從炫耀轉為不忿,「提前把花兒催開,結果,生日宴一過,大片梅花凋謝,連那些沒開的花骨朵兒也一起萎縮了,真叫人心疼啊!」


  雨璇附和:「哦,我說怎麼這麼多梅枝都不開花。」


  「唉!」百合嘆氣,「娘娘光要風光與風雅了,可惜那天自己還差點把命給搭進去。你知道娘娘那天出的事吧?」


  見雨璇點頭,百合談興更濃:「明明是那個禹筠筠乾的,結果殿下盤問了那麼多人,得出的結論居然是天雪路滑,禹筠筠手持梅枝不小心滑倒,好巧不巧地刺中娘娘的脖子,不幹禹家的事!你說奇怪不奇怪,再是怎樣,也是她把人扎得那樣兒,怎麼也得讓禹筠筠過來伺候娘娘幾天吧?聽說她回去后就被禹大人罵了一頓,然後是抄寫女德方面的書一百遍,太便宜她了。」


  雨璇道:「也許殿下考慮的東西比較多,禹筠筠聽說已和旭王世子定了親?」


  百合撇嘴:「呸!我聽說呀,那天她在群英苑門口偶遇殿下,一見到他,連眼珠子都不會轉了!自己都有了未婚夫,還對別的男人含情脈脈。我看她抄一百遍不夠,至少也得一萬遍!」


  雨璇噗嗤笑出聲:「阿彌陀佛,你夠狠的。」


  「本來就是!我最討厭那種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女人了!萍姐姐,你不知道,從前啊,娘娘她……」


  雨璇知道她要說齊霏的黑歷史,一時之間覺得有些尷尬。連萍不過一個外人而已,百合怎麼也說是在金管家手下調教了多年,怎麼說話做事這點顧忌都沒有了?


  可見她對齊霏的怨氣有多麼重。連萍,竟成了她的發泄口。


  也好,如此的「一見如故」,打聽起消息來就更容易了。


  兩人走得快,此時已看得到聽墨齋的輪廓,雨璇眼尖,發現兩旁種滿梅花的小路盡頭佇立著一個熟悉的人影,急忙拉了拉百合的衣襟:「前面有人。百合,我覺得好像是齊公子。」


  百合嚇了一跳,連看都不敢去看了,垂下頭低聲問:「真的是他?他前幾天倒是經常來看娘娘,今日應該在宮裡輪值,按說來也要等到天黑時分,怎麼現在就來了。」


  「有七八分像。以前他總來鋪子里晃,我們都眼熟他。」


  百合聽了更是噤若寒蟬,雨璇好笑地說:「你別怕啊,到底離得遠,他功夫再高也不可能聽到剛才的話。他又不懂唇語。」


  「咦,你知道?」


  雨璇隨意扯謊:「對啊,從前在鋪子里的時候,他也經常和大家聊天的。」


  其實齊震話不多,也沒有和下人拉家常的習慣,但百合併沒有注意這些。聽雨璇這麼說,她鬆了口氣:「唉,背地裡真是不好說三道四。」


  況且,那人還是她現在的主子。


  「嘿嘿,那就別說啦。」


  「……唉。」


  雨璇聽得好笑,百合是個頭腦簡單的丫頭,她越這麼說,將來就越會找「安全」的機會吐槽。


  誰知走到小路盡頭,才發現這裡站著兩個人。一身侍衛服的是齊震,他背後還有一人,身穿雲青色的皇子常服,正雙眼迷離地看著她們由遠到近,正是蕭韻。


  百合的臉上露出歡喜,拉著雨璇快步迎上去恭恭敬敬地福禮:「三殿下。」


  雨璇只得跟著行禮,同時心裡暗想,蕭韻不知看了她們多久了,他是懂唇語的,不會看出來其實她是在套百合的話吧?


  想到這裡就緊張,連忙拚命回憶剛才自己都說了些什麼。


  「嗯。」蕭韻淡淡地點頭,「百合,你是引著連主管來聽墨齋的吧,你可以下去了。」


  「……是。」百合回答得有點不情願,她掃了雨璇一眼,這才扭扭捏捏地走了。


  「連主管,本宮今日回來早了些,算算時辰你該在,計劃書帶來了嗎?」


  「帶來了。」雨璇忙從懷裡取出信封遞過去。


  心裡冒出一個念頭,蕭韻不是專門為了等她所以提前回府的吧……


  「隨本宮來。」蕭韻接過信封,並不拆開,轉身朝聽墨齋的台階走去。


  雨璇只好緊隨其後。


  齊震與她並肩而行,雨璇正低著頭走路,忽然感到身邊傳來一陣寒意。


  她轉頭看去,是齊震在看她。只看了她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然而那一眼,猶如臘月天里的風,凌冽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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