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怪異
楊青盯著老太太屋子門框上垂下來的那幾根正在晃動的珠帘子，暗紅色的小珠子串起的帘子，長長的直垂到地面，這樣的門帘子，整個老楊家，也只有上房的屋子裡會掛，自打一開了春，戚氏就從自個的壓箱底里尋摸了出來，指派著兩個兒媳婦給她安上了。
戚氏已經扭身進了屋子裡面，隔著細細的門帘子，將自己掩在了裡面的那個世界，就像她匆匆迴轉的身影，總給人一種似乎是在刻意逃避什麼的感覺。
楊青一臉的深思，她本就是個心思細膩的人，方才老太太話里刻意的味道，卻是怎麼也逃不過她的眼睛，總覺著那一番聽似順理成章合情合理的言語，卻不是那麼真正的令人可信，只除了自己那個老實實誠的娘周氏之外。
「青兒，哥咋覺著今天這事，透著點奇怪的味道呢。」
楊青詫異的抬起眼看了自己哥哥一眼，兄妹兩這會子已經回了四房的屋子，正靠在床沿邊上歇息，卻是沒有想到竟有人與她有一樣的感覺。
當下點了點頭，但卻沒有出聲，而是一雙眼看著楊景，示意他接著說下去，「且不說咱奶剛剛那一番話說的是不是真的，反正我是看出來了，她對那個媒婆的態度卻是挺古怪的，具體奇怪在哪裡，我也說不清楚，就是感覺每次那媒婆開口說話的時候，我瞧著咱奶的面色都挺緊張的。」
楊景對著妹妹，說出了自己心裡的疑惑，「反正這事總歸是哪裡透著蹊蹺的。」
小小的少年郎，此時正鎖著眉頭，顯然是被什麼難題困惑住了的樣子，楊青忽然就覺得她哥哥這副發獃的樣子煞是可愛。
忍不住嘴角揚起，輕笑出聲，「哥，別想了，你本來身子就不好，再為了這些事費了神。啥怪異不怪異的，也不是咱們能管得了的，管咱奶在幹啥子，咱只要過好了我們一家四口的日子就成了。」
於是，兄妹兩便暫且丟開了這件事，每日里上山下坡，挖挖野菜，拾拾柴禾，順帶著偶爾下河摸摸魚，上樹掏一掏鳥蛋，總歸小日子也算是忙忙碌碌的。
這一日，上午兄妹兩又被分派到上山撿柴禾的活計，楊青便高高興興的拉著她哥哥出門去了，春日的山上，到處都充滿著生機的活力，花也開了，草也綠了，關鍵是隨處可見的野竹林里，到處都能瞧得見那冒著尖尖頭的嫩竹筍子。
楊青每回上山的時候，都會順手挖上一些，帶回來讓周氏給家裡的飯桌上添盆菜，她自己就很喜歡吃那竹筍的爽脆口感，尤其是竹筍炒肉，這道經典的農家菜可是滋味十足的鮮香可口，可是楊家的條件，老太太是絕不會允許，為了搭配個破竹筍，就專為她去買幾兩肉的。
好在，楊青也知足，周氏每日里做的涼拌竹筍，味道也還是可以的，清爽可口，就著這個菜，她也能美美的喝下兩碗稀粥。
不得不說，周氏灶上的活計一流，即便是極普通的食材和調料，也能在她的調味下，變得比平常食物美味三分，楊青想到每日里飯桌上，與二房的那楊林楊敏兄妹兩搶筍子吃的情形，就忍不住皺了眉頭，這兩人一個仗著自己手長，一個憑著自己臉皮厚，就跟那土匪似的，每天一大盆的涼拌竹筍，他兩能夠颳去一大半的。
偏楊青人小力薄，從來都是爭不過的，想到這個，她只能更加的加快了手裡的速度，將自己眼前的這大片竹筍都挖乾淨了，想著多挖一點，自個也能多吃到一點。
「青兒，你慢著點挖，哥哥又不會與你搶。」楊景眼見著自家小妹，挖起竹筍來那賣力的架勢，小腦袋上都冒起了細汗，不由得有些好笑的說道。
楊青卻是頭也不抬的繼續手裡的動作，「哥，你是不跟我搶，可楊林那臭小子，每日里就仗著自己個手膀子長，這筍子一上桌，就被他夾去一半了，哪裡還夠旁人吃的啊。尤其是咱娘，到現在才嘗到過味而已，統共加起來沒吃上十根筍絲的。」
說著話的檔，已是挖足了半簍子，想必應該是足夠吃上一頓的了，楊青這才直起了小腰板，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漬。
卻不料一抬眼，就見著自個眼前不遠處，盤著條灰褐色的長蛇，彎曲著身子昂著腦袋的，就隱在那一小片的雜草叢上。
楊青自來就是十足懼怕這種軟體動物的，尤其是她上輩子被蛇咬過，從那以後更是聽蛇就有些聞風喪膽，此時眼睜睜的看著那黑色的一團的活物，就忍不住驚叫了起來，「蛇——，有蛇——」。
一陣劇烈的驚怕，楊青手指著那條此刻正沖著她吐著紅色信子的黑蛇，只覺著自己個兩條腿已是軟癱得挪不動步子了，恍惚間，更是看到那條黑蛇，似乎像是往她這邊遊了過來。
「哥，哥，你快來救我啊——」眼瞅著那條長蛇就要靠近，楊青此刻已是大腦一片空白，偏腿腳還不聽使喚的，只軟在那裡動彈不得，只能偏過頭去，喊出她最尖利的聲音。
千鈞一髮之際，就看到自己眼前，快速的閃過一個影子，揮著個棍子似的東西，一把落下，接著她就看到自己的哥哥楊景正拿著根粗壯的樹枝，朝著地下猛然一片亂打。
似乎有那血紅的星子濺起，「好了，青兒，蛇已經被打死了。」
耳邊響起了一陣氣喘吁吁的虛弱聲音，楊青垂下眼皮往腳下看了一眼，果真見著那方才還扭動著身軀，往自己這邊游著的長蛇，這一刻，已是倒在地上，沒了半點動靜。
「哥，這好像是條毒蛇——」危險係數雖然已經解除，但楊青卻還是沒有全然恢復了氣力，尤其是那黑色的長蛇此時，正倒在她的腳步前方不足半米遠的地，她看著就覺得渾身發顫。
已經沒有了氣息的長蛇，那蛇頭被楊景砸的一片血肉模糊，但還是依稀可以看到它的三角形狀的頭型，吻部突出且向上翹起，體背呈出黑褐色，布有灰白色的菱形方斑，腹面呈出白色，有些明顯的黑色圓斑。
楊青雖不熟悉蛇性，但卻依稀知道，聽說過那蛇頭若是三角形狀的，便基本都是有毒一類的，當即更是覺著滿身的血液一股腦的一陣上涌，涌到了頭頂，再看那條即便是已經沒了生氣的蛇，但還是禁不住的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