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個死丫頭片子,賠錢貨的下爛玩意,竟然敢動手打我,看我這回怎麼教訓你——」劉氏顯然是氣的狠了,一雙眼睛就跟淬了毒似的,惡狠狠的看著楊青,就要衝上來拿了巴掌掄向楊青。
「你幹啥呢?」卻不料,這會子劉氏愣是沒有得手,只楊冬根一下子攔在了她的面前。
猝不及防的,劉氏那一股子的衝勁突然之間受了阻,也來不及收勁,反而被楊冬根寬大的身軀一下子撞的彈跌到了地上。
一個大屁股蹲著了地,楊青瞬間瞧的有些傻了眼,但隨即便忍不住發了笑,劉氏的身軀肥胖,圓滾滾的摔到地上去,那重心自是比旁人不穩,險些要翻了個滾,瞧著頗有些滑稽的感覺。
許是這突如其來的一出,大家都沒有料到,好容易穩住了重心,劉氏只待在地上坐穩了身子,立馬就反應過來了。這天殺的楊老四,居然動手打她了!
雖然,事實上楊冬根並沒有動過劉氏一根手指尖的,而是她自己個撞上去被彈到地上的,但劉氏這會子卻並不如此想了,當即嚎了起來,「殺人啦——,楊老四殺人啦!大家快來看啊,老四傢伙同自己個男人,謀殺了自己家嫂子了!」
楊冬根有些傻愣愣的站在那裡,握緊著雙拳垂在了身側,顯然,對於這一出,他此刻的內心,著實是無奈的,很有些無措的感覺,唇皮子開開合合的好幾個回合,但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尤其是這會子對上劉氏這娘們明顯的血口噴人,他想要辯解個幾句,卻又天生的口舌蠢笨,不知該怎的張開來說。
周氏冷眼瞧著自家男人這副模樣,眼裡不由得閃現了幾分的複雜,對於今兒個楊冬根千年碰一回的,主動站出來保護妻兒的表現,她不得不說是充滿了驚訝的,不過,她也知道,這樣的改變和進步,肯定多半也是跟楊青有關,不然,也就上午跟著閨女出了趟門,總不至於是他自己個想通了的吧。
心裡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幾許溫熱,這會子,看著楊冬根那副無措的樣子,周氏暗嘆了一口氣,還是走上前去,「二嫂,飯可以亂吃,話可別亂說,今兒個的事端本,就是由你挑了起來的,這會子你跌的個跤,也是由你自作自受下的後果,別啥屎盆子都往別人頭上扣了。
你要真想把事兒鬧大了,我也不怕,咱是到老爺子面前去評評理理去,還是把這左右周圍四里的鄰居都請過來,辯辯是非了,我都隨你!反正,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我皆是什麼樣的品行為人,想必大夥也沒誰不清楚的!」
劉氏的為人品行,在這上竹村裡,口碑極差,皆因她平日里做人就是極勢力又不積口德的,因而,這村裡的男女老少,就沒幾個看得慣她的,這要真是找了人來評理,劉氏自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她自己個也是深知道這一點的,因而,周氏的話一落,這婆娘便轉動了幾番眼珠子,那豪喪似的哭鬧聲也是戛然而止。
卻一副惡狠狠的眼神,依舊看著周氏他們幾個。
「好了,咱進去吧。」周氏也不願再予以理會,便轉了身子,牽了楊青走人,經過了楊冬根的身邊時,猶豫了一瞬,還是細言招呼了一聲,「還傻愣著幹什麼,快進去吃飯吧。」
楊冬根頗有些傻獃獃的樣子,他方才是被周氏並不明顯的袒護行為給感動了,方才對上劉氏那一番撒潑打滾的行徑,他本是顯得那麼的無措的,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之時,恰周氏站到了他的前面,幫著自己化解了一番尷尬。
無來由的一片輕鬆之後,楊冬根也是第一次如此深刻的體會到了,當一個人面臨著無助和尷尬的時候,能有那麼一個人來站出來幫助了他的無助,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一剎那的時間,楊冬根就想起了自己媳婦這十多年來,在老楊家受過的那許許多多回的無助,他卻從來沒有主動站出來替了他們做過什麼,深深的後悔劃過。
直到周氏的聲音響起,他這才回神,頓時又有些驚喜,這可是自己媳婦連續著三天沒搭理了自己之後,第一次主動搭理他了,即便是言語上平淡如水了,但也足夠楊冬根心情激動了。
抬眼看著自家媳婦已是走出兩步遠的真實的背影,楊冬根只呆傻了片刻,便抬起步子跟了上去。
「周馨蘭,你個不要臉的賤貨,我要跟你拼了——」劉氏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家子三口人就要離去,自是心有不甘的,一股腦的就從地面上爬了起來,朝著周氏的背影撲了上去。
卻並沒有撲到,楊青迴轉了身子的時候,只看到她又一次摔落在地的情形,這一回還真的是,切切實實的在地上打了個滾,滾到了離著他們幾米遠的距離下。
再瞥一眼正側立著身子而站的楊冬根,這會子還見著他一隻手推出去,尚未來得及完全收回的架勢,楊青心裡瞭然,這一回,劉氏不是被彈出去的,卻是真真正正的被自家老爹推了出去的嘍。
「我沒有打她,我只是見到她要上來撲你娘,才伸手攔了一下而已,那摔跤,也是她自己個沒站穩,摔到地面上去的。」楊冬根一轉了身子,就迎上了自家小閨女頗有些驚訝的眼神,趕忙條件反射性的為自己辯解了兩句,他可是怕了劉氏那血口噴人的工夫了,方才自己沒伸手沒幹啥的,就被這娘們說成那個樣子,這會子,自己還真是伸了手了,可不得被那娘們咋個誣陷呢。
因此,即便是對上自己的親閨女,楊冬根也是忍不住解釋了兩聲。
楊青終是忍不住噗笑了一聲,實在是自己老爹那副憨憨傻傻的模樣,這一刻,真真兒的,在她的心裡有些可愛,「嗯——,爹,我知道了,我們都看見了,是二伯娘自己個摔下去的,不是您推的。放心吧,要是二伯娘再冤枉了你,我們幫你作證。」
「對吧,娘——」楊青話落,也沒忘扯了周氏一下,她人小眼快,壓根就沒錯過了自己老娘,剛剛眼裡一閃而過的幾分笑意,知道,這兩口子估摸著是有那冰釋的架勢了。
周氏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的點了點頭,卻面色依舊平平淡淡,「嗯,是非黑白曲直,也不是一人可以隨意下了定論的。我們一共四個人在,八雙眼睛呢,總歸是瞧的多的,才是真相。」
話落,就又重新抬了步子,楊冬根緊隨其後的跟上,穩穩的跟在了他們娘兒兩個的身後,間或迴轉了腦袋,看一看身後,似乎生怕了劉氏再撲將上來。
不過,事實上卻是他多慮了,今兒個劉氏這接連著兩次摔地,可是要了她半條老命了,她本就是什麼身輕如燕的主兒,又平日里偷奸耍滑的慣了,那老胳膊老腿的早就不中用了,連著兩次狠摔,哪裡還吃得消的,好不容易才穩住了身子,劉氏卻也是暫時爬不起來了,整個屁股臀往上,脊梁骨都是一陣揪心的疼痛,直疼的她倒吸了好幾口冷氣,也愣是沒緩解個過來。
又聽到周氏這一番言語,更是氣的咬牙切齒,卻礙於渾身上下沒一處不疼的,到底也沒法子爬起來跟她干仗,更別說,楊冬根那高大寬壯的身軀緊隨著步子跟在周氏的身後。
劉氏深覺著這一幕有些刺眼的感覺,再想想楊夏根那成天不著家的樣子,更是心裡頭沒來由的冒出了許多的酸楚,又看著他們越發遠離了的身影,乾脆一屁股癱在地上,接著嚎了起來,「天殺的沒良心的有些畜生啊,欺負我沒男人在身邊啊,這是要逼死我了啊!」
劉氏這會子的嚎哭,卻是與剛才不同,且這話里怎就聽著有些彆扭了,啥叫欺負她沒男人了,楊青總算是在裡頭聽出了幾分真切,再想想這些天楊家老二早出晚歸的身影,也不曉得這成日間在外面鬼混些什麼,便是心中瞭然,劉氏這是眼紅了呢,嫉妒了自己老爹的體貼了。
不自覺的嘴角又咧了咧,但,劉氏卻越嚎越厲害了起來,這青天大白日的,還真是影響不大好,想了想,楊青還是忍不住回過頭去,笑著說了一句,「二伯娘,您可別再這麼嚎了。不知情的,還當咱家出了啥喪事了呢。再說了,我二伯還活的好好的呢,您咋個就說自己沒男人了呢?這是要存心咒他死呢,還是咋的?
等會兒可別把我爺他們都嚎的招出來了,到時候,看你咋的收場呢?」
言畢,一家三口人就抬腳踏入了飯廳,其實她剛才這話就是故意說的,尤其是故意立在飯廳的門口說的,就是故意要說給劉氏聽的,也是故意說給楊老爺子他們聽的,劉氏剛剛在外面已是鬧了好一會兒了,雖然老爺子並沒有出來,但,也不曉得他心裡頭有沒有啥想法,為了不在老爺子心裡落下什麼埋怨,她也得先聲開口了才行。
果然,楊青的話一落,劉氏的聲音就停止了不見,她總歸不是個蠢的,楊青話里警告的意思明顯,沒有哪個做老人的,願意聽到別人咒了自己兒子的,即便是劉氏本心裡並不是這個意思,但經了楊青的話里一說,那也是有了幾分意思了。
因而,劉氏頓時就不敢再嚎了,心裡卻是恨恨的不行,無數回的將楊青咒罵了一遍,最後,待到大夥都將將開飯開到一半了,劉氏才拖著那一瘸一拐的架勢,走到飯廳里來吃飯。
原以為,這一場鬧劇,也就這麼過去了,卻沒想到,至夜,楊夏根一回了家,老爺子就將他喊了過去,劈頭蓋臉的一頓罵,總結有二,其一,是在質問了他這些天早出晚歸的不著家的,是在鬼混個什麼呢,其二嘛,無非就是劉氏白日里的事,到底在老爺子心裡落了響了,再加上往日里劉氏的為人行徑什麼的,老爺子早就心裡諸多的瞧不上眼了,偏他是個當公爹的,也不好自己教訓了兒媳婦去,老太太戚氏,這些天也還是一副不肯見人的架勢,即便是肯出來見人,老爺子也自覺與她說不上話來,因而,只能抓了兒子過來敲打個一二,要他回去管教好自己的婆娘,別再成日間的挑弄個是非啥的了。
「你瞧瞧你們二房,現在都成了什麼樣子了?當老子的成天野的,在外頭歸不著家,當娘的,又是個摸不著調的性子。
至於你們二房那兩個小子嘛,也是整天上樹掏鳥下河摸魚的,不幹一分的正事,眼瞅著你那兩個小子也老大不小的了,連田裡也沒去過幾回,這手裡也沒什麼手藝活,這是要怎個下去?難不成日後喝西北風等死啊!
老二啊,你自己個現在就是個好吃懶做的性子,難不成也要把你兒子養成這幅樣子,可你想過沒有,你好歹還有我這個當老子的,現在給你口飯吃吃,等你們搬出去了,你那兩個小子,要也是你這副德性,靠你,你能養得活他們?還是靠你那不著調的婆娘?
我對你要求也不多,只圖你安安生生的把日子過下去,把你媳婦管教好了,好歹別把我老楊家的門風給敗壞了去。」楊老爺子最後總結之言結束,便放了楊夏根回去。
實在是有些不願再看他那一副垂頭喪氣的懶怠樣,老爺子有些眉目不展的看著老二那蔫頭耷腦的離去背影,再也挺不直的脊背,到底心裡頭忍不住生出了無數的愁緒來,這老二,終究是廢了,想想他方才進屋時那一身混合的煙土腌漬氣味,老爺子已是猜測到了一二。
楊夏根最近確實是沉迷在賭桌上去了,他原就是喪失了鬥志的人,這些年在老楊家的小院里,也是有一天過一天的混著日子,卻上回楊敏被算計了嫁去華家,他一度氣惱之餘,就去隔壁村的賭局裡跟人賭了兩把。
這鄉下人的賭局,設的能有多大,只不過三兩個銅板一把而已,楊夏根剛從大房那裡得了一筆小錢,也自是不在意這些,反正不過是圖個樂子,驅散驅散心裡頭的鬱氣,更能消磨消磨時光,總歸這賭桌上三言兩語的幾番起鬨,這大半天的時間也就過去了。
不然,就他這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整日里待在家裡也是無聊,倒不如混在那裡好打發了時間,且他原先又是經商里的頭腦,自是比那一般的農夫漢子啥的,有些眼光和手氣,因而,這每日里基本都能有些贏頭,雖是瞧著少,只十來二十個大子,但終歸,讓他得了許多的成就感。
一日日的,楊夏根就把自己個沉浸在了這種成就感裡頭,不願出來了,今兒個,楊老二的手氣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錯,一天下來,贏了二三十個大子呢,最後他也沒真的要了這些銀錢,只還是拿出來給大夥分了。
心情正不賴著,就被老爺子叫回來一頓痛罵,楊老二頓時就有些心情不好了,再聽老爺子言語里幾次點明了要他回去管教好自己的婆娘之後,楊夏根已是隱隱的猜到了些什麼,這劉氏,當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半點腦子沒有不說,還總是喜歡給他惹事,要不是念在夫妻一場,他現在當真是連瞧都不稀得瞧她一眼。
心裡暗罵了一聲『敗家的臭娘們』,楊夏根就踩著步子進了屋,一進門,就看到自家婆娘哼哼唧唧的躺在床上的樣子,楊老二也沒問啥,只有些氣惱著的神色,說了她兩句,「你今兒個又在家裡幹了什麼好事了?弄得爹這大晚上的,還硬是把我叫過去罵了一頓。
我說,你能不能消停一點了,現在不比從前,老太太當家的時候,你就算胡鬧點什麼的,反正娘也不是什麼安生的性子,也就隨得你去了。卻,如今爹已是回來了,你還不知道收斂,成日里掐尖要強的,這是要作死的節奏嗎?」